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4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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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接下了這兩千流民,那等于是給常達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雖然這廝態(tài)度冷淡,但顯然不是個傻子……不然李善直接領著人住進縣城內(nèi),看常達怎么處置。 雖然這一次李善是以司農(nóng)卿出巡隴州,甚至是個受李淵信重的郡王,但其實還不如前年去代州……那一次至少無人掣肘,李善能以自己的方式來做事。 但這一次地方上不太配合,幾個佐官沒什么權柄,而裴宣機……李善實在是不想和這位打交道,干脆一桿子直接捅到常達面前。 “告訴常達那廝,若是不給糧米,那幾千流民就要去總管府用飯了。”李善幽幽道:“勿謂言之不預?!?/br> 張仲堅應了一聲,轉身點了幾個親衛(wèi)翻身上馬而去。 “曲四郎?!崩钌平淮溃骸澳闩c稚圭相熟,去華亭縣跑一趟,讓那邊明后日送些布匹、炊具過來。” 曲四郎應了一聲,他原是云州人,曾被欲谷設強逼攻打雁門關,雁門大捷后舉家遷居代州,張文瓘去年在代州玩的不亦樂乎,主要就是曲四郎陪同。 如今氣候雖然漸漸轉暖,但還是深春時分……呃,就算是酷夏也不行啊,放眼往下望,好多的流民都是衣不遮體。 炊具、農(nóng)具這些還好說,關鍵還是糧食,加起來兩三千號人,每天耗費的糧食不是個小數(shù)字,李善可不像再從東山寺密庫中調(diào)用糧食了。 東山寺密庫的糧食前年去年大量支援霞市,去年幾百戶人家遷居而來,青黃不接的時候也要靠著密庫的糧食。 當然,最關鍵的是,都已經(jīng)武德八年了,李善估摸著,關內(nèi)的旱災應該快到了,那場蝗災也應該快來了,雖然自己這只穿越的蝴蝶已經(jīng)改寫了很多歷史軌跡,但應該不至于導致大氣候的變化。 接下來那就要看張仲堅能從常達那兒弄來的多少糧食了。 李善想了想招手叫來齊老三和周二郎,吩咐他們明日出磚之后,第一件事是建造糧庫……這個山谷將是自己這伙人的基地。 山坡周圍壘砌了十幾個灶臺,幾十個親衛(wèi)正在生火熬粥,李善清晰的看見,幾乎所有流民的腦袋都向著灶臺的方向,顯然是餓的狠了。 “多久沒吃了?” 那位身材魁梧的卷發(fā)青年用干澀的聲音回道:“十日之內(nèi)五餐,勉強度日?!?/br> 兩天吃一頓……李善心想,大震關那些人還卡的挺準的,這種節(jié)奏餓不死人,但也只能維系最低的生存標準,讓流民無力鬧事。 “你與何潘仁什么關系?”李善隨口問了句。 這位卷發(fā)青年名為何方,兩腮凹陷,但長手長腳,“何公乃小人伯父?!?/br> 李善微微頷首,“聽說過孤王嗎?” “邯鄲王三破突厥,名揚天下,自然知曉。”何方遲疑了片刻后才道:“小人等愿為殿下效力,不敢索求,只望殿下憐憫老幼。” 李善轉頭看了眼,笑了笑,“裴宣機都告訴你們了?” 何方垂首無語,用人耕代替耕牛,這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卻是非常耗費力氣……如果情況惡劣一點,累死都是司空見慣。 但能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如果是之前,何方說不定還想著鬧出什么風波,但這位邯鄲王……不說其他的,僅僅是親眼目睹的數(shù)百親衛(wèi),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方雖然有七八百青壯,但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李善沒再說什么,招手笑罵道:“你這皮猴,讓你留在莊子,非要跟著來,不怕媳婦埋怨?” 臉上有個大疤的范十一笑嘻嘻的走近,拍著胸脯道:“郎君,親衛(wèi)之中,論斥候查探,難道還有人比得上小人?” “又不是出征……” “郎君出巡,必有事端,如何能少得了斥候?”范十一嘿嘿笑道:“這是定方兄和凌公交代的。” “此次來隴州,必……”李善說到一半,聽見后面有咳嗽聲,想了想也住了嘴,只回頭瞪了眼王君昊。 算了,自己還是不要開口的好……歷經(jīng)了那么多次,說實話,李善也有點怕了。 “再過幾日,母親會派人過來,正好讓你媳婦跟著?!