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武氏應付不過來, 眾人遂分頭赴宴。 譬如鄭家的宴席就是由老太妃親自接了, 將暖帽暖轎都備齊, 借賞雪之機與娘家人熱鬧團聚。二房婆媳各自去了相熟的府邸,武氏前往軍將家中, 阿嫣則與謝淑一道,去長史賈恂家的別苑湊熱鬧—— 賈恂這輩子的心血盡數(shù)耗在長史府里,對幾位王爺皆十分忠心, 謝珽母子極為倚重,對他家的帖子自是頗為重視。 姑嫂倆各乘馬車, 轆轆出城。 雪后天晴, 風吹得清寒, 賈家的別苑修筑在西禺山下, 沿途積雪未消, 賞心悅目。 阿嫣抱著裝滿銀炭的鎏金小手爐, 暖烘烘的熱意讓人心生慵懶, 她掀簾瞧了半天的道旁雪景,眼睛有些累,遂靠了軟枕閉目養(yǎng)神。玉露坐在旁邊, 瞧她眼皮快打架了,不由笑道:“待會到了賈家,王妃是要被尊為貴客的,這樣犯懶可不成?!?/br> “馬車晃得人犯困。”阿嫣低聲。 玉露笑著取提神的香囊給她聞,又問隨同而來的田嬤嬤,“嬤嬤,咱們還有多久能到?” “照這樣走,兩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賈公平素事情多,一年到頭沒個清凈,這別苑就挑了僻靜的地方,每年過去住上兩日,算是忙里偷閑?!碧飲邒邚那耙苍惆槲涫铣鋈?,對魏州各處府邸了如指掌,又道:“別瞧著遠,地方卻是頂好的,隔著山谷還有溫泉池子,太妃都贊不絕口呢?!?/br> “既有溫泉,想必地氣比別處熱些?!?/br> “是呀。每年春天,那兒的花開得最快,比城里還早幾天,也是賞春的好去處。”田嬤嬤說著,牽住阿嫣的手,溫聲道:“我給王妃揉揉xue位吧,也有提神之效。” 說話間握住她細軟的手指,尋了提神的xue位輕輕按揉,又細說賈家有哪些女眷和可能來赴宴的賓客,免得阿嫣忘了。 阿嫣亦打起精神,重溫赴宴前婆母叮囑過的話。 …… 馬車徐徐駛上雪覆的山路,錦簾不時被風卷著簌簌輕響。 一聲銳利的哨響便在此時自左邊破空傳來,短促而尖銳。隨行的儀仗中有十名侍衛(wèi),被這哨聲所驚,俱拔劍往左側(cè)的山谷瞧去,誰都沒發(fā)現(xiàn),右側(cè)的斜坡上有數(shù)支冷箭在哨聲的掩護下破空而出。 鐵箭疾勁,直奔馬車。 當頭那支沖著駿馬射了過去,旁邊六支連弩齊出,分三路奔向阿嫣乘坐的車廂。 趕車的少年原本面無表情,卻在利箭破空的那一瞬驟然察覺。 司裕聽風辨音,幾乎是在那一瞬間起身,拿右手扳住車身借力,雙腿騰空躍起,將堪堪逼近車廂的利箭盡數(shù)踢飛。藏在袖中的寸許小刀同時甩出,刺向皚皚白雪覆蓋著的山坡,循著利箭來處,直奔埋伏在雪中的一名刺客。 左手得空的間隙,硬生生接了一支疾勁射來的鐵箭,蹭得手掌鮮血頓出。 鐵箭錚然相擊,隨之傳來駿馬的慘呼—— 方才情勢太過緊急,司裕護著阿嫣手刃刺客,并未顧得上它。 痛得發(fā)瘋的馬揚蹄慘嚎,撒蹄就往前跑,馬車被它拖拽著遽然顛簸疾馳起來。眼瞧著它慌不擇路就要沖往谷底,司裕一時間沒法分開車馬,手里的鐵箭擲出去,正中駿馬的腦門。 那匹馬又跑了兩步,龐大的身軀才轟然倒地咽了氣,原本顛簸疾行的馬車勢頭未消,幾乎傾翻。 前后諸事,不過是在兩三息之間。 阿嫣在車廂里毫無防備,方才被馬車猛的拉著往前跑,后腦勺重重撞在車廂后壁,磕得她頭暈眼花。如今駿馬痛嘶,車轅觸地,她整個人失了重心,倉促間又沒處扶著,身子就往外撲了出去。 司裕伸臂,將她牢牢接在懷里。 少年身姿秀長,尋常沉默寡言面無表情,半句話都懶得跟人說,此刻驟然遭人發(fā)難,擋箭、反擊、刺馬一氣呵成,即使掌心鮮血已然淋漓,須臾間又取了一條性命,臉上還是那副冰封雪遮的寡淡神情,絲毫不為所動,只向阿嫣道:“傷到?jīng)]?” “沒、沒有?!?/br> 阿嫣后腦勺還痛著,嚇得心頭亂跳。 司裕抿唇,目光掃向后面。 襲擊來得太過突然,那些侍衛(wèi)原是儀衛(wèi)所用,雖說不似上過沙場的將士應變機敏,到底是親事府的兵,絕不至臨陣慌亂。方才被哨聲引走注意,防備不周,待反應過來后立時有了應對,兩人奔來護著阿嫣,兩人去守謝淑,余者直奔斜坡。 雪地里埋伏的刺客現(xiàn)了形,仗劍糾斗,氣勢洶洶。 看來都是高手,遠在侍衛(wèi)之上。 司裕的臉上終于有了波動,眉頭微擰,道:“躲著別出來,待會我應付?!?/br> “可你……” “守得住?!彼驹C鲆话汛缭S的匕首,又迅速掃視四周,以防這茫茫雪地里另有刺客。 阿嫣見他如此鎮(zhèn)定,稍稍放心,猛想起后頭還有個堂妹,忙道:“可謝淑……” “沖你來的?!?/br> 司裕說著話,瞧那邊已有刺客破了防線沖過來,握著匕首活動了下手腕,促聲道:“進去。” 阿嫣沒敢添亂,趕緊縮了回去。 里頭兩人仗著兩旁橫木攔擋才沒摔出去,卻也被撞得七葷八素。玉露除了來魏州途中遭遇刺殺外,沒見過殺伐場面,嚇得面如土色,田嬤嬤卻是武氏從娘家?guī)淼模葍蓚€小姑娘鎮(zhèn)定得多。知道此刻出去就是箭靶,便伸臂將阿嫣抱緊懷里,又促聲吩咐玉露,“護在那邊,防著暗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