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日的黯然就如同一粒灰，看似不起眼，等他反應過來時，心頭卻已經(jīng)沉甸甸地壓了一座山，難受得他喘不上氣。

    好想他，好想見到他。

    這才幾年，他就已經(jīng)熬不住了，以后的日子該怎么度過？

    今天，他原本以為也是跟從前無異的一天，卻沒想到冒雨摘完花，繞過站臺，做夢一般，一抬頭那道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闖入了眼簾！

    就算換了一張臉，他也一眼看透了身體里的靈魂。

    是他，一定是他！

    可是他轉(zhuǎn)身就跑，而且不肯承認。

    何兮無措地沉默片刻，只能再次道：“你真的認錯了?！?/br>
    “你……”裴輕淮就好像不會說話了一樣，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那樣生澀艱難，“是怕我，繼續(xù)無休止的，糾纏你嗎？”

    何兮脫口而出：“沒有?！彼钦鏇]想這些，反應過來這樣回答好像是承認了，他又補充，“我真不是你想的那個人?！?/br>
    何兮實在不知道再繼續(xù)呆下去要如何應對了，很快到下一個站臺的時候，驀然起身下車了。

    裴輕淮正失神，反應慢了半拍，但也很快起身跟著下車。

    公交車關上門，繼續(xù)往前駛?cè)ァ?/br>
    裴輕淮在漫天的雨霧之中，驚疑不定地四下找尋。

    這里還沒有下山道，附近就只有候車亭一處遮擋物，可是目之所及，空蕩蕩的，僅在他前腳下車的那人卻完全沒了蹤影！

    憑空消失了一般。

    裴輕淮紅著眼睛喘息，手中緊緊攥著那把紫色小野花，繼續(xù)環(huán)顧灰蒙蒙的四周，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嗎？

    因為太想見他了，所以才陷入這樣的夢境？

    就連夢里，他都是時刻想要逃離自己的。

    裴輕淮腳下不穩(wěn)踉蹌一下，手里的野花吧嗒掉落在地上，在積水里散開。

    他抬起雙手，捂住了自己濕漉漉的臉。

    ……

    何兮站在大門敞開的家門口，腳下就如同被膠水黏住了一般抬不起來。

    他不敢進去。

    上次出來，他在公交站臺遇到了裴輕淮。

    因為裴輕淮堅定地認出他的身份，他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就急匆匆下了車。

    下車的瞬間，他確切地聽到了系統(tǒng)的聲音，好像是想跟他說什么，可是還沒聽完他就消失了。

    再次回來，就是今天。

    他方才直接出現(xiàn)在這個樓道里，剛好碰到有人下樓出去，他連忙找人打聽日期，這才知道又過去兩天了。

    也就是說，對周以澄而言，離他那天浴室外消失已經(jīng)三天了。

    何兮的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周以澄肯定一直在家里等他。

    待會兒該怎么跟他解釋才好呢？

    他躊躇半晌，最終還是深吸一口去，邁步進去了。

    他換了鞋，往里面走，很快在廚房里找到了周以澄。

    燃氣灶上正燉著湯，周以澄就眼神放空地靜靜守在旁邊。

    聽到腳步聲，周以澄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你來了，還沒吃飯吧？”周以澄對他淡淡地笑了笑，“再等等就好了?！?/br>
    如果不是眼中布滿紅血絲，眼下青黑，他看著很平靜很正常。

    何兮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呆呆看他半晌才勉力出聲：“你身體好了嗎？”

    “好了，不發(fā)燒了?！敝芤猿问栈亓丝此囊暰€，手里握住湯勺，攪了攪鍋中的雞湯，聲音很輕，“燒得再厲害也留不住你，索性就好了?！?/br>
    何兮覺得他這話有些奇怪，驚愕道：“什么意思？難道，你上次是故意讓自己發(fā)燒的？”

    周以澄手中的動作一頓，松開了勺子，沒有回答。

    他閉了閉眼，側(cè)過身來，又沖何兮露出剛才那樣的微笑，道：“差不多了，可以吃飯了?！?/br>
    何兮心口堵得漲疼，哪里還吃得下？

    周以澄關了火，舀了一碗骨頭湯端出去，擺在了餐桌上。

    剛好已經(jīng)做好的菜也都在上面了，滿滿一桌，都是他愛吃的菜。

    周以澄扭頭看他還在廚房門口站著，柔聲問：“不想吃飯嗎？”

    何兮大步走到他面前：“周以澄，我……”

    “那你吃點桔子吧?！敝芤猿瘟ⅠR從果籃里抓起兩個圓滾滾的桔子塞給他，“你之前已經(jīng)吃過了，很甜是不是？都是我種的。”

    何兮睜圓眼睛愣住，低頭去看著手中的桔子。

    之前他的確吃過了，但是周以澄沒告訴他，這就是他種的。

    周以澄望著他，下顎緊繃地戰(zhàn)栗著，語氣狀似平和地問：“今天能呆多久？”

    何兮還沒說話，他又問:“這次過后，又要多久才能來找我？一天？兩天？三天？”

    何兮難過地跟他對視：“我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

    明明之前還算有規(guī)律，連著幾天都能出現(xiàn)，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可是上次他跟裴輕淮遇上后，前后不到十分鐘。

    而且又隔了兩天才能再次出現(xiàn)。

    不知道是不是跟系統(tǒng)出現(xiàn)有關，他進門之前也有試圖呼叫系統(tǒng)，但是沒有回應。

    他現(xiàn)在確實沒辦法給周以澄一個的回答。

    “你不知道？”周以澄雙手想抱住自己的腦袋，還沒有碰到卻又顫抖地放開，他用力地呼氣，就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但最終失敗，他抬眸望著眼前的何兮，眸中溢滿崩潰絕望的神色，“所以我煎熬了這么多年終于盼到你回來，卻不能抓住你，只能一次次地苦苦等你出現(xiàn)，又一次次地看你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