折枝記 第84節(jié)
元子期獲罪, 安泰奔走求情,然而換來的不過是罹死獄中的丈夫的尸首,那一刻阿素知道, 自己同時失去了耶娘雙親。元子期音容不在,而獨留人世的安泰如同失去魂魄,嬌美的面孔空洞而毫無生氣。 沒有人知道最后一刻元子期交代了什么,而那卻是支撐安泰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令她沒有即刻隨他而去。很久之后阿素才明白, 其實在失去所愛的那日,阿娘的心已經(jīng)死了,她與過去的自己決然割裂,在她身上也再看不到一絲少女的嬌態(tài),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城府與對權(quán)力的渴望。 隨之而來的是安泰與景云帝之間無可消彌的巨大裂痕。身為李氏皇族的一員, 安泰憎惡自己的血緣, 但同時也終于明白利用血緣來追逐權(quán)力與地位。許是心有愧疚,景云帝默許了這一切, 要用對幼妹的縱容, 來彌補她失去的丈夫。 然而十二歲的阿素內(nèi)心深處明白, 阿娘要的并不是彌補,而是復(fù)仇。她要向所有人燃起復(fù)仇之火。 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安泰抱著她無聲流淚,而在第二日清晨則梳洗如常。最精致的妝容,最華美的云裳, 她再次成為大周最尊貴的公主。 而對阿素而言, 從九天跌落凡塵不過一瞬,元家被削了爵位奪了封地,她與阿兄身份尷尬。那時元劍雪不過十六, 失去了世子的名分,之前與十三公主的婚事自然也不作數(shù)。 阿素只覺得阿兄一夜之間沉穩(wěn)起來,以她追之不及的速度成長為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代替阿耶撐起這個家。而阿娘似乎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阿兄身上,要為他謀一個前程,自然對她無暇顧及。 安泰將她送入宮中竇太后身邊時,阿素不敢問阿娘什么時候接自己回家,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家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忍住淚水,不再讓阿娘為她分心。 竇太后比以往更加疼愛阿素,毫無疑問安泰是她最愛的女兒,然而對于這位垂簾數(shù)十年有著帝王手腕的女人而言,在皇權(quán)面前一切都要讓步,但她將所有對女兒的愧疚都補償給了阿素,如同一位世間最平凡的外祖母,竭盡所能照顧她。 然而阿素卻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原本親近的阿舅是奪走阿耶性命的兇手,最疼愛她的阿婆默許這一切發(fā)生,仿佛與太興宮的每一個人都生了隔閡,阿素一刻也不愿意住在這里,然而為了讓阿娘放心,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藏起心事。 然而每到夜晚她總會驚醒,蒙在被衾之中,極小聲地哭。阿素經(jīng)常會想起李容淵,若是他在的話,大約又要笑話自己了。 若是他在的話…… 自李容淵任揚州長史,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三年。這也是冉冉上升的三年,治理兩河鹽運,開辟絲路,出鎮(zhèn)地方的年輕皇子嶄露頭角,鋒芒畢露,卻又毫無高高在上的架子,阿素聽到全是對李容淵的夸贊,知道他已成為朝中肱骨,連太子也要倚仗他。 只是李容淵在信中從不提這些事,只是與她回憶在長安時的趣事。 一開始阿素會興致勃勃地給他回信,只是過去總有一天會講完,離別的日子越久,他們之間的話題也越少。阿素不禁猜想,他一定走過許多地方,有了新的見聞,結(jié)識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終究有一日會將太興宮中的她忘到九霄之外。 