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23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侯門嫡女、你不要兇我呀、獵家小娘子、重生之代罪的大小姐、快穿大佬的導演路、穿越之老板成廚娘、跟渣男的死對頭he了[重生]、風水大佬穿成豪門假少爺后、我總能成為白月光[快穿]、穿越之皇室紈绔
這是一片最為獨特的土地,延續(xù)千年的農耕文明在這兒,與如今正在盛期的游牧文明發(fā)生了激烈的碰撞。 前隋雖然有隋煬帝被圍雁門的窘狀,但絕大部分時期內,朔州、云州都歸屬中土,雖然突厥勢大,但前隋名將輩出,不懼胡族,屢有大將率軍縱橫草原漠北。 但自從隋煬帝遷都洛陽,再南下江都,朔州、云州漸漸脫離了控制,再到天下大亂,郭子和、劉武周、宋金剛、苑君璋紛紛起兵,因為依附突厥,所以雁門以西,盡歸屬突厥地盤。 不能指望劉武周、苑君璋能好好治理地方,而且朔州本就地廣人稀,范圍比代州還要大,但代州下轄五縣,而朔州只有兩個縣,一是出了尉遲恭的鄯陽縣,二就是馬邑。 對于馬邑,李善知道的并不多,凌敬打探來的消息也不過是些陳年舊事,有的李善前世就知曉。 比如最早是秦時大將蒙括在雁門外北逐匈奴,圍城養(yǎng)馬,才有了馬邑之名,后來漢武帝時期,“馬邑之謀”揭開西漢北伐匈奴的大幕。 前隋劉武周以馬邑為根基,依附突厥,大軍東向,李元吉棄城而逃,裴寂僅以身免,整個河東道幾乎全都被攻占,李淵驚慌失措,言:“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棄大河以東謹守關西而已。” 要不是柏壁一戰(zhàn),李世民力挽狂瀾,劉武周很可能攻入關內道,掀翻剛剛才建國兩年的李唐王朝。 在決定北上赴任之后,李善始終在想一件事,歷史上貞觀元年,突厥大軍揚鞭渭水,到底是不是從河東道打進來的? 按照地勢,只可能是靈州、代州兩個方向,如果是后者,那么馬邑在將來必然會失守。 自己能做什么? 李善一直在想,如果是土著,未必能做什么,但如果是穿越者,或許能做些什么。 歇息了一刻鐘后,一行人再次啟程,半個多時辰后終于抵達了馬邑。 這是一座算不上大,但也不算太小的城池,遍地可見手持兵戈的甲士,李善翻身下馬,腳底一滑好懸摔了一跤。 低頭看了眼,地上是個小小水洼,只不過積攢的不是水,而是紫黑色半凝固的血。 之前杜曉在李高遷大營處打探過,苑君璋猛攻馬邑四日,不克,后轉攻李高遷,遭馬邑騎兵突襲潰敗。 馬邑遭猛攻四日,看來戰(zhàn)事頗為慘烈,李善回頭看了眼大部分都未歷經戰(zhàn)場的護兵,心想這次要看看這些人中有沒有可造之材。 “敢問可是代縣令館陶縣公李郎君當面?” 前方有四五人走來,為首者身穿軟甲,恭敬行禮。 身邊的杜曉小聲說:“此人乃江夏郡公身邊親衛(wèi)頭領?!?/br> 李善嘆了口氣,還沒進城,李高遷就派人來了……看來是真的和劉世讓不合啊。 但李高遷是繞不過去的。 片刻后,偌大的營帳內,李善看著面前這位渾身松松垮垮的中年將領,笑道:“郡公引軍出雁門,守若磐石,攻如霹靂,北逐突厥,必為朝中稱頌?!?/br> 李高遷饒有興致的打量這位名聲鵲起的少年郎,“久聞李懷仁之名,但坐無妨?!?/br> 李善在第一時間判斷,即使不借助東宮,李高遷也不會成為商隊出雁門的阻礙。 因為,李高遷身為領兵大將,都已經有小肚囊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與兩位大佬的初遇 “早聽聞玉壺春之名,故友曾攜酒相贈,當夜大醉,不愧得圣人盛贊?!?/br> 李高遷挑選的切入點恰到好處,一方面點出了李善得圣人李淵青睞,另一方面也點出了太子……當日就是李建成請李淵賜名玉壺春。 