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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初唐崢嶸在線閱讀 - 初唐崢嶸 第379節(jié)

初唐崢嶸 第379節(jié)

    如果說之前點出邯鄲王李善可能回返代地只是隱晦的威脅,那李楷這句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畢竟李善能不能生返,那是神仙都說不準的事,但人家李楷的四叔永康縣公李靖卻是實實在在的代州總管。

    你們不肯幫忙?

    好好好,我這個代縣令未必能把你們怎么樣,但信不信我讓四叔出手,把你們弄死?!

    盧承基看著李楷猙獰的面孔,心想若論至交,李楷、李善當為楷模。

    抵達代州也快兩個月了,又是出任錄事參軍事,盧承基非常清楚霞市的重要性……李善卸任代縣令后,將整個霞市拱手讓出,如今李楷在長安也已經(jīng)名聲鵲起了。

    而李善陷于顧集鎮(zhèn),李楷不惜以如此威脅逼迫代縣勢族出力,如此交情,令人感嘆。

    這次只沉默幾息,賀婁善柱雖然顫顫巍巍,但毫不猶豫的朗聲道:“賀婁一族,愿青壯盡出,以襄戰(zhàn)事!”

    其實代縣勢族也不是不愿意出力,但出多少力那是有講究的,能在劉武周、苑君璋、突厥人年復(fù)一年的劫掠中保住家族,這些勢族或多或少在塞外都是有些人脈的……出力太多,說不定會招惹禍事,出力小一些,也不直接出面,即使突厥破關(guān),自己贈送金銀珠寶、糧草軍械,八成就能避禍。

    但現(xiàn)在沒辦法了,人家李楷已經(jīng)舉起屠刀……別說什么代州總管李靖,即使只是代縣令李楷一人,他們也承受不住。

    正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

    就在李楷目送眾人離去,正準備和盧承基商議府兵青壯等事宜的時候,親衛(wèi)頭領(lǐng)郭樸急行入內(nèi),低聲道:“義琰郎君來了。”

    李楷猛地起身,神色有些慌張,李義琰出身姑臧房,和李善是同科進士,頗有交情,被朝中塞到崞縣擔任縣令,如今崞縣南側(cè)正在大戰(zhàn),他怎么會來?

    一刻鐘后,側(cè)廳內(nèi),神色疲倦的李義琰迅速將崞縣正在或者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講述了一遍,盧承基和李楷都慌了,這支叛軍……甚至都不用攻打唐軍大陣,只要出現(xiàn)在唐軍身后,就足以動搖軍心。

    還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郭樸穩(wěn)得住,思索片刻后低聲道:“三郎當即刻遣派親衛(wèi),召集勢族子弟,府兵青壯,連夜進發(fā),務(wù)必要趕在叛軍之前……”

    李楷一躍而起,“不錯,尚未絕境!”

    “義琰兄離開崞縣時,叛軍尚未召集苑君璋舊卒成軍,理應(yīng)不會夜襲營地?!北R承基分析道:“只要能迅速趕到崞縣左右,制衡叛軍,再以船只遞送消息,當能穩(wěn)住軍心。”

    李楷恢復(fù)了冷靜,一邊發(fā)布命令,一邊叫來幾個親衛(wèi)……不多時,親衛(wèi)的回報讓李楷臉色鐵青。

    “德謀兄?”

    “騎兵副總管牛斌不知所蹤?!崩羁吐暬亓司?,起身張開四肢,一旁的親衛(wèi)拿起明光鎧替其穿戴,這位青年喃喃自語,“絕不可讓突厥越過崞縣……”

    這個夜晚,整個代縣燈火通明,不僅僅是縣城之內(nèi),遍布各地的村落均人聲鼎沸,無數(shù)青壯手持軍械,身騎劣馬,在士卒的引領(lǐng)下,向著代縣西側(cè)進發(fā)。

    偌大的火堆邊,李楷、盧承基看著源源不斷,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群,有疾馳而來的青年,有手持兵刃的壯漢,也有看上去已經(jīng)有些老邁的中年人,甚至還有尚有稚氣的少年。

    “郎君,兵不在多而在精……”

    郭樸的話還沒說完,李楷就喝道:“十萬火急之際,還有工夫整軍嗎?”

