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狀況真慘，因此她本以?為他出了那么嚴(yán)重的車禍，就算僥幸撿回條命也該落個什么殘疾?！　〔贿^?如今看?來這人卻?走運，現(xiàn)在還能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除了額角和下頜的幾道?疤，就再無跡可尋了。

    大廳里回蕩廣播聲，聽?起來有些遙遠(yuǎn)。　　她出神時，陳煬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坐下，也不太算“身邊”，因為她又習(xí)慣性地把手提袋放在一旁了，他只好跟她相隔一個位子，不遠(yuǎn)不近的，大概一雙手臂的距離。

    “真巧，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他整整衣袖開口，沒看?她，只是望著前方的遠(yuǎn)處。　　過?一會，又問，“過?得好嗎？”

    手機(jī)鎖了屏，梁初將它拿在手里。垂眸看?那熄滅的屏幕，黑色鏡面平滑幽靜，倒映著她的眼睛?！　　巴玫陌?，”半晌，她說，“你呢？”

    他們慢慢地聊了一陣，在空曠明亮的候機(jī)廳里，不疾不徐的，像老朋友相見?！　∵@一年湯晟科技成了炙手可熱的新銳品牌，大街上隔三差五就能看?見巨大的廣告屏，子公司上市，他這做老板的自然閑不下來，梁初給他道?聲喜，陳煬聽?后只是笑笑：　　“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企業(yè)，眾人拾柴罷了。”

    后來又說起他這一年養(yǎng)病的過?程，他說那場車禍給他留了后遺癥。陰雨天時胸口痛得厲害，壓抑得喘不過?氣，他去很多醫(yī)院，看?過?很多醫(yī)生，可惜沒用，只說那是術(shù)后很常見的并發(fā)癥。除了口服鎮(zhèn)痛藥，目前還沒有其?他特別有效的辦法。

    “是術(shù)后胸痛吧，趙知硯跟我提過?幾次。”梁初說，“開胸是容易有這種并發(fā)癥的，換誰都一樣。”

    她語氣輕輕的，陳煬一怔，笑道?：“我知道?，我沒有怪他的意思。”

    梁初也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了?！　∵m時手機(jī)震動，她低頭滑兩下回消息，一時陳煬也就住口，許久之后才慢慢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br>
    消息回復(fù)完，手機(jī)再一次鎖屏?！　×撼跆痤^來，揚了揚眉，語氣倒聽?不出疑惑：“為什么？”　　“那天……是我在氣頭上，情緒太差了?！彼p手交握，垂眼看?著地面，“說了很多不理?智的話?，肯定……肯定是傷到你了……”

    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說的，嘴唇張合了很多次，卻?終究一句沒再說?！　∈种覆煌Ｗ儞Q姿勢，有些緊張地握著，最后的最后，只是低低地嘆口氣：“梁初，我一直……都想給你道?個歉?！?/br>
    “那天在醫(yī)院，我不該說那些的，”他說，“那是氣話?，不是那樣的。我們那么多年，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真的是氣昏了頭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會說那些……”

    他聲音發(fā)顫，也不知是不是又犯胸痛，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撼跗届o聽?著，想一想，好像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失控，哪怕那年最后一面，他們鬧得那樣混亂不堪了，自始至終，歇斯底里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然而時間不復(fù)從?前，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們終于還是調(diào)換了位置。　　握著手機(jī)的指尖動了動，她慢慢笑一聲，輕飄地重復(fù)：“你很喜歡我？”　　隨即語氣墜落下去，聲音里的笑意轉(zhuǎn)瞬而逝。

    “什么時候？”

    如來自高處的悠悠審問，陳煬一愣，發(fā)不出聲?！　∞D(zhuǎn)眼間她卻?又笑了，他定定望著她彎起的唇角，有些恍惚，她是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拿得起放得下了呢，好陌生，他竟好像不太認(rèn)識了似的。

    “我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那陣子，你每天下午都送我回家?！膘o了片刻，她忽然說道?，“你找各種理?由?開了假條出來，就為了陪我在夕陽里走一段，把我送到家，學(xué)校也差不多要門禁了，再掐著時間趕緊跑回去。”　　“那時候你是喜歡我的吧？不然你那么怕麻煩的一個人，怎么會那樣不厭其?煩地每天送我?！?/br>
    “畢業(yè)前那晚下暴雨，學(xué)校停電了。我怕雷，你就換了位子坐到我身邊，那時候你也喜歡我吧？那時候你跟他們聊籃球聊得那么開心，不喜歡我的話?，怎么會那么遠(yuǎn)特地?fù)Q位子過?來?！?/br>
    “你成績那么好，最后卻?沒報你最想去的學(xué)校，而是跟我去了同一座城市。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你那么高興，那些高興總不會是假的吧？……那時候，你應(yīng)該也還是喜歡我的……”

    “你是喜歡過?我，這我知道??？墒呛髞砟兀俊彼f著，垂眼笑了笑，“后來，我們還不是一步步變成了那樣子。”

    陳煬眼皮一顫，想抬眸看?她，沒力氣，也沒勇氣。　　便就那么無聲聽?著，聽?她緩慢而平靜的聲音，那聲音他從?前多熟悉，可到如今，熟悉的也只剩聲音而已。

    “以?前我覺得突然，好像就是那半年一切都變了。”她說，“后來我想，其?實也沒那么突然，很多事情都有預(yù)兆，我早就該意識到的。從?你第?一次忘記我的生日，從?你第?一次因為喝醉而忘了給我買藥……在你心里，我早就沒那么重要了?！?/br>
    “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人真的是會變的。從?前我不懂事，太固執(zhí)，一個勁地只想知道?原因，實際上哪需要什么原因呢，一個人變了就是變了?！薄　?　　“我也知道?了，你一直都是個很明確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所以?你才會從?小到大都這么優(yōu)秀?！薄　　八?我想，大概從?一開始你就清楚我只是你人生階段的一個過?渡，所以?你只是跟我在一起，卻?從?來都沒想過?要跟我結(ji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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