她很怕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于是阿素決定不再給李容淵回信。然而每隔兩個月,她依舊會收到一封從揚州寫來的書信,阿素沒有再拆開過那些信,只是認(rèn)真收好攢起來,她想等到完全斷絕音信往來之后,再將那些信打開讀一讀。 可是沒有等到那一天,元家便出了變故。阿素知道出鎮(zhèn)的皇子是不可以隨意回京。但在最消沉的時候,她多么希望能撲在他懷中哭一場,由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夢,等她醒來耶娘已帶著阿兄入宮,一同接她回家。 然而阿素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夢。 她已有幾日未曾好好吃飯,小小的身子蜷縮在瑯?gòu)珠w最高處,這是從前捉迷藏時她最喜歡去處。從這里向下看,滿室皆是慌著尋她的宮人,阿素卻一點也不想下去,她抱著膝默默流淚,哭得累了,方漸漸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阿素迷迷糊糊覺得有一絲異樣,身子極不舒展,像是被人緊緊禁錮在懷里,然而環(huán)繞在身周的氣息卻是熟悉的,馥郁的白檀氣息,沉靜悠遠(yuǎn)。 睜開哭腫的雙眼,阿素直愣愣地望著李容淵,近三年未見,他似乎比記憶中的樣子還要英俊,淡色的瞳如同一汪深潭,叫人看不到底,卻不由自主沉溺。 見阿素呆呆的樣子,李容淵有些親昵地將碎發(fā)撩著她耳后,低聲道:“不認(rèn)識了?” 阿素有些恍惚,不敢相信這竟不是夢,然而李容淵掌心的溫度清晰地傳遞過來,阿素知道他真的回來了。 她紅著眼眶,怯怯喚道:“九哥哥……” 話未說完已帶上哭音,緊緊抱著李容淵的腰,阿素終于哭出聲來。像是這些時日積累的委屈得到釋放,她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周圍完全暗了下來,阿素伏在李容淵懷中,依舊止不住哽咽。 李容淵輕輕撫著她的背,像給奶貓順毛似的,修長的指理著她散開烏發(fā),似有奇異的力量令人平靜。阿素忽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是懂得的,因為他也曾經(jīng)歷過這一切,從沒有一刻令她覺得兩個人的心如此親近。 阿素覺得好受了一些,憂心地望著李容淵道:“九哥哥,你……” 李容淵的食指放在唇畔,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知道她要問什么,李容淵淡淡道:“路過長安,順便回宮?!?/br> 阿素知道哪里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元家方出了事,三年不曾得詔回長安的李容淵恰巧回京,還得了應(yīng)允可以入宮,這樣的事也太渺茫了些,李容淵說得輕松,然而其中的艱難,并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只是這一次,他又能停留多久。 果然,片刻后李容淵望著她道:“我要離開長安了?!?/br> 阿素心中一沉,李容淵輕聲道:“以后不能再給你寫信了?!?/br> 阿素心中更沉,她一直擔(dān)心的那一日終還是來了。見她誤會,李容淵緩緩道:“這一次要走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那里與長安隔著沙漠與雪山,即便是裝備最齊全的商隊,也要折損一半,很難有人能將信帶回長安。” 阿素一驚,這樣的地方她只知道一處,就是突厥王庭,原來李容淵竟要去那里。她知道李容淵送母歸葬,曾去過一次高昌,途徑大大小小十?dāng)?shù)國。信奉祆教的高昌距離突厥王庭并不十分遙遠(yuǎn),想必那時李容淵已做好了游歷西域諸國,直至突厥王庭的打算。 “要……去多久?”阿素終于小聲地開口,手心緊張得冒汗,李容淵低聲道:“也許三年,也許五年。” 