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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初唐崢嶸在線閱讀 - 初唐崢嶸 第705節(jié)

初唐崢嶸 第705節(jié)

    劉女匿成降了之后,突厥倒是沒有大開殺戒,但卻因此得到了不少的補給,隨后都布可汗引軍西向,意欲渡過黃河。

    張仲堅的布置還算穩(wěn)妥,遣派船只連續(xù)三次撞斷突厥人用羊皮筏子搭建的簡易橋梁,溺死敵軍數(shù)百。

    如今雙方還在僵持中,張仲堅遣派信使從會州翻越六盤山,經(jīng)原州急行入京上報。

    沉吟片刻后,李善輕聲道:“若是突厥非要渡過黃河,張仲堅能擋一時,但不可能一直擋下去?!?/br>
    李善知道張仲堅在懷疑什么,事實上這本身就是李善自己的思路,后來派親衛(wèi)送了口信過去,以水師阻礙突厥大軍渡過黃河,這是能辦得到的。

    但突厥想要破解也不難,最簡單的辦法,都布可汗遣派大軍駐扎在鳴沙大營左右,然后分幾個地點分別渡河,突厥雖然遭到一場大敗,但手中兵力還是足夠的。

    而張仲堅手里的兵力并不多,在有敵軍盯著鳴沙大營的情況下,不太可能分出偏師登船,在突厥渡河的地點進行攔截。

    楊恭仁點頭贊同,“黃河太長,廣陵郡公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突厥也有可能是誘敵……若是廣陵郡公遣派騎兵出戰(zhàn),有可能被突厥騎兵截斷后路圍殲。”

    看李淵沒什么表示,李善轉(zhuǎn)頭看向楊恭仁,“還請教觀國公,若是突厥渡河,多少兵力可能破涼州?”

    楊恭仁前隋就曾出任甘州刺史,熟悉西北,武德二年割據(jù)涼州的李軌在長安被斬首,剛剛?cè)胩频臈罟始纯坛鋈螞鲋菘偣?,撫慰西北,一直到武德六年才回朝出任中書令?/br>
    “涼州胡漢混雜,乃河西都會,西高東低,地勢平坦,多有部落在此放牧為生?!睏罟示従彽溃骸叭缃窕窗餐蹩傤I(lǐng)隴右,率三萬大軍屯于蘭州。”

    “若都布可汗能率三萬騎兵渡河,破姑臧武威不難,因六盤山所阻,只能南下攻蘭州……”

    李善不吭聲了,看向了李淵,楊恭仁的意思很明顯,都布可汗如今手中尚有六七萬大軍,留下三四萬盯著鳴沙大營,另外三四萬渡河攻打涼州。

    突厥破涼州是肯定沒問題的,但接下來肯定是要與淮安王李神通硬碰硬,若是唐軍敗北,那突厥很可能會沿著當(dāng)年西秦薛家父子的路線,走渭州、秦州,從側(cè)面殺入關(guān)內(nèi)道的隴州了。

    這條路線李善早就提醒過了,李淵、李世民也做了布置,以隴州為核心,抽調(diào)涇州、寧州、岐州的府兵匯集成軍,以李孟嘗為主將,涇州刺史錢九隴為副將。

    不過因為突厥一直在靈州盤桓,薛延陀又沒有來襲,所以部分兵力被調(diào)入涇州、原州,之后河?xùn)|戰(zhàn)局急轉(zhuǎn)直下,又有部分的兵力被抽調(diào)去河?xùn)|了,就連錢九隴都跟著李世民出征,如今隴州的兵力不足。

    至于淮安王李神通能不能擋得住……實在很難說啊,李善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廣陵郡公已經(jīng)遣派信使去蘭州了?!崩顪Y陰著臉道:“令隴州總管李孟嘗匯集兵力,守御大震關(guān)、安夷關(guān),再令廣陵郡公小心戒備,盡量不使突厥主力渡河攻打涼州?!?/br>
    顯然,李善對李神通也不抱什么希望,這位郡王的資歷在宗室將領(lǐng)中相當(dāng)?shù)纳?,但能力就差多了,別說李世民、李道宗、李道玄了,就是比他胞弟襄邑王李神符都要差一個檔次。

