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足球賽(2)
怎么和老陳請假成了個小問題。 路冬想過要不要撒謊,但還是在早晨的數(shù)學(xué)課后,將小老頭堵在走廊上,老實而禮貌地詢問,今天國際部的足球賽,她能不能請假去看,“……我表哥會上場?!?/br> 老陳的眉成了個高高揚起的八字形,抬頭紋層層迭迭,看上去很詫異,“國際部有足球賽?” 她嗯了聲,“在洛爾文街的英國國際學(xué)校比。” “嘖?!毙±项^的眉恢復(fù)原狀,“你哥找你去?” 路冬點點頭。 “這次數(shù)學(xué)是他教你的?” 她繼續(xù)點頭。 小老頭撅著嘴,想了好一會兒,“……你接下來都得寫作業(yè),不會就去問你哥,成交?” 路冬沒辦法,只能說,好。 許夢圓搶到了票,發(fā)來消息問路冬去不去,她回了個Yes;而令人訝異的是,陳一樊知道有球賽卻去不成。 叁點整,下午第二節(jié)課的下課鈴響,后桌見到路冬穿上了西服外套,拎起背包,問了句:“早退?” “嗯?!?/br> 他身子前傾,壓低音量:“……你該不會要去看足球?” “嗯?!?/br> 陳一樊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cao’,引來四周目光后,聲音又壓了回去:“你哪兒來的票?我中午沒搶到,傻逼國際部,居然午休才說四點有比賽?!?/br> “Simon沒給你?” 他雙手一攤,“神通廣大的Simon哥也沒票。” 路冬敷衍地哦了聲,正想說自己該走了,陳一樊卻還沒講夠:“他們幾個國際學(xué)校的俱樂部這次搞得好正式,說什么打算以后辦聯(lián)賽……我的建議是,普高社團直接跟國際部的club合并算了?!?/br> 她又哦了聲,只不過這次拉長音,揶揄道:“你也想上場???附中第一left winger?” 陳一樊罵了個臟字,卻叮囑她記得錄像。 周知悔等在致知樓后方往國際部的長廊,仍舊穿著制服,手里多了一袋長方形的小型Nike訓(xùn)練包。 國際部這會兒很熱鬧,五六輛美式校車剛開出去,其余學(xué)生叁叁兩兩,有在草坪上活動的,也有背著包往門口走的,還有來接小學(xué)生的家長或保姆。 路冬愣了下,腳步一頓,“……國際部這會兒放學(xué)了?” 周知悔說,初中和小學(xué)放了,高中看自己安排的課表,沒課就能離開。 盡管作為普高最游手好閑的一員,除非請假,否則翹課也得挨到五點才能邁出校門。 她有些羨慕,“……你為什么轉(zhuǎn)去理一受罪?” 周知悔是個十足的怪人,竟然說,國際部的生活挺無趣。 并肩走到臨停處,路冬不由得反問,“理一就好玩了?” 更沒料到他會給予肯定。 她抿了下嘴,想了半天沒說,那是因為他形同來游學(xué)的交換生,不用待到畢業(yè)也不用大學(xué)統(tǒng)考,又聰明得令人憤恨,才能活得瀟灑自在。 羊毛卷今天沒開那輛sao氣的女王密使版Aston Martin,而是換了輛油電混合的黑色MG,相較周遭BBA起步,顯得很低調(diào)。他開了后備箱給兩人放東西,里頭已經(jīng)有一個訓(xùn)練包,兩個網(wǎng)球袋,以及叁個書包,再塞入路冬他們的物品,顯得擁擠。 前座留給了周知悔,路冬打開后車門,另外兩個位置被Jean和他女友占去。 沒多久就到了洛爾文街。 門衛(wèi)依序查驗比賽邀請函,學(xué)生證,羊毛卷的國際駕照和護照,才放他們進去。 離開停車場的屋檐,路冬對英國學(xué)校有了全新的認知。下沉球場是真的下沉球場,七八道臺階,觀眾席和休息區(qū)還有棚頂,草坪養(yǎng)得翠綠飽滿,難怪會嫌棄附中的場地。 要上場的表哥和羊毛卷去了更衣室。 路冬與Jean他們找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離開賽還有半小時,雙方人員陸陸續(xù)續(xù)出來集合熱身。 歐洲學(xué)校的隊服有些像法國前年世界杯的主場球衣,歐盟旗幟的顏色,細條紋,沒有高盧雞,而是一圈星星;附中則是純白上衣,黑色褲子與經(jīng)典襯線體印刷,杭川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的縮寫HSHCU,背號,以及贊助商Nike的勾勾。 