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2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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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理?!狈妒恍α诵Γ霸肪镑庀麓蠖紳h人出身,不可能驅(qū)趕大批牛羊隨軍,一旦出兵,必然提前儲糧,市面上的糧食少了……價格自然上漲。” 周二郎用驚愕的眼神打量著范十一,喃喃道:“當(dāng)日聽郎君提過個典故,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br> 曾經(jīng)被李善笑罵“皮猴”的范十一擺出沉穩(wěn)睿智的模樣,心想決不能讓這廝知道是郎君提前交代的。 但得意了片刻后,范十一撓撓頭,“看來苑君璋今年還要再攻朔州……” “很有可能?!敝芏擅碱^緊鎖,“八月慘敗,如今九月中旬……但苑君璋上次大敗而歸,損兵折將,突厥會出兵嗎?” “九月或有可能,但我問過,云州、朔州一般十月中旬就天降大雪?!?/br> 兩個人正小聲商量著,互相交換情報(bào),這些都要匯總后,回頭交到李善手里。 正在這時候,外間一人猛地闖進(jìn)來,“不好了!” “嗯?”周二郎回頭問:“又有醉漢來鬧事了?” 來人是朱氏子弟,朱八的堂弟,排行十六,去年也跟著李善出征河北,低聲道:“是突厥人……” “突厥人又如何?”范十一不屑的哼了聲。 “是館陶城外與郎君商談的那人!”朱十六跳著腳低聲說:“就是那個可汗!” “阿史那社爾?”范十一也跳了起來,順手將靠在墻邊的刀撈在手里,遲疑道:“他認(rèn)出你了?” 朱十六咽了口唾沫,“應(yīng)該沒有……” 當(dāng)日李善在館陶城外與阿史那社爾一共見過兩面,其中一次是他和馬周,另外一次是他和李道玄、馬周、蘇定方以及三十個親衛(wèi),而范十一、朱十六當(dāng)時都在場。 范十一眼睛一亮,轉(zhuǎn)頭看向周二郎,“你去!” 的確,周二郎是最合適的,一方面是因?yàn)樗钡轿嚎h一戰(zhàn)后才被李善收留,另一方面…… “不是每人只能買兩壺酒嗎?”阿史那社爾雖然是突厥打扮,但說話行事并不粗魯,笑吟吟道:“這位苑郎君可是大行臺之子,都只能買兩壺呢?!?/br> 一旁的青年身材瘦削,臉白須短,好奇的看著周二郎,他是苑君璋次子苑孝政,本來還有個大哥……但半年前被高滿政親手剁了。 周二郎行禮道:“貴人臨門,自當(dāng)全意?!?/br> 周二郎眼角余光掃了掃,心里松了口氣,店鋪里留下的人不多,畢竟玉壺春已經(jīng)賣了大部分,那些代縣勢族子弟都出去買牛買馬了……他是真怕誰說漏了嘴。 館陶縣公李懷仁出任代縣令? 好吧,自己一行人倒是無所謂,但消息透出去……呃,阿史那社爾也無所謂,但那位阿史那欲谷設(shè)肯定是要拔刀殺到雁門去的。 阿史那社爾大笑道:“看來你知曉某的身份?!?/br> “是。”周二郎深吸了口氣,“小人原河北道易州人氏,漢東王麾下?!?/br> “劉黑闥舊部?”阿史那社爾大為驚詫,“怎的至此?” “魏縣、永濟(jì)兩戰(zhàn)敗北,漢東王兵敗身死,小人在河北難以容身,投奔河?xùn)|親族?!敝芏煽嘀樥f:“但河?xùn)|亦凋零,只能出塞行商賈事,做個伙計(jì)?!?/br> 一旁的苑君璋兒子苑孝政笑道:“當(dāng)年宋金剛就是易州起兵,后敗于竇建德,西奔至代州、朔州,想必是那時候留在河?xùn)|的舊部吧?” 周二郎默默點(diǎn)頭,打開酒壇,倒了兩杯酒,“大人請。” 阿史那社爾一口飲盡,臉頰飛起一片紅暈,脫口贊道:“果然好酒!” “此酒清如水,烈如火,李唐陛下賜名玉壺春,被贊為北地第一名酒。”周二郎說的天花亂墜,“原本只在京兆售賣,可惜關(guān)中行禁酒令,這才移至河?xùn)|。” 苑孝政好奇問:“如此好酒,卻只是北地第一名酒,難道不是天下第一名酒?” 周二郎解釋道:“中土遼闊,以長江為界,南地溫潤多水,少凌冽之風(fēng),酒水亦溫和,并不喜烈酒。” “中土遼闊……”阿史那社爾喃喃重復(fù)了兩遍,突然出了會兒神,“適才你說關(guān)中禁酒?” 周二郎連連點(diǎn)頭,卻看見阿史那社爾再次陷入沉默。