    “使親衛(wèi)傳令,均往崞縣進發(fā),在崞縣北側(cè)三十里處駐足,無論何人,斬叛軍士卒,首級立兌銅錢十貫!”

    親衛(wèi)們高聲呼和,人群頗有些sao動,突然隊列中一員跨著劣馬的大漢出列,朗聲道:

    “今夜出戰(zhàn),乃為邯鄲王?!?/br>
    “殿下以仁愛治理地方,以兵戈抵御外侵,愛我信我,父母妻兒驅(qū)吾出門,愿以死護佑?!?/br>
    “何人不愿出死力,何人不愿殺敵?”

    “明府何以錢財相誘?”

    第六百零七章 援軍

    “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響在空曠的原野上,小丘上的爾朱義琛緊鎖眉頭,今日他將軍陣略為向西移動,依山而立,后方居高臨下,以此減少突厥騎兵攻擊的面積。

    軍陣和滹沱河之間留出了大片的空地,但如果突厥騎兵想從這兒繞過去,將會遭到馬三寶所率唐騎的沖擊。

    唐騎精銳就精銳在沖鋒上,突厥騎兵強就強在馬術(shù)上,但如果突厥騎兵真的想繞過去,東側(cè)的滹沱河會大幅度削弱他們的空間。

    從清晨開始,突厥騎兵一波波的發(fā)動猛烈的攻勢,雙方打出了真火,殺得昏天黑地,低洼處匯集的血都成了小潭。

    大批大批的戰(zhàn)馬倒在地上哀鳴,大量的被撞毀的戰(zhàn)車堆在陣前,唐軍甚至在難以抵擋的時候,一把火點燃來逼退突厥騎兵。

    千余突厥騎兵試圖從滹沱河邊繞過唐軍,馬三寶迅速領(lǐng)唐騎出陣,隱隱相脅。

    遠處的阿史那·社爾揮了揮手,示意侍從傳令讓騎兵退回,他也不得不暗自佩服對面那個代州司馬的布陣,看似留出一條路,卻其實是一條死路。

    不過阿史那·社爾也不急,昨夜已得消息,適才的號角聲也不是吹給正在唐軍大陣邊來回游走的麾下騎兵聽的。

    號角聲一直沒有停歇,越來越響亮,爾朱義琛遲疑的看著狂奔而來的斥候,轉(zhuǎn)頭遠眺,地平線處,螞蟻大小的黑點正在一點點的變大,高舉的旗幟讓唐軍大陣發(fā)生了sao動。

    居然是苑君璋!

    牛斌、郭子恒、杜士遠欲反唐,自身的名望是不夠的,只能借苑君璋的名號,才在崞縣周邊聚攏起了一支數(shù)千人的叛軍。

    “苑君璋!”馬三寶咬牙切齒,“懷仁真是心慈手軟了!”

    爾朱義琛的身子在微微發(fā)顫,兩相夾擊,自己還能撐得住嗎?

    最慘烈的一刻降臨了,突厥騎兵瘋狂的一次又一次的發(fā)動沖鋒,被牛斌、郭子恒驅(qū)趕的步卒手持盾牌靠近大陣,在戰(zhàn)車邊和唐軍士卒攪成一團。

    猛地戳出的長矛刺入一個突厥騎兵的肋部,將其刺落下馬,但下一刻,攀爬上戰(zhàn)車的叛軍士卒長刀劈在了長矛手的脖頸處,弓弦一響,面目猙獰的叛軍士卒的胸膛處多了一支羽箭。

    高臺上的爾朱義琛還試圖鎮(zhèn)定下來,不停的調(diào)配士卒,試圖堵上缺口,但即使距離近,但在速度上如何能與突厥騎兵相提并論?

