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武德五年，代州總管李大恩謀取馬邑，最終戰(zhàn)死朔州，整個河東的唐軍主力大都在太原府附近，也都在時任并州總管的李神符麾下。

    但李神符無膽北上，導致頡利可汗伙同苑君樟、高開道等部，十余萬大軍輕而易舉的攻陷雁門關，劫掠河東。

    而且頡利可汗就駐足忻州，與太原府近在咫尺，遣派部將分道南下，幾乎打穿了整個河東道，直到秦王李世民率軍來源，突厥這才裹挾數(shù)千男女、大量財物回轉，而李神符的戰(zhàn)績是……擊殺五百人。

    戰(zhàn)績如此少不是關鍵，關鍵在于戰(zhàn)場……汾東。

    汾州位于太原府的西南，換句話說，李神符都不敢頂在太原府，后撤到了汾州……也就是那時候，平陽公主不得已召集府兵在太原府與突厥交戰(zhàn)，中箭落馬，險些不治。

    李淵瞥了眼李建成，大郎怎么就舉薦李神符呢？！

    身為上位者的李淵本能的希望看到東宮、秦王府之間的爭斗，但他同時也是天下之主，不可能不去考慮實際情況。

    “此事押后再議?！崩顪Y沒好氣的看了眼李建成，之前舉薦李神符為副將，過了個年非要舉薦其為主將！

    李建成跟吃了黃連似的，心里也憋屈的很，他也是無可奈何啊。

    襄邑王李神符其實并不是個胸懷大志，希望建功立業(yè)，留名青史的人，甚至于軍中少有威嚴，一切的變化源于前年末的那場變故。

    李善在馬邑夜襲突厥，斬郁射設頭顱，逼降苑君璋……這些不是關鍵，關鍵在于啟用劉世讓，關鍵在于將李高遷、李神符誣陷劉世讓暗通突厥的事戳穿。

    這兩點直接導致了李神符調任靈州總管，而時任靈州總管的任城王李道宗出任并州總管。

    名義上都是總管，但靈州總管無論在哪個方面都遠遠不能與并州總管相提并論……后者是天下排名前三的封疆大吏。

    換句話說，李神符是被發(fā)配到靈州的。

    就這么被人從河東趕走，再沒什么胸無大志的人也受不了，丟臉丟到李神符現(xiàn)在都疑神疑鬼，感覺部將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嘲諷意味。

    特別是之后不久就是雁門大捷，再之后顧集鎮(zhèn)大捷、蒼頭河大捷，這都讓李神符懷恨在心……如果自己留在河東，仍然是河東道行軍總管，最大的一塊rou應該是自己吃的。

    但是恨誰呢？

    第一個恨的當然是老仇人劉世讓，第二個自然就是李善了。

    所以李建成從來沒有考慮過舉薦李善來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李神符非造反不可。

    但李建成也沒有考慮到李神符的心理狀態(tài)……不久前，李神符告知太子，要么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要么棄靈州總管，回朝修養(yǎng)。

    這下子李建成沒轍了，他計劃是讓李神符出任副手，將其他的備選者全都刷下去，然后從江淮調任管國公任瑰為主將。

    雖然國公為主將，郡王為副手，有些不合適，但同為東宮門下，李建成覺得李神符是能接受的。

    現(xiàn)在好了，李神符不肯……不肯的理由也很恰當，自己畢竟是郡王爵，最終東宮商議良久，李建成才會硬著頭皮舉薦李神符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

    要知道，在武德四年洛陽虎牢大戰(zhàn)之后，李神符是第一個投入東宮門下的方面大將，也是唯一投入東宮門下的宗室大將……為了東宮，并州總管都丟了，李建成以仁厚有度著稱，怎么能寒了臣子之心呢？

    宰輔與三個兒子退下之后，李淵回了甘露殿，心里還在盤算著，宗室將領多了，但要挑一個能壓得住李神符的……比較難。

    有戰(zhàn)功加身的淮陽王李道玄太過年輕，而且是二郎嫡系；并州總管任城王李道宗其實挺合適的，但偏偏原來是靈州總管，就因為那一次對調，李神符對李道宗頗為不滿。

    淮安王李神通也不行，一方面他是二郎的嫡系，另一方面如今正駐軍隴西道，而且還是李神符的嫡親兄長。

    邯鄲王李善……李淵腳步一頓，微微搖頭，如果真的要用李善，那只能將李神符調走，不然必然軍心不穩(wěn)。

    去年雖然李善是密報，但實際上宰輔、太子、秦王都是知道的，不說其他人，太子知道，那意味著李神符是肯定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趕到靈州去。