阿素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緊緊抿著嘴唇,這次與以往皆不同,三年五年音信不通,她知道,這是真正的分別。 幾次艱難地開口,阿素皆說不出話來,黑暗之中,李容淵卻忽然將她抱在懷里。被他幽靜的氣息環(huán)繞,阿素忽然面頰有些發(fā)燒。 雖然小時候他們時常如此親密,然而現(xiàn)在她已長大,蔡夫人教導(dǎo)過她,是絕不可以同男子如此親近。阿素想掙開,卻被牢牢禁錮住腰身,她這才發(fā)覺,與李容淵相比,她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計。 李容淵困住她,不許她掙扎,阿素這才老老實下來,耳尖卻有些發(fā)紅,聽李容淵在耳畔低沉道:“等我回來?!?/br> 阿素有些茫然,是要她等什么呢?李容淵并沒有說,他只是深深望著她,不肯放手的樣子。 然而被那樣專注地凝視,阿素?zé)o法拒絕,她下意識點了點頭,李容淵方松開她,卻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之后李容淵在揚州任期滿后,便出任安西節(jié)度使,治所設(shè)在涼州,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親自深入突厥王庭。本朝自立國以來便受突厥侵?jǐn)_,阿素知道,他如此以身犯險,是要徹底解決突厥之患。 也正如李容淵所言,西行通信艱難,阿素再沒有收到一封來自于李容淵的信,兩人終于真正斷絕了音訊。 而直到兩年多以后,十五歲時,阿素才終于有了李容淵的消息,聽聞他已掌握了西北的軍權(quán),拿下曾歸順突厥王庭的絲路十五城,在朝中根基牢固,如日中天,一時間坊間津津樂道,談?wù)摰慕允蔷诺钕隆?/br> 也就在同一年,李容淵將回長安的消息傳來,阿素下意識高興,隨后深深惶恐,五年過去,幼年時的情誼褪去,現(xiàn)在的他于她而言全然陌生,恐怕也早將她忘記,若是再見面……大約只剩下疏離了。 第151章 前世番外·青梅 青年九x少女素 太興宮夏日炎炎, 阿素懨懨坐在水邊,再有一個月安泰便會接她離開這座禁宮。這原本是阿素盼了許久的事情,然而如今她卻一點高興不起, 因為就在前幾日,她隱約聽說宮中已為自己說下一門親事。 今年她已滿十五,正是宜嫁之齡,自去年起便有人絡(luò)繹打聽, 也都是世家中的青年才俊, 阿素卻一點不愿,伏在竇太后膝上求她讓自己留在身邊,竇太后微笑著撫著她的發(fā)頂:“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定要為你擇滿意的夫婿?!?/br> 之后這件事便正式提上了日程, 最后竇太后親自做主, 千挑萬選為她定下了與崔家的婚事。阿素知道,這里面自然也有她阿娘的意思, 清河崔氏是五姓之一, 世家高門, 她的未婚夫婿出身顯赫,與崔家聯(lián)姻,以后阿娘在朝中又添助力,是如虎添翼。 更何況這位崔三郎生得相貌堂堂,而元家如今敗落, 她不過空有縣主的名分, 即便太后疼愛,比起其他貴女而言也并無優(yōu)勢,并算不得下嫁。十四歲時, 她在慈圣寺中禮佛,曾意外遇到過崔公子一次,之后他便百般糾纏,如今得了竇太后的應(yīng)允,阿素聽說待到下月崔家便會遣使到長公主府提親。 然而阿素心中卻一百個不愿,甚至下定了決心,若是崔家真的來人,她就離家,再也不回去。只是天地之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青窈匆匆走來,似是知她為何出神,笑道:“想來崔公子也是長安城中的風(fēng)流人物,娘子尚不喜,可見娘子中意的人比他強上百倍千倍。” 阿素含嗔望了她一眼,青窈雖是打趣,她卻隱約覺察自己的心意,只是她從不敢多想,因為她知道,那實在是太渺茫了。若在元家鼎盛之時,興許有一絲可能,然而現(xiàn)在,他勢如云蒸,如何愿意將自己的前途與元家綁在一起。況且,這么多年過去,他應(yīng)該早就有了中意的人。 