    一方面提醒李神通,讓其做好準(zhǔn)備,另一方面又讓李孟嘗匯集兵力,守御關(guān)內(nèi)道與隴右道的兩處關(guān)隘,這顯然是為李神通兵敗做準(zhǔn)備。

    殿內(nèi)眾人都看得出李淵的思路,現(xiàn)在只能拖,拖到李世民在河?xùn)|戰(zhàn)場驅(qū)逐突厥,這樣才能騰的出手來,不是因為李世民能騰的出手,而是兵力能騰的出手,回師關(guān)內(nèi)道,支援隴右道。

    這也是李淵為什么要讓張仲堅在小心戒備的前提下,盡量拖延組織突厥主力渡河的原因。

    李善一臉的平靜,剛開始他還怕李淵讓自己取代李神通或者李孟嘗領(lǐng)軍,但很快就想通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一方面來不及,另一方面這兩人都是秦王的嫡系。

    中書令楊恭仁應(yīng)是,李善與李淵交換了個眼神,李淵之所以選擇拖延時間,還有其他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已經(jīng)十月初了,突厥頂多到十月中下旬就要回返草原,不然很多部落都熬不過這個寒冬,就算都布可汗堅持,也必定軍心不穩(wěn)。

    另一方面,蘭州的南面就是河州,太子嫡系燕郡王羅藝的天節(jié)軍就駐扎在河州,這讓李淵開始警惕起來。

    議事結(jié)束之后,李善在太子李建成的視線內(nèi),留到了最后,與裴世矩一起踱步出了兩儀殿。

    “若事有不協(xié),只怕社稷為之一毀?!崩钌戚p聲道:“裴公可有悔意?”

    裴世矩沉默無語,其實他原本的計劃還真不是這樣的,但誰想得到突利可汗居然能兩次偷襲關(guān)隘,飛狐徑、石嶺關(guān)先后被攻破,唐軍數(shù)次大敗,如今都丟掉了半個河?xùn)|,導(dǎo)致不得不從關(guān)內(nèi)道兩次抽調(diào)兵力支援。

    若是李世民不能迅速扭轉(zhuǎn)河?xùn)|戰(zhàn)局,而隴右道的李神符兵敗,搞不好建國至今尚未過十載的大唐真的要完蛋了。

    李善嘆了口氣,“晚輩愿放手,裴公以為呢?”

    裴世矩停下了腳步,緩緩轉(zhuǎn)頭凝視著李善,沉默片刻后道:“箭已上弦?!?/br>
    如今雙方都是明牌,李善不可能不知道東宮會動手,只是判斷不出什么時候會動手而已,裴世矩也沒什么避諱的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啊?!崩钌朴挠牡溃骸澳侵荒芨鲬{手段了?!?/br>
    說到底,裴世矩和李善是一類人,心機深沉……或者說心都比較臟,絕不愿意將主動權(quán)拱手讓人。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平陽公主的憤怒

    出了承天門,李善向正在巡視宮禁的曲四郎點頭示意打了個招呼,嘴里卻還在和裴世矩打機鋒。

    “裴公,三萬突厥應(yīng)該攻不破大震關(guān)吧?”

    裴世矩笑著回道:“若是懷仁親自領(lǐng)兵,想必都布可汗當(dāng)無功而返?!?/br>
    就目前的局勢來看,李善是李世民留在長安最重要的一個人物,節(jié)制北衙禁軍的柴紹同樣重要,但柴紹有的選,他不是李世民的絕對嫡系,而李善是沒有其他選擇的,如果李善出京,東宮的余地和空間就大多了。

    “裴公過獎了。”李善笑吟吟的問:“薛延陀會來嗎?”