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云州(中) 長城之外的廣浩草原上,無數(shù)個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在歷史長河中起落,他們相互敵對、聯(lián)盟、廝殺、吞并,類似的事也在中原大地上發(fā)生,但秦一統(tǒng)天下,兩漢繼之,雖南北對峙數(shù)百年,但再到隋唐,大一統(tǒng)的局面再次出現(xiàn)。 和中原不同,草原上的吞并、殺戮從來沒有停止的時刻,這直接導(dǎo)致了草原上人心不齊的境況。 如今李唐上下,雖多有畏懼突厥者,但也都知道,不管是舉兵相抗還是美人厚禮,終歸是拒突厥入主中原。 突厥原本是柔然的煉鐵奴,后逐漸強(qiáng)大,取柔然而代之,號稱控弦百萬,對中原虎視眈眈……卻不是每個人,或者說每個部落頭領(lǐng)都希望能入主中原的。 比如此時此刻的阿史那社爾就是個例子,雖然去年受命領(lǐng)兵襲擾河北山東,但實(shí)際上在出兵之前曾私下勸阻,但頡利可汗卻一意孤行。 頡利可汗有意入主中原,左右親近時常宣揚(yáng)天命……李唐立足不穩(wěn),如今南邊大戰(zhàn),朝中奪嫡日烈,這些年連苑君璋、劉黑闥、高開道都能與李唐一爭長短…… 但阿史那社爾對此嗤之以鼻,李唐不穩(wěn),難道突厥就穩(wěn)了? 如果是父親處羅可汗在位期間,倒是有五成把握,借隋王楊政道攻取并州,東窺關(guān)中,南下中原……可惜在出征之前,父親突然病逝,頡利可汗上位。 等頡利可汗整頓內(nèi)部,掌控大局,舉兵南犯并州的時候,卻在代州被時任并州總管的劉世讓死死攔住……沒多久,秦王一戰(zhàn)擒兩王掃蕩中原的戰(zhàn)報(bào)就傳來了。 與其啃李唐這塊硬骨頭,還不如去吞西邊……近幾年,西突厥常有內(nèi)亂。 嗯,歷史上這位阿史那社爾乘著西突厥內(nèi)亂,突然西征,攻占西突厥大半領(lǐng)土,自號“都布可汗”。 阿史那社爾因?yàn)檫@等言談,在突厥中頗受排擠,畢竟這些年突厥對李唐依舊呈現(xiàn)泰山壓頂?shù)膽B(tài)勢……而且阿史那社爾雖是突厥皇族,卻自小讀書,是個另類。 想到了劉世讓,阿史那社爾眉頭就是一皺,這可真是個硬骨頭啊,瞄了眼恭恭敬敬的周二郎,隨口笑問道:“聽聞魏縣一戰(zhàn),漢東王潰敗,其中有李善手筆……可聽說此人?” 周二郎臉色微變,低下頭應(yīng)道:“年初遷居河?xùn)|,倒是聽聞……李懷仁因籌謀山東戰(zhàn)事爵封館陶縣公?!?/br> “館陶縣公?”阿史那社爾輕笑了聲,饒有興致的甩了甩手中的馬鞭,“此人雖未至弱冠之年,但卻實(shí)是非凡人物……” 館陶,是李善換回李道玄、薛忠的地方,也是李善名揚(yáng)山東的開始,更是阿史那社爾起意北歸之處,更是劉黑闥大軍由盛轉(zhuǎn)衰的轉(zhuǎn)折點(diǎn)。 苑孝政好奇問:“李懷仁,此何等人?” 李善生擒欲谷設(shè)換回李道玄,此事在唐朝高層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在突厥這邊卻少有人知曉,苑孝政身為苑君璋之子,連李善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阿史那社爾也不回答,掃了掃店鋪,“除了酒水,無其他貨物?” “大人,商隊(duì)多年未出關(guān)了,此次只帶了酒水……”周二郎小心翼翼問:“若大人……小人愿為效勞?!?/br> 阿史那社爾琢磨了下,“久未見商隊(duì)出塞,也不為難你,無需鐵器,送些茶鹽過來。” “多謝大人體諒?!敝芏尚辛艘欢Y,“這兩日便啟程,下一趟必多帶些茶鹽。” 茶葉、鹽都是突厥需要的,而且都是草原不能出產(chǎn)的,基本只能靠這些商隊(duì),阿史那社爾轉(zhuǎn)頭交代了句,“回頭告訴爾父,商隊(duì)來往,照料一二?!?/br> “謹(jǐn)遵命。”苑孝政正色應(yīng)道。 阿史那社爾不置可否,他這次來云州,是受頡利可汗之命來探看,苑君璋新敗,是否能在今年重奪馬邑…… 但今日聽聞李唐關(guān)中禁酒,說明很可能有饑荒,而馬邑不在手,大軍破雁門襲河?xùn)|……就有不小的變數(shù)。 還不如直接從靈州南下攻入關(guān)內(nèi)道……阿史那社爾倒是不想去啃李唐這塊越來越硬的骨頭,但誰讓頡利可汗如此執(zhí)著呢。 