    李淵轉念一想，或者以李神符為主將，再配上一個副手……就像攻滅蕭梁一樣，趙郡王李孝恭為主將，但實際上卻是李靖全盤cao縱。

    那這個副手的人選，需要好好挑挑。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回京

    甘露殿。

    剛剛回來的李淵笑著看向平陽公主，“如今還有雪，入宮作甚？”

    主管后宮的萬貴妃點頭贊同道：“陛下說的是，雖然身子康健，但畢竟雪日，就算乘坐馬車，一個不好滑倒如何是好?！?/br>
    平陽公主笑吟吟的應是，“父親，昨日巨鹿郡公登門，有事央求?！?/br>
    李淵換了件輕便的衣衫，“說來聽聽?！?/br>
    “月末蘇定方要啟程去雍州迎親?！逼疥柟餍χf：“不得已請假……因為定期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定下了。”

    “噢噢，聽懷仁提起過?！崩顪Y點頭道：“據(jù)說是藥師的侄女？”

    “是，代國公早亡長兄的幼女?！逼疥柟黝D了頓，又道：“蘇定方準備從代州軍中調一批將校，充實北衙禁軍。”

    “嗯？”李淵微微皺眉。

    “有的是蘇定方親衛(wèi)出身的軍頭小校，有的是代州本地勢族子弟，還有幾個是朔州軍出身。”平陽公主倒是不在乎，徑直道：“北衙禁軍，一部分是當年攻關中的老人，一部分是關中府兵出身，曾在歷次大戰(zhàn)立功……”

    李淵沉吟片刻點頭道：“不可超過十五人?！?/br>
    李淵聽得懂女兒的話，老人親近東宮，立功者大都曾是二郎麾下……反而是代州軍，與兩邊都沒什么干系，看來蘇定方也不傻，要節(jié)制北衙禁軍，就要用能放心用的人手。

    但隨即李淵就反應過來了，八成是李善替蘇定方出的主意。

    想到了這里，李淵隨口問：“懷仁呢？”

    “都好些時日沒有入宮了呢?！?/br>
    平陽公主呃了半響，才不管不顧道：“別說入宮，正月十六上衙，他到現(xiàn)在還沒進司農(nóng)寺呢！”

    “什么？！”李淵有些迷茫，“他去哪兒了？”

    “正月初六啟程去了驪山?！逼疥柟鞑挪粫胬钌圃谶@種事上隱瞞呢，“據(jù)說攜帶美妾俏婢，每日登山賞景……”

    頓了頓，平陽公主補充道：“攜帶美妾俏婢……是淮陽王弟提及的，據(jù)說清河縣候頗為不悅?！?/br>
    李淵都目瞪口呆了，太猖狂了吧，今日二月二十六了，都上衙十日了，居然還沒有回來。

    “身為司農(nóng)卿！”李淵一拍桌案，“居然外出游玩，不理公事！”

    “御史為何沒有彈劾？”

    “司農(nóng)寺的少卿是啞巴嗎？”

    “如此肆無忌憚，平陽你也不……”

    “女兒早就遣派親衛(wèi)去了，是杜曉，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丟了左手?！逼疥柟髅鏌o表情的說：“懷仁說了……身為司農(nóng)卿，巡視地方，正是其責?！?/br>
    李淵呆了呆，“他去了驪山湯？”

    “每日泡著溫泉湯呢?！?/br>
    李淵哭笑不得笑罵了幾句，這廝倒是會取巧偷懶，溫泉湯正是司農(nóng)寺管轄的。

    “去，把他叫來。”李淵罵道：“今日就要回京，不然明日讓清河縣候親自去請！”

    平陽公主噗嗤笑出來了，“父親……據(jù)說崔舍人不舍女兒，堅拒懷仁今年迎娶呢?！?/br>
    當天下午，李善就灰溜溜的趕回了長安城，一入城就拎著一筐新鮮的小黃瓜去了甘露殿。

    “拜見伯父?！?/br>
    “這是……胡瓜啊?！崩顪Y哼了聲，“溫泉湯瓜蔬，以薦陵廟，拿來作甚？”