    更何況,叛軍的出現(xiàn),讓唐軍動搖軍心,士氣大落。

    忍受不了的馬三寶手持馬槊,從亂軍中殺出,試圖擊退即將撲上來一舉破陣的突厥騎兵,就在這時候,阿史那·社爾興奮的舉起馬刀。

    在如今的亂戰(zhàn)中,唐騎不可能再維持能進能退的狀態(tài),只要稍稍遠離唐軍大陣,阿史那·社爾就有把握將其擊潰,至少能堵住其回援的道路。

    就在阿史那·社爾準備趨馬進發(fā)的時候,侍從突然指著東側(cè),“那是什么?!”

    如今還是晨間,若有若無的霧氣彌漫在滹沱河上,龐大的船頭突然從霧氣中探出,隨后整支大船顯露出來,甲板上站的的是持槍拿刀殺氣騰騰的甲士。

    隨后,一支又一支或大或小的船只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之內(nèi),每一艘船上都是滿滿當當?shù)娜巳?,一眼看過去,氣勢驚人。

    阿史那·社爾面容有些扭曲,難道在勝利果實即將到手的時候,還會出什么意外?

    不僅僅是阿史那·社爾看見了,站在小丘上的爾朱義琛也看見了,狂喜之下他一時間喉嚨動了動,竟然不能開口,只死死拽著身邊親衛(wèi)。

    親衛(wèi)其實都不知道主將在干什么,只顧著放聲大吼,“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山丘上的爾朱義琛能看得見,略為靠近滹沱河的阿史那·社爾也能看得見,甚至那些騎在馬上的突厥人也能看到一些,但主要是步卒的叛軍卻一無所知。

    叛軍后側(cè)的杜士遠聽到唐軍士卒的高呼聲,打了個寒戰(zhàn),他可沒想到援兵從河上來,第一時間轉(zhuǎn)頭看去。

    還沒看個真切,甚至還沒完全轉(zhuǎn)過身來,杜士遠耳邊傳來了似有似無的弓弦聲響,身側(cè)的親衛(wèi)突然一個跟頭從馬上栽倒。

    隨后傳入耳中的是從渺不可聞迅速轉(zhuǎn)為轟隆隆的沉重馬蹄聲,數(shù)百披甲騎兵疾馳而來,為首大漢探長身子,手中馬槊沒中杜士遠的胸膛,一聲暴喝,毫不費力的高舉過頂。

    以為自己是在踹唐軍屁股的叛軍現(xiàn)在屁股也被踹了一腳,但不同的是,唐軍軍心不穩(wěn),陷入混戰(zhàn),但終究沒有迅速崩盤,而叛軍在看到后路被襲,杜士遠被斬殺后,幾乎在瞬間就失去了控制。

    “曲六郎!”后方的郭樸高呼一聲,右手高舉做了個手勢。

    曲六郎就是那位反駁李楷“明府何以錢財相誘”的大漢,他手腕用力,甩開杜士遠的尸首,撥轉(zhuǎn)馬頭,率先沖陣,將失去控制的叛軍向著東南方向驅(qū)趕。

    東南方向本是一片空地,是爾朱義琛特地留下的空地,但如今卻成了死地,不管是突厥還是叛軍,對著漸漸靠近河岸的船只都無能為力,而船只上的弓箭手肆意放箭,收割著一條條人命。

    牛斌雙目噴火,還試圖率親衛(wèi)返身再戰(zhàn),而面色灰敗的郭子恒拉著他向南方漸漸聚攏的突厥騎兵方向逃去。

    從船只出現(xiàn)在滹沱河殺出薄霧開始,到代縣援軍斬殺杜士遠,擊破叛軍,從頭到尾不超過一刻鐘的時間。

    在最緊要的時刻,南北兩支援軍幾乎是同時趕到了戰(zhàn)場……這讓阿史那·社爾在情緒上有些不能接受。

    東側(cè)的滹沱河上黑壓壓的船只,由北而來的數(shù)百騎兵身后跟著不成隊列,漫山遍野的青壯,這讓正陷入亂戰(zhàn)中的戰(zhàn)陣迅速停滯下來。

    大陣中,唐軍士氣大振,而突厥騎兵和夾雜的叛軍紛紛遠離。

    戰(zhàn)事出現(xiàn)了一時間的停頓,爾朱義琛迅速派出僅有的親衛(wèi)騎兵,接應(yīng)已經(jīng)損失慘重的馬三寶回陣。

    馬三寶率八百騎兵出陣,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已經(jīng)陣亡將近三百人,但這么慘重的損失也得到了回報,在最關(guān)鍵時刻拖住了突厥騎兵的步伐,使得唐軍在援軍抵達之前沒有崩盤。

    北側(cè)河岸邊,李楷長長松了口氣,笑著說:“沒想到四叔來的這么快!”