讓店鋪伙計(jì)將酒都送上馬車,阿史那社爾頓了頓,突然開口道:“下次多送些酒水來?!?/br> “呃……噢噢,小人盡量?!?/br> 阿史那社爾心想,李唐禁酒,說明糧食不夠用,讓對方多耗費(fèi)一些糧食,這總是件好事。 苑孝政是苑君璋次子,常年打理庶務(wù),并不擅軍政,特地問了句,“酒水、鹽茶出關(guān),雁門守將理應(yīng)查看……而且某記得,李唐不許互市吧?” “對了,雁門守將是左武衛(wèi)大將軍江夏郡公李高遷?!?/br> 苑孝政看向阿史那社爾,“去年可汗南下,郁射設(shè)大人在忻州兵敗……便是李高遷領(lǐng)兵?!?/br> “此次馬邑一戰(zhàn),李高遷領(lǐng)兵出塞……” 阿史那社爾微微頷首,他是處羅可汗次子,郁射設(shè)是老三,兩人向來交情不錯,而且都通漢學(xué),只是兩人政治立場不一樣。 阿史那社爾對頡利可汗入主中原頗有異議,但對頡利可汗本人忠心耿耿,而阿史那郁射設(shè)對頡利可汗很不滿……當(dāng)年父汗病逝,長子奧射設(shè)已然成年,但頡利可汗勾連義成公主奪了汗位。 名義是,奧射設(shè)既丑而弱,處羅可汗嫡系多有不滿,而且不久之后奧射設(shè)就一病不起,郁射設(shè)懷疑是頡利可汗下的手。 各種念頭在阿史那社爾腦海中轉(zhuǎn)動,他偏頭看向周二郎……這是個疑點(diǎn),好些年沒有大批量的商隊(duì)來云州了,去年大軍破雁門,雖然肆意河?xùn)|,但終被唐軍逼退。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剛剛聽聞,李唐改旗易幟,并一戰(zhàn)擊潰吐谷渾主力,斬天柱王,生擒可汗伏允。 這商隊(duì)不會是探子吧? 小心的咳嗽兩聲,周二郎露出個你們懂的神情,“江夏郡公征戰(zhàn)沙場,但也要吃飯穿衣……” 阿史那社爾哈哈一笑,剛起的疑心登時四散,他自幼通漢學(xué),很清楚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倒是一旁的苑孝政打量周二郎的眼神頗為玩味。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云州(下) 幽靜的書房里,苑孝政長吁短嘆的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臉上滿是愁苦之色。 對于自己以及父親苑君璋的處境,苑孝政幾乎夜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之前坐擁朔、云兩州,還算有些分量,如今失去了最重要的馬邑,而且大舉反攻卻遭慘敗,苑家的地位已然岌岌可危。 這條路的前方一片黑暗,真的要走到死嗎? 苑孝政默默的在心里盤算,突然腳步一頓,抬頭看見親衛(wèi)正疾步而來。 “打聽到了?” “二郎君?!庇H衛(wèi)上前幾步,小聲嘀咕了幾句。 苑孝政精神一震,猶豫了會兒,換了身衣衫,大步出府,翻身上馬,徑直出了云中城,在一處小鎮(zhèn)停下腳步。 “老伯你是五臺人氏??!”一個青年唾沫橫飛,指手畫腳,“我媳婦就是五臺人!” 苑孝政站在人群外默默聽著,他的爺爺苑侃曾在前隋任代州長史,自然一聽就懂,代州下轄五縣,代縣、繁峙、原平、五臺、崞縣,五臺是因著名的五臺山而得名的。 “真的授田?”那位出身代州五臺的老者一臉的狐疑,“誰能保證?” “代州如今沒有總管,但代縣令許諾,不問前事,定居代縣,均按丁口,一丁授田二十畝?!鼻嗄晷攀牡┑┑恼f:“而且還免除稅賦三年!” 周圍一片哄然聲,有的人激動興奮,有的人卻大聲反駁,那青年高聲道:“大伙兒都知曉,這些年代州兵禍連連,好些人家都棄田逃亡,都是良田……” 苑孝政又聽了片刻,悄然離去,慢悠悠的趨馬回城,眼看著到了府外,又撥轉(zhuǎn)馬頭換了個方向,躊躇許久才在掛著玉壺春匾額的店鋪外翻身下馬。 “就這樣吧,再過兩日啟程……”正在和范十一盤點(diǎn)賬目的周二郎側(cè)頭看見苑孝政,緊走幾步,“小人見過苑郎君?!?/br> “嗯。”苑孝政胡亂應(yīng)了聲就往里走,眼看著要走到后院去了,卻猛地停下腳步,遲疑了下反身尋了個胡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