    李善干笑了幾聲，“伯父久居殿內，炭火旺盛，難免口干……這黃瓜最是爽口?！?/br>
    “起來吧?！崩顪Y瞄了眼，心里暗罵，自己在長安日日煩憂，這家伙過年……臉都圓了一圈！

    “你倒是會偷懶！”

    李善委屈道：“伯父，如今長安城風起云涌，小侄身單力薄，還是躲一躲的好……”

    面對這個答復，李淵也沒什么話說……算算時日，李善應該是赴宴東宮、承乾殿之后就立即啟程去了驪山。

    但自己不就是因此才讓蘇定方來節(jié)制北衙禁軍嗎？

    李善倒是自來熟的很，讓宮人去將黃瓜洗了洗端上來，笑著說：“伯父，再過幾年，國庫充盈，可以修一修驪山湯，夏日避暑仁壽宮，冬日去驪山泡泡溫泉……”

    “那御史就要上書勸誡了！”李淵呵斥道：“如今天下初定，尚有突厥窺探！”

    李善咂咂嘴，類似的事曾經(jīng)發(fā)生過，御史最喜歡干這種事了，御史中丞孫伏伽就是老手，還因此被李淵嘉獎。

    聊了一會兒后，李淵突然道：“前幾日太子舉薦靈州總管李神符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懷仁如何看？”

    李善真想回一句“坐著看”，“此為軍國大事，陛下當與太子、秦王并諸位宰輔共議，臣不敢妄言?！?/br>
    “懷仁曾掌代州總管府，與襄邑王有來往。”李淵輕聲道：“但說無妨?！?/br>
    李善摸了摸鼻子，“襄邑王曾出任河東道行軍總管、并州總管，也曾獨當一面，只是去歲河東諸戰(zhàn)，數(shù)次大敗突厥，只恐襄邑王有意建功立業(yè)……”

    李淵微微點頭，這點他倒是沒想過，李神符從河東被趕到靈州，一走河東就是連連大捷，若是出任主將，很可能會有意效仿，但問題是未必能勝啊。

    “若是要以襄邑王為主將，那就要挑選一位大將為副手?！崩钌齐S口道，反正李世民那邊已經(jīng)定下來了，就等著看東宮的笑話。

    如果是原時空，李世民未必會這么做，畢竟人家李建成也有平定山東，擒殺劉黑闥的戰(zhàn)功……但這一世，李建成可沒有。

    李淵笑了笑，這倒是和自己想到一處了，不過李神符氣量不寬，當年與劉世讓就鬧的不可開交，得挑選一個既有能力，但同時性情謙遜的大將，同時還不能是東宮、秦王府的嫡系，這樣的人選并不太好找。

    看李淵還在皺眉苦思，李善起身告退，臨行前突然想起一事，“伯父，二月初三冠禮，主持……”

    “父祖輩，族中長輩一個都找不到？”李淵有些意外。

    “嗯。”

    李淵想了想，“宗正卿趙郡王為你主持。”

    這下大都定下來了，李孝恭主持，正賓是崔信，副賓是李客師……雖然李客師是天策府屬官，但兩家的關系太深。

    至于贊者，李善回家的途中想了又想，可惜李道宗是郡王爵位，蘇定方即將啟程去雍州迎親，自己真得好好挑選一下，一般來說，贊者是身份最低的，但與行冠禮的李善關系是最深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密見

    已經(jīng)是正月的月底了，長安位處西北，尚未至春暖花開，但岸邊楊柳萌發(fā)，偶爾能見到幾只剛剛回到北方的燕子在林間往來穿梭。

    李善遙遙望著似乎無際的水面，上一次來這兒還是芙蓉初綻，也就是那一次吟誦《愛蓮說》，事實上定下了婚約，如今這個季節(jié)，水面上空蕩蕩的，不過去年回京之后，李淵賜下數(shù)百斤蓮菜……也就是蓮藕，味道倒是不錯。

    “郎君，人到了。”

    “嗯?！崩钌妻D身，吩咐王君昊，“你也入門，以防被人窺見，守著前院即可?！?/br>
    “是?！?/br>
    唐時的芙蓉園在后世大名鼎鼎，但在唐初，特別是武德年間，還沒有后來的名聲……就像華清池一般，這些景點后來成為盛景，都是李隆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