體格其實差不多,甚至因為附中有個亞非混血的中鋒,以及替補席的羊毛卷,看上去更魁梧一些。 開賽前十分鐘,許夢圓拉著不認識的女生坐到路冬旁邊,和Jean他們也打了招呼。 麂皮裙今天是校服的黑百褶,不過耳朵上掛了兩個大大的圓耳環(huán)。她戳著路冬的胳膊小聲抱怨,為什么不看籃球,好幾天沒見了,想她。 路冬沒怎么表示,而是食指一伸,示意,那兒,羊毛卷當替補。 “啊?”許夢圓愣了會兒,“Shit!我沒化全妝,我以為他只打網(wǎng)球……” 接著看了眼路冬,點了下頭說,“好的,知道你不化妝?!?/br> 許夢圓轉(zhuǎn)過身,去向朋友借眼線筆,“Oh my dear……” 路冬聽見她喊了聲‘Sophie’,不動聲色地瞇了下眼,托著腮去看草地上的男生們。此時不得不感謝羊毛卷,總纏著表哥,有了很好的錨定,一眼就發(fā)現(xiàn)。 冷靜地捂住臉,路冬覺得自己沒救了,見到他穿球衣的模樣,第一個想法,居然是,腰好細。 開賽,全場滿座,觀眾不止出賽的兩所學(xué)校,提供場地的英國學(xué)校也占去大半,難怪票難搶。 附中4-2-3-1陣型對上4-4-2。 對方的球權(quán),兩波進攻毫無斬獲,被中后衛(wèi)逼到底線外,攻守交換。 眨眼間來到前場。 今天周知悔作為進攻支點,一持球就抓準空隙分給左翼。二對一盯防,他上前接應(yīng)隊友,球又回到腳下,假動作唬住了對位球員,為自己制造一個可以嘗試的空隙。 左腳起腳,球旋得比想象中高。 路冬愣了下,就見到球門前紛雜的人群,附中的中鋒跳起來爭頂。頭一偏,臟辮晃了晃,球的路徑避開了守門員,輕巧地落入白線后方。 沒有越位,開賽七分鐘,附中先馳得點。 觀眾席的歡呼聲和球場上的融成一片,許夢圓抓著路冬的胳膊前后搖動,成了不倒翁。 對手直接開球那會兒,她垂著眼想,接下來他們應(yīng)該會多讓兩個人協(xié)防表哥,嘗試絞殺中場,阻止出球,有強組織力的前腰威脅太大。 兩邊都是攻擊型的球隊,也不偏重防守,干脆痛快對轟。比賽節(jié)奏很快,進攻一波又一波,身體對抗強度高,但沒有特別明顯夸張的失誤、誤判或者犯規(guī),整體觀賞性奇佳。 終場5:3,附中獲勝。 將近六點,太陽遲暮。 Jean拉著他們往草坪走那會兒,路冬正走神回想下半場,六十多分鐘,附中7號的帶球過人。 腳后跟停球,快速轉(zhuǎn)身,在第二道防線面前,找準空隙,冷不防地將球傳給插進禁區(qū)的隊友,起腳抽射——流暢得仿佛在看西甲。 羊毛卷沒上場,球衣是干的,拉著他們加入吱吱喳喳的對話。 這才知道國際部和歐洲學(xué)校兩隊,從小踢球之外,不少人或長或短地待過老家的青年隊,難怪水平比普高社團強上不知道多少,搞不好比杭川的大學(xué)生聯(lián)賽還精彩。 路冬飄忽著視線走神,見到周知悔在球員席那兒換鞋,旁邊站著個剛才的對手,好像是被他假動作騙了兩叁次的苦主。走近才發(fā)覺,對方也是法國人,他們講話語速奇快,像兩只蜥蜴在吵架。 不過看到路冬之后,表哥先卡頓,抿了下潮紅的唇,身子向后仰了點兒,灰色的眼睛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個法國人用法語和她打招呼,Bonsoir,后面接了一大串就聽不懂了,路冬愣愣地回了句,Good evening。 周知悔向他解釋了幾句,對方笑著揮揮手,進了更衣室。 路冬問他是不是也要去沖澡,男生點頭,她哦了聲,話到嘴邊又吞回去,“那,等會兒見?!?/br> 他彎了下唇,起身的時候,眼尾被女生抬手蹭過。 豆大的汗珠滾到她指腹,抹哪兒都不是。 周知悔整個人都濕淋淋的,散著熱氣,以及淺淺的運動后的氣味。不重,但他本人好像不大能接受,蹙著眉,瞧了會兒她豎起的指尖,忽然低下身含住。 路冬愣了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才垂下眼,也咬了咬剛才被舔過的那塊皮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