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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已在昨夜沐浴焚香,今晨早早起來,盛裝打扮后與謝珽同乘輅車,率眾出城。 到辰時末,眾人皆已聚齊。 立旗的儀式繁復威嚴,軍中諸將盔甲俱全,在謝珽進入轅門時隨鼓聲整齊跪拜。身兼王府長史和河東行軍司馬兩重職務的賈恂親自主禮,按儀程擊鉦鳴鼓,在諸禮俱備后請謝珽親自立旗。 而后鼓聲大作,幾入云霄。 秋末的日頭熾烈高懸,照在謝珽穿的青衣纁裳,上頭華蟲七章,紫綬重劍,襯得年輕的身姿威儀端嚴。 阿嫣與武氏陪在他身后,金妝玉飾。 萬眾矚目之中,徐徐走向高臺。 待肅穆貴重的軍旗獵獵招展,震天的鼓聲停歇下去,場上便響起了兵將們的齊刷刷的跪拜聲,連同鐵甲的聲響都整齊劃一。 謝珽抬手,按擬好的文辭鼓舞士氣。 有意抬高的聲音響徹演武場,他并未長篇大論,每個字卻都直戳要害,擲地有聲。 阿嫣嫁進謝家后,每日只在春波苑、碧風堂和照月堂打轉(zhuǎn),每回見著謝珽也多是晨起夜宿,都是家常夫妻的模樣。這還是頭一回,他以節(jié)度使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姿容峻拔,氣度威儀,在河東最出色的精兵強將面前龍驤虎步,俾睨四方。 這個戰(zhàn)功震動朝堂,聲名聞于四海的男人,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她既坐在這位子,自該增光添色。 阿嫣不自覺挺直了腰。 謝珽講完了回頭,就見她同武氏并肩而立,貴重的釵衣穿在身上,憑添艷麗,珠冠之下她的眉眼嬌美而不失肅然,艷艷日光映照,俞見昳麗高華。她的腰肢青竹般微繃,秀致的雙肩舒展,在錦繡云肩的裝點下姿態(tài)挺秀,分明是竭力擺出端莊姿態(tài)。 也是難為她了。 在府里那樣慵懶的性子,沒事兒就得尋個軟枕靠著,今日頂著沉甸甸的珠冠來撐門面,盈而不弱,還真有點王妃的樣子。 他的唇邊不自覺浮起一絲淺笑。 而后抬手,示意賓客們各自歸座。 場上一聲號令,將士變陣退出四門外,少頃,首場射箭的將士們縱馬而來,在武官引導下各自彎弓搭箭。 演武首日,場中比的多是騎射競技的功夫,既有赫赫威勢,也能令觀禮之人覺得有看頭。自明日起,便是實打?qū)嵉呐疟缄?、攻城守城之策。此刻箭靶依序排開,自五十步至三百步,如雁翅舒展,端看將士的臂力、準頭。 場中好武之人難免聚精會神。 觀禮高臺上,亦有人陸續(xù)走動起來。 受邀觀禮者極多,不乏遠道而至,風塵仆仆的。他們前幾日都被安排在官驛,因謝珽忙得腳不沾地,也只到長史府拜見過賈恂而已,如今謝珽得了空閑,加之新娶的王妃頭回在府外露面,難免過來謁見。 謝珽巋然端坐,阿嫣與武氏陪坐兩側(cè)。 長案上擺滿果品,亦有幾壇甘冽醇香的酒,都是武氏抽空親手釀造的。捧著政績斐然、建有功勛的人,謝珽便會刺酒賞物,由賈恂的兩個兒子親自送上。 對諸位女眷,阿嫣和武氏也都各有賞賜。 ——反正朝廷給的王妃陪嫁里盡是名貴之物,加之武氏有從庫房給了她許多,阿嫣留著沒多大用處,拿來賞人充門面剛好。 陸續(xù)往來之間,幾處要緊州府的官員和折沖都尉們都已拜訖,魏州城的官員們瞅著空閑,也有來跪拜的。 阿嫣身著貴麗翟衣,端坐含笑應對。 直到一張熟悉的臉闖入視線。 喬懷遠。 自打那日他來退婚,撂下那通翻臉無情的之后,阿嫣就再沒瞧見過他。 記憶的最后,還是男人毫不猶豫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若不是先前徐元娥信中提及,今日忽然瞧見,她都快忘了自己曾跟這男人定過親事,險些成為夫妻。算來不過短短的三個月而已,回想起來卻恍若隔世,連同待字閨中時的那些幻想,也都似蒙了塵埃。 阿嫣笑容微斂,輕飄飄挪開目光。 謝珽原在瞧場中射箭,察覺她這點細微的變化,循著她的視線瞧過去,就見喬懷遠身著深青官服,踟躕著走了過來。 當真是冤家路窄。 攀龍附鳳過河拆橋,做出那樣薄情寡義的事,他還有膽子來謁見? 謝珽的眼底倏然閃過冷色,瞥了眼垂眸不語的阿嫣,而后不動聲色地啜茶潤喉,打算會一會這個辜負過他家小姑娘的白眼狼,好好給他長點兒記性。 ——畢竟是自己的王妃,就算是狗皇帝強塞來的,也不容旁人欺負。 第23章 教訓 實在是大快人心! 十數(shù)步外, 喬懷遠腳步極慢。 他已許久沒見到阿嫣了。 記憶里她溫柔安靜,玉姿仙貌,才過豆蔻之年的少女, 像是淅瀝春雨里初綻的嬌弱海棠, 令人心生憐愛,念念不忘, 想要捧在掌心好生呵護,不讓受半點委屈。 那是他頭回想要護著一個女子。 于是他忍不住對她好, 想看她笑生雙靨, 明眸如波, 想在楚宅里擦肩而過時, 聽她喚一聲“喬公子”。 今春明媚的春光里,當楚元敬頭一次流露出欲將愛女許配給他的意思時, 喬懷遠甚至欣喜若狂,決意護她一生周全,四時歡喜。 遂請了雙親問名納吉, 締結婚約。 直到那天,吉相給他拋來青云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