阿素有些悵然,怔怔望著喧鬧的對岸,她知道今日在皇家御園有場馬毬賽,幾位皇子與西京勛貴之家的子弟皆在,竇太后也留了位置給她,然而阿素并不想去,她只想在離開太興宮之前,將這座她從小生長的禁宮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留在心中。 青窈向來最懂她的心事,在她身畔低聲道:“娘子可知,今日是誰來了?” 青窈語氣特別,阿素心中一驚,隱隱升騰起一個猜測來,然而卻并不肯置信。青窈卻等不及,徑直道:“方才我聽說,今日九殿下回來了,正在御園之中與幾位皇子打馬毬,所以才來尋娘子?!?/br> 阿素睜大眼睛望著青窈,原來她的猜測竟是真的,李容淵本應(yīng)下個月回到長安,為何竟提前了一月。 攥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阿素?zé)o心去撿,并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件事,今日她未去御園,竟與他錯過。 見阿素有些無措,青窈道:“娘子現(xiàn)在去還來得及,方過了半場,還要一個時辰才散呢?!?/br> 阿素望了一眼對岸,那處正人聲鼎沸,原來那些馬上迅捷的人影中,竟有他。見她猶豫,青窈不由分說拉起她向外走。 乘舟穿過太液池,阿素走入皇家御園之時方巧上半場結(jié)束。 高臺之上坐在景云帝和竇太后,高皇后帶著十三公主與另兩位女兒坐在另一側(cè),再下面是諸王王妃和世家之中的命婦貴女。 知道若竇太后望見自己,定然要自己到身邊坐,阿素不愿如此張揚,悄悄從另一側(cè)走上看臺,已沒有什么好位置留給她,只能在毬場前的欄桿尋了個空位與皇室姻親之家的幾位貴女坐在一處。 見平日養(yǎng)在竇太后身邊的永寧縣主竟來了,阿素身邊的四位小娘子皆有些好奇,不由仔細(xì)打量起她來。 阿素不禁有些靦腆,她長于深宮,從小到大身邊都是宮女嬤嬤,相伴的只有皇子與公主,同齡人是永仙與阿櫻,關(guān)系最親密的是李容淵。她并不曾結(jié)交過什么朋友,于西京中的貴女并不相熟,此時見身邊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局促起來。 青窈向來貼心,將隨身攜帶的點心盒子打開,分與諸位貴女嘗。為阿素準(zhǔn)備的點心都是宮中膳房精制的,即便高門世家也不一定能做得出來,眾人見之皆新奇。許是年齡相近,分食了點心之后,最初的生疏與距離感倒消失了。 與身邊的小娘子們打成一片,阿素只聽她們掩扇私語,講得都是馬毬賽上的事,而她們追逐的目光,皆落在毬場中央一人身上。 阿素此時才真正看到那人。他□□的黑色的駿馬四肢修長有力,馬尾束起,奔馳時閃耀的汗水落在光亮的桐油地面上,揮舞毬桿時身姿挺秀,動作瀟灑有力,輕巧將藤毬?lián)羧肟字?,看臺上爆發(fā)出一陣歡呼。 三年不見,李容淵與她的記憶之中有了很多不同,不再是太興宮中被邊緣化的少年,如今的他已是成年男子了。李氏皇族的矜貴與優(yōu)雅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xiàn),遺自生母的深邃五官更顯俊美,吸引了在場所有少女的目光。然行動間卻隱隱帶著上位者的氣勢,令人不能逼視。 怔怔望著李容淵的身影,阿素心中悵然,如今的他耀眼奪目,而自己卻再尋常不過,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望著他,即便他還記得起她,再見面時也一定會失望罷。 馬毬賽的下半場已經(jīng)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李容淵卻一騎當(dāng)先,領(lǐng)著赤隊將青隊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阿素只聽身邊的鄭四娘興奮道:“聽說陛下賽前許下諾,此次拔得頭籌之人有重賞,你們說,一會九殿下會討什么賞賜?” 她身旁的崔三娘打趣道:“你怎知便是九殿下贏?”未待鄭四娘答話,另一邊的裴娘子笑道:“瞧她今日一直望著九殿下,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自然是知道的。” 