李善臉上的笑容無可挑剔,“郡公善飲,等戰(zhàn)事稍歇,自當奉上。” 李高遷來了興致,居然一一點評天下名酒,贊玉壺春為北地第一名酒,清如水,烈如火,令人心生豪氣。 繞著圈子轉了好久,李高遷才將話題扯了回來,“十日前,某自雁門引軍出塞,欲召你隨軍,可惜劉公斷然回絕。” 劉世讓曾經回絕李高遷建議自己隨軍? 一頭霧水的李善含糊道:“在下年少,不敢……” “哈哈哈!”李高遷大笑道:“懷仁何以如此自謙?” “去歲山東戰(zhàn)事,籌謀建功,擒殺劉黑闥,得以封爵,此事長安一時盛傳?!?/br> 頓了頓,李高遷嘆道:“想必懷仁也知曉,劉公倨傲,雁門位馬邑東側,成犄角之態(tài),為保馬邑不失,十日前劉公抵雁門,強令大軍出塞?!?/br> 對面端坐的李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劉世讓這么囂張跋扈嗎? “足下位列十二衛(wèi)大將軍……” “不過充數罷了。”李高遷長吁短嘆,“雁門駐軍多為劉公舊部。” 好吧,雖然這是事實,但李高遷是千方百計要給劉世讓上眼藥呢。 李善瞠目結舌,理論上如今沒有代州總管,也沒有河東道行軍總管,那名義上全盤指揮河東戰(zhàn)事的應該是并州總管李神符。 從名位上以及駐軍位置來考慮,駐守雁門的左武衛(wèi)大將軍李高遷應該是第二把交椅,而且還未必受并州總管李神符管轄。 居然在雁門奪軍……這是人臣干得出來的事? 難怪李高遷和劉世讓不合呢……面前這位要么是沒膽子,要么是心機深沉,這樣都不炸鍋? 李高遷一臉的愁容,又補充道:“劉公去歲失位削爵,視為奇恥大辱,此番起復,不計手段得失,一力復爵……” “相援馬邑,乃是正理,但大軍傾巢而出,若雁門失守……” 李善沉默的聽著,聽了好久,總覺得云里霧里。 一直到李高遷笑著說起長安舊事……刻意點出了李淵,李善才聽出點味道。 這是在提醒我呢,劉世讓這廝不地道。 一心念著復爵,所以強令雁門大軍出塞……這方面李善不知軍情,不敢妄加點評,但他聽得出來,李高遷點出了之前他企圖攜其隨軍,而劉世讓否決了。 這是在說,劉世讓要獨占大功,但知道了你得圣人青睞有加,所以才會讓出點微末功勞來拉攏你。 要當心??! 李善也是無言以對,和一路上猜測的差不多,自己又陷入了這種破事。 在長安,奪嫡還講究個臉面,就算羅藝那廝入京大打出手,但李建成、李世民兄弟面子上還糊弄得過去。 在山東,史萬寶能狠辣到讓李道玄陷入陣中,而后者逃生后親手斬其首級。 在哪兒都一樣,在哪兒都逃不掉這種紛爭,所以和長安、去年山東的性質不同,劉世讓不是秦王一脈,但道理是一樣的。 李善嘴上糊弄著,突然想起了在急診科輪值的那段時日,主任和副主任之間明爭暗斗,不亦樂乎,據說上面也各有大佬撐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紛爭……想完完全全獨善其身,陶淵明去種地都逃不掉呢。 “此番大捷,足下領兵出塞,獨當一面,朝中并有封賞?!崩钌埔贿呅χ畛校贿呍谛睦锵?,李高遷這番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呢? 說想攜自己隨軍,而劉世讓拒絕,應該不至于是假話……畢竟一問就能弄清楚。 說劉世讓先前想獨占功勞,如今讓點功勞來拉攏自己……李善對此九信一疑。 但屁股決定了立場啊。 就目前而言,李高遷是自己需要的,而劉世讓……暫時不需要。 李善緩緩起身,行了一禮,“在下科舉入仕,不料初仕即代縣令,朝以重任托付,不敢絲毫懈怠?!?/br> “足下貴為郡公,領左武衛(wèi)大將軍,駐守雁門,他日還請不吝?!?/br> “些許小事,不值一提?!