    裴世矩微微搖頭,“或許不會,或許會,當(dāng)看使者之能。”

    出使薛延陀的黃門侍郎崔明干前些日子去了漠北,至今也沒消息傳來。

    “晚輩有意上書陛下……”李善瞇著眼道:“當(dāng)調(diào)燕郡王率天節(jié)軍北調(diào),駐守涼州?!?/br>
    如果羅藝轉(zhuǎn)為涼州總管的話,一方面距離長安很遠(yuǎn),另一方面身后有李神通盯著,而且要遭受可能的突厥、薛延陀來犯。

    “涼州荒涼,陛下寬容有度,當(dāng)不會采納?!迸崾谰乩^續(xù)搖頭,“更何況此時戰(zhàn)事正酣,大軍駐扎地調(diào)動,乃兵家大忌?!?/br>
    真是個老狐貍啊,一點口風(fēng)都不露,李善只能目送裴世矩顫顫巍巍的走近門下省的門檻,心想如果這貨突然病故的話就好了,不過今年是武德九年,印象中裴世矩是貞觀年間才病逝的。

    哎,晚年喪子之痛啊,你怎么就不跟著你兒子一起下去呢……李善突然有些愧疚感,自己是個醫(yī)生啊,怎么能這么想呢。

    “懷仁!”

    “哎,三姐怎么來了?!崩钌苽?cè)頭看見北衙禁軍的官署外,一身獵裝的平陽公主正捏著根馬鞭。

    將李善拉進來,一直拉到側(cè)屋,平陽公主劈頭就問:“父親如何處置?”

    李善瞄了眼柴紹,“若是三姐夫沒受傷,只怕會領(lǐng)兵出征。”

    李世民將秦王一脈的人全都帶走了,而李善的身份又相對特殊,李孝恭是不能用的,李淵又不太信得過竇軌的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柴紹不是仁智宮事變時腳掌被砍了刀至今走路還不方便,以其資歷、戰(zhàn)績以及與長期在李世民麾下的履歷,有可能會取代李孟嘗甚至李神通。

    平陽公主還在催促,李善仔仔細(xì)細(xì)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也將李淵的決定剖析告知……現(xiàn)在只能拖著了,從靈州開始拖,在蘭州也要拖,隴州更要拖著,拖到河?xùn)|戰(zhàn)事大體結(jié)束,拖到天寒地凍突厥不得不滾蛋。

    平陽公主在謀略方面沒什么心機,但在軍事上卻是有很敏銳的天賦的,立即抓住李善言語中的漏洞,“你不是懷疑薛延陀會來嗎?”

    “都這時候了,應(yīng)該不會來了?!崩钌茖Υ艘策t疑不定。

    “但即使沒有薛延陀,也有都布可汗渡河南下隴右道。”平陽公主臉色鐵青,“被你料了個正著!”

    之前一段時間,李善不遺余力的向李世民、凌敬展現(xiàn)一個思路,裴世矩試圖破局,那個突破口很可能會出現(xiàn)在隴右道,而且一定是被動甚至主動的借突厥之手……否則突厥退走,李淵就要開始動手易儲了。

    李善甚至懷疑都布可汗與突利可汗的會盟,突厥內(nèi)亂的暫時平息,也有裴世矩的插手……否則的話,突厥未必今年會大舉南侵,普通的劫掠是不會引發(fā)朝局變動的,李淵甚至都不會親自過問。

    而這些觀點,柴紹是知道的,平陽公主是李善昨天仔仔細(xì)細(xì)的說給她聽的。

    此刻,平陽公主已經(jīng)是雙目噴火了,柴紹很確定,如果是在府內(nèi),如果不是因為李善在場,妻子肯定是破口大罵。

    “老賊,老賊,為私仇不顧社稷!”平陽公主厲聲低喝,“懷仁,我這就入宮覲見……”

    “三姐,三姐!”李善趕緊一把拉住平陽公主,“這怎么跟陛下解釋?”

    “再說了,只不過是小弟暗中揣測,又無真憑實據(jù)?!?/br>
    “裴世矩已然出手,但難道下獄,他就會認(rèn)罪嗎?”柴紹也勸道:“還是要先慮當(dāng)前事?!?/br>
    是啊,別說李淵會不會信女兒,就算信了,又能如何……而且要解釋,那就不得不講清楚李善的身世,李淵很快就會聯(lián)想到秦王,再然后……

    好不容易勸下平陽公主,李善才松了口氣,你去告狀,實際上最有可能坑了的是我??!