她此話一出,鄭四娘立刻做要撕她的嘴,幾人笑作一處。 阿素遠(yuǎn)遠(yuǎn)看她們笑鬧,卻三句不離李容淵,仿佛珍藏的寶貝被人奪走似的,她只覺心中空落落的。 而另一邊的楊七娘卻十沉靜不語,她出身弘農(nóng)楊氏,如今的太子妃楊氏便是她的堂姊。七娘年紀(jì)不大,卻是西京貴女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位,又有才名,此時端莊坐著,頗有些靜女其姝的氣質(zhì)。 望見楊七娘淡然的樣子,崔三娘做了個噓的手勢道:“好了好了,你們幾個莫鬧了,再鬧下去怕是有人要生氣了?!?/br> 說罷,意味深長地望著楊七娘,另兩人立刻會意,調(diào)笑道:“怎么竟忘了,九皇子妃在這里坐著,倒是我們唐突了?!?/br> 阿素驀然睜大眼睛,卻見楊七娘緋紅著面頰,起身便要走,裴娘子趕忙攔住她,笑道:“阿妹莫氣,是玩笑話?!?/br> 見她好言道歉,楊七娘方坐下,面上仍有一絲紅,嬌嗔道:“再說這話,下次便不與你們見面了。” 然而楊七娘卻并沒有否認(rèn)方才的話。身邊的侍女為她奉上冰過的帕子鎮(zhèn)面,遞還帕子時她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李容淵,唇畔隱隱現(xiàn)出一個酒窩來。 見阿素怔怔望著楊七娘,身邊的鄭四娘轉(zhuǎn)過身,低聲解釋道:“七娘的堂姊是太子妃,聽說太子牽線,有意令楊家與皇室再結(jié)一門親,所以現(xiàn)在皆傳,九殿下會娶七娘。” 聽完鄭四娘的話,阿素一顆心沉到水底,然而卻不能現(xiàn)在面上,她極緩地點了點頭,輕聲道:“這倒真是……郎才女貌?!?/br> 阿素終于知道,為什么李容淵會提前回來,想必正是因為這樣一樁親事。今年他也二十有三,是諸位皇子中唯一未成親的一位,只因一直在外任職,竟將這事耽擱了過去,無怪太子上心,要為他牽線,恐怕景云帝也是默許的。 崔三娘聞言笑道:“這倒無措,九殿下十九歲時便在弘文館中講學(xué),學(xué)識是一等一好……” 阿素打斷她道:“是十八歲。” 崔三娘有些訝異地望著她,方想起她在宮中長大,應(yīng)與李容淵相熟,只能認(rèn)錯道:“是我記混了。” 裴娘子聞言有些好奇地湊過來,望著阿素道:“縣主對殿下了解很深,再與我們講些殿下的事罷?!?/br> 崔三娘被搶了風(fēng)頭,微微帶著冷意望著阿素,遠(yuǎn)一些的楊七娘雖未言聲,然而卻不由側(cè)目,顯然心中在意。 阿素心中難過,勉強打起精神,輕聲道:“都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現(xiàn)在也記不得了?!?/br> 鄭、裴和楊三人都有些失望,崔三娘卻松了口氣,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壓她一頭,此時仔細(xì)打量著阿素,故作神秘道:“其實……我還知道另一件事?!?/br> 鄭裴二人皆好奇望著她,阿素忽然意識到崔三娘便出身崔家,與那位崔公子恐怕是兄妹,而她要說的自然便是崔家會上長公主府提親一事。 阿素極厭惡這門親事,不由起身道:“我要回去了?!?/br> 見她要走,崔三娘微微一笑,并沒有攔。 然而也就在這時,一道影子徑直向看臺射來,是場中有人將毬?lián)羝?。這藤毬雖不大,但速度卻快,打在人身上也是一片青紫,更何況落處坐的皆是身嬌體柔的小娘子們。 場外頓時一片驚呼,阿素有些無措地站著,眼見那藤毬?lián)湎蜃约海瑓s失了神,一動不能動。 就在藤毬要挨上她的身子的一瞬,忽然一支毬桿揮出,將藤毬狠狠地?fù)袈洹?/br> 看臺上爆發(fā)出一陣掌聲,阿素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望見李容淵正騎在馬上,距離自己很近,隔著欄桿居高臨下望著自己,英俊的面孔帶著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