崩罡哌w呵呵笑著,“想必劉公那邊也等的急了……” “些許小事。”李善平靜的說:“在下雖微末之身,但曾吟《愛蓮說》?!?/br> 只一個多月,《愛蓮說》已經遍傳天下,小民不得聞,但李高遷這等人自然是知曉的。 以蓮喻君子。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崩钌频坏溃骸拔崮晡慈豕?,亦有建功立業(yè)之愿?!?/br> “吾愛功勛,更甚財物,亦取之有道。” 李高遷臉上笑意愈來愈濃,心想若是劉世讓提出讓功……李善當場吟誦《愛蓮說》,那場面一定很有意思! 雖然厭惡這種破事,但想做事,就不得不和這種破事打交道,甚至主動去摻和……李善輕聲道:“日后長相往來?!?/br> “某駐軍雁門,還要多仰代縣?!崩罡哌w有點想問這少年郎會用什么手段來拒絕劉世讓……從今天初次相遇的言談來看,應該不會斷然回絕。 正要轉身離去,突然李善身子一頓,笑道:“聽聞郡公攜兩千民夫出塞?” 李高遷點點頭,“籌建傷兵營缺人手,懷仁盡可調用?!?/br> “并非為此?!崩钌菩卸Y道:“正值秋收,民夫欲歸鄉(xiāng)搶收,還請郡公相憫?!?/br> 之前路上特地在大營駐足,就是為了這件事……也是為了這件事,李善才決定應邀先見李高遷一面。 李高遷呆了下,才反應過來,李善是代縣令,這正是對方權責范圍內的事。 “懷仁放心,苑君璋已然遠遁,某即刻傳令,民夫返鄉(xiāng)。” “多謝郡公?!?/br> 看著這少年郎緩步而出,李高遷摸了摸鼻子,對這位最近兩年名聲鵲起的人物,他并沒有什么驚艷之感,只端謹守禮而已。 視線之內,看到一名矮壯漢子躬身相迎,李高遷目光閃爍,這人有一手好醫(yī)術肯定是真的。 李高遷早年就在李淵身邊,知道平陽公主的分量,而杜曉雖然未在軍中任職,但在平陽公主府內地位不低,居然被遣派出來隨行,而且還如此恭敬。 思索片刻,李高遷不再去想李善會如何拒絕劉世讓,招手讓親衛(wèi)取來筆墨紙硯,心想不管李善那邊如何,此次報功奏折必然劉世讓居首,自己沒辦法去搶……那私下遞一份奏折給圣人或東宮,總是能有點用的。 進了城,李善很快抵達朔州總管府門口,就在幾個月之前,這兒還是苑君璋大行臺衙地,高滿政投唐后立即被封為朔州總管,這兒才被改成總管府。 劉世讓在書房內正在奮筆疾書,一旁的親衛(wèi)小聲在其耳邊嘀咕了幾聲。 劉世讓手中筆未停,只說了句,“讓他進來?!?/br> 得自己親筆信相召,居然先去見了李高遷……而李高遷之前力薦攜其隨軍,劉世讓不禁在心里考量,難道這兩人是舊識?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起,劉世讓依舊埋頭文案,并不理睬。 李善站在那兒,心里倒沒什么怨憤,只哭笑不得……自己也能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前世有次同學聚會,一個走了仕途的同學喝了酒直叫苦,說什么去給科長匯報工作,領導要么寫材料,要么看材料,再不濟也要多喝幾口茶,讓下屬先站一會兒…… 好一會兒后,劉世讓放下筆,轉頭看去,這是個容貌俊美的少年郎,身量頗高,雙眉似飛,鬢角如劍,有卓爾不凡之態(tài),更有一種蓬勃而起的氣勢。 劉世讓心中嘆息,自己去歲遭貶后,不過月余,鬢發(fā)花白,老態(tài)龍鐘,此次勉強持槊沖鋒,多有不支。 “如此少年郎,正如雨后竹筍。”劉世讓輕聲道:“勃發(fā)而起,當奮勇攀爬?!?/br> 看了眼面前的老者,臉上皺紋……不比李淵少,后者是史上這方面比較著名的,李善俯首答道:“正如劉公所言,小子勃發(fā)奮進,但仍需長者照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