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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謝珽竟會請那么多人到府里來。 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他披了件外裳,佯作散步般走過來,身上酒氣未散。進了廳,瞧著眾人鴉雀無聲的架勢,他也換上端方姿態(tài),道:“我聽著外頭動靜不小,還以為是府里出了事,特地來瞧瞧。沒什么大事吧?” “二叔?!敝x珽抬眉看向他。 冷而鋒銳的視線,如兩道利刃破空刺來。 謝礪料知劉照被刺后他必定生怒,雖覺這目光過于鋒銳,卻還是篤定自己的謀劃,只抬眉回視。 謝珽沉聲,“既來了,且入座吧?!?/br> 說罷,沉眉收回視線。 謝礪自不會去觸他的霉頭,端然坐入椅中。 少頃,蕭烈姍姍來遲。 他是魏州城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將,無論王府眾人,抑或軍中兵將都是極為敬重的。上了年紀的人,腿腳已不似年輕人利索,加之住得頗遠,來得最晚。但老人家銀發(fā)白髯,寶刀未老,幾步走來時,仍有虎虎生風的威勢。 謝珽向來敬他,站起了身。 其余武將都尉也隨之起身相迎。 蕭烈入廳拱手,絲毫沒仗著老練的資歷自居,只有點擔心的道:“王爺深夜找末將們過來,莫非是有急事?” “有人劫獄,用的是軍中的猛火雷。” 謝珽先將事情拋出,朝外抬了抬手。謝巍最先進來,外裳被燒得有點破了,徐曜與朱九將那黑衣刺客、劉照提進來,連同暗牢里在場的幾位侍衛(wèi)一并帶入。他們身上殘留猛火雷燃燒后的特殊味道,在廳中格外分明。 朱九先朝諸位老將拱手為禮,而后解釋道:“元夕之夜,王爺曾遭遇刺客襲殺,想必諸位都聽到過風聲?!?/br> 當時謝珽雖未聲張,謝礪和謝瑁卻以為謝珽命不久長,曾請相熟的武將到府里,風聲多少傳開了。 老將們俱自點頭。 朱九遂將謝珽擒獲刺客,查到崢嶸嶺的頭上,后來進京途中遇襲,活捉劉照的事情,盡數(shù)都說明白。末了,又道:“今夜,有人以軍中的猛火雷滋擾暗牢,這黑衣人趁亂潛入,射殺了劉照?!?/br> 猛火雷是軍中機密之物,被賊人用來劫獄,背后的意味令人心驚。 饒是最粗心的人都嗅出了危機。 蕭烈胸懷坦蕩,聞言更是微微作色道:“這劫獄之人,定與軍中極為相熟!” 他一開口,謝礪也站了起來,身上淡淡的酒氣未散,神情卻已摻雜了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暗怒,“是誰如此大膽,竟將此物帶到魏州!那人處心積慮的除去劉照,恐怕是跟元夕夜的刺客有關。” 說話間將目光投向謝珽,像與他商議推敲般,沉吟道:“暗牢地處隱蔽,原本不該被旁人所知,莫非……”他端方的臉上神色微變,聲音亦迅速壓低,“莫非我跟三弟往返時,不慎被人盯上了?” 驚愕與懊悔同時浮起,幾可亂真。 謝珽從不知道,自家這位二叔演戲的能耐竟比打仗還厲害。難怪能擺出十幾年的兄友弟恭,讓故去的謝袞滿心信重,交予他僅次于王位的權柄,連他和武氏、謝瑁、謝琤等人,都深信不疑。 但背地里呢? 勾結誠王、豢養(yǎng)刺客,在十幾年前就埋下謝瑁的伏筆,欲在長房離間生事。 曾經(jīng)的慈和姿態(tài),此刻想來只覺森寒。 謝珽既已誘他露出命門,這會兒再懶得虛與委蛇,冷沉的視線壓向謝礪時,聲音里亦帶了些許嘲諷,“不必禍水東引,三叔早就知道暗牢所在,更沒人盯梢你們。今晚是誰生事,二叔想必最清楚。” 極為直白的話語,輕輕戳破老謀深算的篤定。 謝礪以為這是試探,神情紋絲未動。 謝珽卻已揚聲,“帶進來!” 話音落處,陸恪提著五花大綁捆起來的徐守亮快步進廳,重重扔在地上。 熟悉至極的臉落入視線,謝礪身子晃了晃,終于驚而失色。 第90章 翻車 謝礪的末日。 謝礪怎么都沒想到, 徐守亮竟然會落入謝珽手中。 徐守亮怎可能被謝珽生擒! 他甚至懷疑是在做夢。 半生戎馬,在河東這樣猛將輩出的地方,謝礪的眼界算是夠開闊的, 見識過陸恪和徐曜的能耐, 也知道軍中最厲害的斥候有多么強悍的本事。平生所閱無數(shù)人中,徐守亮是他見過最出色的, 甚至比謝珽器重的陸恪還要機警周全。 這么多年神出鬼沒,從無半點差池。 今晚的事, 原本也十拿九穩(wěn)。 不過是潛到暗牢附近, 扔出猛火雷后迅速撤退罷了, 對徐守亮來說易如反掌。若不是忌憚謝珽的周密防備, 欲讓徐守亮兼負探路與掩護之責,他甚至需要讓這把利刃親自上陣。 誰知這么件事, 竟會讓老馬失蹄? 這變故幾乎令謝礪魂驚魄惕。 原本極為老練,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動聲色的人,竟是愣了半晌, 才隱約明白過來??峙陆裢硇焓亓恋穆渚W(wǎng),不止是失手那么簡單!而方才謝珽說……謝巍早就知道暗牢所在? 他猛地抬頭, 看向了謝珽。 謝珽最擅乘勝追擊, 絲毫不掩意圖, 鋒銳的目光迫向謝礪時, 言語亦如利刃插在他心上, “進京途中我雖遇襲, 卻并未重傷, 當晚就跟朱九審了劉照。朱九的本事二叔或許不知,只要有口氣兒在,多的是法子撬開嘴巴。而這劉照, 比他訓出的刺客遜色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