崩钌泣c了點范十一,“如今定方兄不在,但凡查探、警戒都由你掌總,出了什么紕漏……” “那就讓定方兄扒了小人的皮?!贝┲ぜ椎姆妒幻榱搜酆畏?,笑道:“內(nèi)外明暗哨均齊備,必然無恙?!?/br> 談笑了幾句后,李善舉步而下,踱到一處灶臺邊,拿了根筷子插了插,筷子不倒,這是古代賑災的標準。 拿了個木碗舀了一碗稠粥,李善往南穿越親衛(wèi)的隊列,一直走到難民最中間,將碗遞到一個老者面前。 老者臉上滿是詫異的神色,跟在李善身后的何方更是臉色大變,他沒想到僅僅半日時光,對方就看破了虛實,這位老者才是這支流民真正的頭領。 “小人不敢……” “老者先食,次之孩童,再次婦女,青壯最末?!崩钌茰睾偷娜绱苏f,回頭看了眼何方,“可有異議?” 何方遲疑著沒有說話,而老者已經(jīng)拜服在地,雙手高舉接過木碗,“拜謝殿下?!?/br> 李善笑了笑,接過身后親衛(wèi)遞來的第二碗稠粥,塞到了一個有點流口水的女童手中,順手摸了摸女童腦袋上枯黃的頭發(fā)……絲絲泛黃,也不知道是營養(yǎng)不良還是人種的原因。 已是黃昏時分,何方蹲在人群中,大口大口的吞著稠粥,偶爾抬頭遙遙看一眼遠處的親衛(wèi)中的那位青年郡王的身影。 “如此人物,堪稱懷仁?!币慌缘睦险哂挠牡馈?/br> 何方怔了怔,低聲道:“聽說這位邯鄲王便是字懷仁?!?/br> 老者沒再說什么,就算是刻意為之,但人家也做出了姿態(tài)……數(shù)百親衛(wèi)至今未食,就連那位邯鄲郡王都沒用用飯。 此刻的李善完全沒有用飯的想法,冷笑看著張仲堅,“只三百斗米?” 張仲堅拜倒在地,卻一言不發(fā)。 跟著去的親衛(wèi)湊到李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李善哼了聲,“起來。” 讓張仲堅出面,是因為這位曾經(jīng)在朔州出任屬官,畢竟曾經(jīng)有明面上的官職,但沒想到隴州總管常達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甚至連面都沒見。 張仲堅還因為貌丑被門房數(shù)落了幾句……要不是他攔著,幾個親衛(wèi)都要動手了。 三百斗米,剛剛好可以讓李善帶來的三百親衛(wèi)吃上一個月左右,換句話說,常達這是擺明了態(tài)度,他不會管那些流民的生死。 “既然不給孤面子?!?/br> 李善冷冷道:“那孤也不用給他留面子?!?/br> 第七百五十四章 跋扈 晨間,山谷中彌漫的霧氣漸漸散去,匯聚而成的露水打濕了村落路邊的野草,也打濕了將士的鎧甲。 這幾天睡眠質(zhì)量一直不太好的李善打了個哈欠,淡淡道:“無需爾等做牛馬之事,供爾等布匹以遮體,供爾等口糧以飽腹,供爾等建屋以居住……” 身邊一片寂靜,李善轉頭笑著看向何方與昨晚那位老者,“可是心中狐疑?” 何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李善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老者,“何方乃何潘仁族侄,卻要聽命于你……” 不等老者答話,李善就接著道:“爾等流離失所,居無定所,淪為流民,如今卻有人贈爾等如此待遇,自然應該心中狐疑?!?/br> “其一,孤非皇室血脈,是被列入宗室,冊封郡王,但稱平陽公主為三姐?!?/br> 何方和那位老者都動容了,對于他們這些何潘仁舊部來說,平陽公主這個名字有著極強的影響力。 不是宗室血脈,卻冊封郡王,類似的事在武德年間并不是孤例,但稱呼平陽公主三姐……顯然面前這位邯鄲王與平陽公主之間關系密切。 “其二,不過些許布匹、磚石而已……”李善接過朱八遞來的馬鞭,隨手揮了揮。 這句話意思很明顯,那些對于你們這些流民非常重要,甚至關乎生死的東西,在我眼里不算什么。 王君昊親自牽著駿馬而來,李善翻身上馬,笑著說:“此馬乃是去歲頡利可汗坐騎,孤親衛(wèi)頭領君昊俘來而獻?!?/br> 李善指了指王君昊,“若不是如此,孤未必會添上名字呢。” 王君昊也翻身上馬,“陛下賜爵,皆賴郎君?!?/br> 何方與老者對視了眼,前者還聽不出什么,而老者卻是心里明鏡兒似的。 人家都點出來了,身居高位,戰(zhàn)功赫赫,又與平陽公主是至交,是自己這伙流浪犬的最好選擇,也只有人家有資格,有能力,也有理由收容自己。 騎在坐騎上的李善撫摸著柔滑的鬢毛,視線落在正在整理隊列的親衛(wèi)隊上,嘴里卻在說:“當然了,還有其三?!?/br> 何方、老者一臉茫然,他們的情緒完完全全被李善帶著節(jié)奏感的話語所左右。 “衣不遮體,面黃肌瘦,淪為流民,但卻見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崩钌妻D過頭,輕聲道:“此等苦楚,孤早年亦有之?!?/br> 李善的言語中帶著回憶,神情也略有些恍惚,這一世在他穿越之后,雖然有無數(shù)阻礙,但終究不至于衣食無著,但前世……李善至今還記得很多很多,某些細節(jié),某些苦楚還時常出現(xiàn)在夢中。 “兩位攜老幼婦孺,可見有仁心?!崩钌茰睾偷恼f:“衣食無著卻未淪為盜匪,可見有義?!?/br> “這樣有仁有義,孤伸手而援,難道值得奇怪嗎?” 面對這樣的一番話,老者慨然而嘆,而何方已潸然淚下。 兩刻鐘后,李善驅馬駛出山谷,身后跟著三百親衛(wèi),再之后是排列成隊的數(shù)百青壯,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著汧源縣方向。 當裴宣機聽到消息的時候,幾乎就像是被一棍子迎頭砸下,呆了片刻后一躍而起。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汧源縣雖然有五個折沖府,但與地方官員不同,掌管折沖府的驃騎將軍都是去長安輪值過的,誰沒聽說過邯鄲郡王李懷仁這個名字,誰愿意冒頭出來? 隴州長史、司馬、別駕都手無實權,站在一旁只顧著看熱鬧,看著李善的親衛(wèi)以迅捷的速度接管城門,看著數(shù)百青壯在百余騎兵之后直抵總管府外。 “殿下,殿下!”裴宣機一路狂奔而來,一只鞋子都掉了,一把拽住李善坐騎的韁繩,“殿下三思!” “宣機兄來了?!崩钌菩θ菀琅f溫和,甚至與楊則、張世隆、藺興粲三位佐官笑著點頭示意,但是嘴里卻在說:“這次是孤錯了。” 裴宣機聽得一頭霧水,你率兵進逼總管府,的確是錯了……但這才剛剛開始,你就說自己錯了? “孤掌代州總管府,頡利可汗獨子欲谷設來襲,雁門大戰(zhàn),當時兩位屬官抵達代州?!崩钌瓶匆娏顺__的身影,提高聲音道:“代州司馬爾朱義琛趕赴雁門,隨孤出塞一戰(zhàn),而騎兵副總管常何龜縮不前。” 張世隆、藺興粲還好,而楊則出身弘農(nóng)楊氏,可不怕常達,嘖嘖兩聲道:“卻不料邯鄲王雁門大捷,可惜了,可惜了?!?/br> 盯著面色鐵青的常達,李善繼續(xù)道:“后孤調(diào)換軍中將校,意欲掌馬邑……常何畏懼突厥來襲,不肯聽令。” “只是將其驅逐回京,已經(jīng)是孤寬容了,不然斬其頭顱,亦屬尋常事?!?/br> 李善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面如寒冰,“自武德四年之后,縱劉黑闥席卷河北,縱頡利可汗父子犯邊,孤亦無所畏懼,你曲曲隴州總管,安敢欺孤!” 這基本上算是撕破臉了,常達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這位如此囂張跋扈,昨日就不應該那么快回絕,這種事即使是舉告上去,但人家一封信足以將事情解說的清清楚楚,這個鍋到時候還不是自己來背? 李善很是無所謂,穿越到這個時代,在長安、在山東、在河東,自己每一次都是先退避三舍,還真的以為自己與人為善,真的以為自己只會在被逼到死角才會發(fā)作了? 面對一個隴州總管,李善還真沒什么心里壓力……而且也是對方理虧,鬧到太極殿也是自己在理。 李善舉起馬鞭指著常達身邊的幾個門房,“張仲堅曾任朔州兵曹參軍,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斬殺數(shù)位突厥大將,更設計籌謀,以至于蒼頭河大捷,功勛累累?!?/br> 兩個門房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出如漿,兩條腿都在發(fā)抖,李善叱罵了兩句嘴賤……王君昊毫不客氣上前一腳踹倒,狠狠抽了一頓鞭子。 李善本來是讓張仲堅親自出這口惡氣,不過這位可能是因為長得丑被嘲諷的多了,所以比較習慣……只能讓王君昊出面,反正后者有爵位在身,倒是合適。 長史楊則看得津津有味,但也不禁大是意外,他聽族人提過好幾次這位邯鄲王,都說戰(zhàn)功卓著,溫文儒雅,與人為善,詩才蓋壓長安……沒想到這么跋扈啊。 一言不合就帶著親衛(wèi)進逼一州總管,甚至還將腹中空空隨時都有可能淪為盜匪的流民引入城中……的確很跋扈。 而李善現(xiàn)在唯一的感受是,雖然自己習慣了躲在陰暗角落做個老隱蔽,但這樣的確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