    不過李善也能理解平陽公主的憤怒,大唐建國,首功就是平陽公主,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為李淵在關(guān)中打下了偌大的地盤。

    雖然被丈夫勸住了,但平陽公主還是難掩憤怒,突然拍了拍桌案,喝道:“懷仁你想個罪名,必要族誅聞喜裴氏一族!”

    柴紹目瞪口呆,看了眼也是齜牙咧嘴的李善,苦笑道:“別為難壞人了?!?/br>
    “此乃叛國之罪!”平陽公主橫眉豎目,“別擔(dān)心,事后父親、二郎必然首肯!”

    柴紹、李善都無語了,李淵、李世民父子怎么可能答應(yīng)?。?/br>
    這些千年世家有著自己獨特的生存之道,它們左右逢源,從來沒有所謂的忠誠,只重視自身的傳承。

    東晉初年,王與馬共天下,但最終瑯琊王氏也沒有選擇篡位,這是世家門閥自身強大的約束力導(dǎo)致的,它們不冒進,不會試圖觸碰皇權(quán)這條高壓線,一切都是為了傳承……曹孟德、司馬昭一度權(quán)傾天下,如今后人何在?

    在這種前提下,世家門閥還真不在乎什么所謂的叛國,不說其他的,南北分立數(shù)百年,來回跳的世家子弟多了。

    如今的太子中允王珪就是個例子,其曾祖王神念原是北魏潁川太守,攜子王僧辯舉郡降梁。

    甚至平陽公主的曾外祖,也就是李淵的外公獨孤信當(dāng)年都曾經(jīng)降梁。

    以叛國的罪名覆滅聞喜裴氏一族,只怕其他的世家門閥都要造反了,在他們看來,叛國這算什么大事?

    李淵、李世民怎么可能會做?

    李善心想,平陽公主在政治上是一點敏感度都沒有,不過也好,如果真的跟西漢的那位平陽公主一樣攪風(fēng)攪雨,自己也接受不了這個jiejie。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萬宣道

    與平陽公主夫婦再聊了一陣兒,李善出門找到曲四郎暗中交代了幾句,不再去管其他事,徑直出了皇城。

    “老師。”

    出朱雀門的時候,正巧碰到萬宣道下衙,這小子仗著萬貴妃,向來跋扈的很,不過對李善畢恭畢敬,也不知道是去年挨的那頓揍,還是今年被捆著丟在日月潭。

    “聽說靈石縣失守?”

    “你消息倒是靈通!”李善似笑非笑,“放心吧,秦王已經(jīng)遣派援軍。”

    “噢噢,秦王出征,必定大勝歸來?!比f宣道笑嘻嘻的,故作神秘道:“此戰(zhàn)后,秦王應(yīng)該要入主東宮了吧?”

    李善一瞪眼,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扇在萬宣道的后腦勺上,“小心你這張嘴,別惹禍!”

    “老師誤會了?!比f宣道委屈道:“剛才jiejie召弟子去了甘露殿,陛下……”

    “住嘴!”李善真是后悔收了這個弟子,這就是個大嘴巴啊,仗著萬貴妃得李淵敬重……也就是萬貴妃唯一的兒子李智云死了,否則萬宣道這貨遲早要倒霉。

    還好萬宣道文武兩道,以及謀略心機都很普通,沒什么出挑的地方,只要沒有太強的權(quán)勢欲望,也惹不出什么大禍來。

    萬宣道更是委屈了,今日萬貴妃暗中叮囑他,絕不能再與東宮有任何來往,這是個很明顯的信號,自己來告知老師,反而被罵了頓。

    又叮囑了幾句后,李善才翻身上馬,以王君昊為首的數(shù)十親衛(wèi)簇?fù)矶?,萬宣道沮喪的轉(zhuǎn)身就走,但又遲疑著去哪兒……是去東市還是西市呢?

    西市花樣更多,酒肆也多,頗多胡女……拜李善所賜,如今胡女在長安也算是立住牌子了。

    呃,也開始有人能欣賞膚白眼碧,一頭金發(fā)的旋舞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