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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命皇后/紅顏依稀在線閱讀 - 第197頁

第197頁

    周元笙乍聞這話,一時間也覺酸澀難言,心中百感交集。良久看向他,見他面容如秋水般沉靜,仿佛適才言語也不過是隨口感嘆。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他的執(zhí)念,于是想了想,真誠問道,“你可有覺得后悔?”

    薛崢略一思想,便即擺首道,“我不后悔?!鳖D了頓,輕輕哂笑道,“可我有遺憾?;噬蠈ξ业闹鲋?,我雖死亦不能報得萬一。而我最為遺憾的,是當日不曾看出皇上有棄世之意,未能加以勸阻,以至……”

    他慢慢停住了話,因為語意哽咽,因為眼中有淚水淌下。周元笙站起身來,行至柵欄前方,放低聲音卻清晰言道,“他還活著,就在離金陵不遠處?!?/br>
    她看著他的表情從迷茫不解,到驚詫驚懼,再到欣慰釋然,最終有些顫抖的,含笑望了她道,“是真的?他……會好好地活下去,是不是?”

    周元笙正色頷首道,“是,這是他承諾過的,他無意再傷其性命?!?/br>
    薛崢凝眉不語,旋即再度目光灼灼盯著她許久,好似在探究她眼中有沒有閃爍的神情。過了一會,方才偏轉過頭,卻是長舒了一口氣,道,“多謝你告訴我,如此我或可安心一些,或可平添一線牽掛,但總好過一無所知?!?/br>
    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定要活得清明且透徹,他可以輸可以敗,卻始終容不得一點掩飾一點欺瞞——這也許算不得是錯,雖則處于他的位子,那是可以演變成生死攸關的大事。

    周元笙自覺將該說的話說盡,再看了看他,隨即轉身道,“那么我就送到這里了,二哥哥,祝愿你來世,一切安好。”

    今生已矣,來世渺茫,薛崢聞此語,突然間打了一記冷戰(zhàn),不覺屈身前傾,顫聲道,“阿笙……”

    周元笙頓住腳步,回首望去,見他眼中確有幾分難舍之意,不過須臾也便垂下雙目,掩蓋了過去。

    半日聽他嘆息道,“沒什么,我只是想說,你也保重。可是這話,如今再說已有幾分可笑。你已是一國之母了……”他緩緩抬首,臉上神氣恢復了秋水般的沉靜,和悅笑道,“你該有繁花似錦的人生,阿笙,你一直都很適合生存于這片天地?!?/br>
    周元笙淡淡頷首,只覺得這話頗有些耳熟,略一思想便即憶起,不禁笑笑,應他道,“大約是罷,他也這么說過,我該是這紅塵俗世里開得最絢爛、最艷麗的花?!?/br>
    薛崢雙眉微蹙,聽罷終是展顏一笑,若有所思道,“那么恭喜你,今生能遇到一個真心懂得你的人。”

    周元笙垂眸一笑,收回目光不再說話,轉過身去還未前行,她便聽到衣料發(fā)出的細弱摩擦之音,不必回首她亦知道,該是薛崢正坐直了身子,以她來時所見,那般端然持重的姿態(tài),親身目送她離開。

    推門而出,天高云闊,撲面秋風潤而不燥,裹挾著秋陽散發(fā)的暖意,卻沒有秋決之時慣常的肅殺??芍茉现?,蒼天并不會因薛崢的溫潤和耿介而對其有所憐憫。只因天若有情,天亦老。

    有句話她問了薛崢,薛崢卻沒有問她。其實她是有遺憾的,五倫之中,她自有天然缺失,余下只剩夫妻與母子??山袢罩螅K是可以放下那些缺憾,與過去作別,全心全意的去經營,那唯剩的兩道。

    崇佑三年暮春,禁城中已除去一切與國孝有關之物,迎來了始建之初也不曾有過的繁華熱鬧。坤寧宮前的荼蘼盛開似雪,浩渺如煙,東風輕送微香,幽幽飄入內殿暖閣之中。

    閣中歡笑絮語不斷,上首端坐之人著一襲杏黃色緞繡宮裝,十足明艷的容色下,有著掩不住的華貴雍容,正是當朝皇后周元笙。下首處與她含笑攀談的貴婦,卻是已嫁為人婦,如今官稱宋夫人的彩鴛。

    不知聊起什么,周元笙只笑得掩口不語,半晌說不出話來。坤寧宮的侍女捧了新茶奉與彩鴛,因素日也算相熟,便依規(guī)矩喚了一聲,“請宋夫人用茶?!?/br>
    彩鴛微微頷首,眼中卻閃過一絲無奈,周元笙瞧得分明,因指著她對那侍女,笑道,“不該叫她宋夫人的,人家娘家也有姓氏,正經是姓林。往后都改口,叫她林夫人就是了?!?/br>
    彩鴛忙笑道,“娘娘又打趣我,從夫姓原也沒什么,回頭傳出去又該有人罵我輕狂了?!?/br>
    周元笙不以為然的道,“這是我叫人這么稱呼的,誰敢說什么?除非是宋蘊山,他如今官做大了,想必越發(fā)有官架子,也未可知?!?/br>
    彩鴛抿嘴笑道,“那倒沒有,他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他哪里敢在我面前逞威風。更有一則,若說是娘娘交辦吩咐的事,他應承的才快呢,倒像是比皇上下旨還管用,可見他心里還是最敬服您?!?/br>
    周元笙聽過笑了笑,隨手揀了一顆嘉應子含在口中,半晌岔開話題道,“乳娘、穩(wěn)婆可都挑好了?這是你頭一胎,務必精心些。你沒有婆婆、親娘可倚仗,回頭我挑幾個老成可靠的嬤嬤去你府上,只怕還能幫襯你些。”

    彩鴛不由輕輕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含笑道,“多謝娘娘想著,我是正想跟您借些人來用呢。只是娘娘如今也有六個月的身子了,倒教您為我cao心,真是怪不好意思的?!闭f著愈發(fā)關心起來,問道,“這一胎,太醫(yī)究竟怎么說?到底是不是公主?”

    她問得直白,周元笙只好垂目一笑,輕輕嘆了口氣,才道,“看脈息,太醫(yī)說不大像。只是這話不曾說給皇上聽,他若是知道了,只怕心里要不痛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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