    一旁的盧承基也覺得頗為僥幸,“而且來的這么巧?!?/br>
    靠近河岸的船頭上,一位只身穿青衫,不攜兵刃的中年人正負手遠眺戰(zhàn)場,身形挺拔,鬢發(fā)微白,正是一代名將永康縣公李靖李藥師。

    第六百零八章 一代名將(上)

    阿史那·社爾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雖然成功的突破樓煩關(guān),雖然數(shù)戰(zhàn)大捷一路殺到崞縣,但卻被死死的擋在了崞縣以南,不得越雷池一步。

    雖然阿史那·社爾數(shù)度跟隨頡利可汗攻略河?xùn)|,但因為山脈遮蔽,又因為太原府就在忻州南側(cè),導(dǎo)致阿史那·社爾從來沒有去過嵐州。

    當日突厥騎兵攻入嵐州之后,一路南下連破兩縣,抵達太原府邊界才轉(zhuǎn)而北上忻州,一直到抵達定襄縣附近,阿史那·社爾才偶然得知,從嵐州是有一條不算平坦,但也不算太過陡峭的路直通忻州。

    這是阿史那·社爾的第一個后悔,第二個后悔之處是應(yīng)該昨日就分兵北上……即使只有兩千騎兵抵達雁門關(guān),也能起到關(guān)鍵作用。

    而今日爾朱義琛讓出道路,以為有牛斌等叛軍相助的阿史那·社爾卻沒有冒險,結(jié)果一直僵持到了對方兩支援軍趕到戰(zhàn)場。

    阿史那·社爾和其他族人不同,他通漢學,而且還不是粗通,他心里浮現(xiàn)出“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這句話,抵達代縣之前,一共經(jīng)歷四戰(zhàn),再加上昨日今日兩場大戰(zhàn),麾下騎兵傷亡慘重,只有約莫三千不到了,即使加上牛斌依附而來的叛軍,也不過五千左右。

    還要繼續(xù)嗎?

    對面唐軍雖然也傷亡慘重,但還保持戰(zhàn)力,由北而來的援軍漫山遍野,人數(shù)不少,但阿史那·社爾最忌憚的還是滹沱河上的船隊。

    牛斌和郭子恒遠遠眺望,小聲商量了幾句,才向阿史那·社爾稟報……按照時間推算,應(yīng)該不是并州軍,很可能是據(jù)說即將赴任的代州總管李靖。

    李靖這個名字,阿史那·社爾聽說過,對于這個人他不是太在乎,但對于這個人帶來的援軍……因為船隊靠岸,大批的甲士源源不斷登岸,雖然都是步卒,但都步履沉穩(wěn),或手持巨刀,或攜帶弓箭,一看就知道是精兵。

    視線之內(nèi),大大小小的船只靠岸,源源不斷的士卒正在陸續(xù)登岸,在突厥軍東側(cè)列成隊列。

    會是并州軍嗎?

    阿史那·社爾猶豫不決。

    留下盧承基和郭樸掌管代縣援軍,迅速向爾朱義琛靠攏,兩軍合一,而李楷和李義琰登了大船。

    “拜見永康縣公?!?/br>
    “拜見永康縣公?!?/br>
    站在船頭觀望戰(zhàn)局的李靖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兩位侄兒,只微微點頭示意,青衫被河風吹的烈烈作響,“聽聞邯鄲王好施恩,常懷仁?”

    李楷知道這是李靖對叛軍起事不滿,上前一步苦笑道:“懷仁施恩民眾,懷仁百姓,苑君璋入朝覲見,馬邑駐軍頗有不穩(wěn)之態(tài),才以并州軍取而代之,將苑君璋舊部調(diào)入關(guān)內(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