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著丟在后院兩天的王君昊舒展身體，身披鎧甲，手持馬槊，奮勇進擊，槊頭下砸將攔在前面的幾個叛軍士卒的腦袋砸得腦漿迸裂。

    蘇定方率十余騎兵驅馬猛沖，右槊左刀，殺入陣中，如同鋼刀切入黃油一般輕松自如。

    后方的平陽公主面若寒霜，手持大弓，箭去如流星，進擊的兩百余親衛(wèi)放聲高呼，殺得長林軍節(jié)節(jié)后退。

    前后被夾擊的長林軍終于頂不住了，江夏郡公李高遷站在天策府大門外，絕望的指著還在熊熊燃燒的天策府，“殺進去，必殺秦王，必殺秦王！”

    李高遷覺得只要殺了秦王，一切還有轉機的可能，畢竟陛下只有兩個成年皇子，就算現(xiàn)在皇城、宮城已然大變，但太子也只會被囚禁，陛下不會即刻就動手。

    只要殺了秦王，陛下沒有其他的選擇……就算再熬上十年等小皇子成年，但也不會即刻處置太子。

    只要殺了秦王！

    面對瘋狂殺來的叛軍，李世民沉穩(wěn)而奮勇的頑強抵抗，身上的明光鎧已經(jīng)破損，血液從來不及包扎的傷口中淌出。

    就在這時候，尉遲恭手持首級趕到，放聲高呼，“太子首級在此，太子首級在此！”

    剛才還廝殺聲不絕于耳的大街上登時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尉遲恭反反復復的高呼聲，就連后院的李世民都聽見了。

    “是敬德！”程咬金驚喜的喝道。

    “太子首級？”疲累的秦瓊靠在一棵樹上，還有點難以置信，“太子首級……這怎么可能？”

    李世民盯著不遠處顯然不知所措的叛軍，緩緩舒出一口氣，雖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自己終究成為了勝利者。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入宮

    “拜見殿下！”

    “拜見秦王殿下！”

    李世民站在已經(jīng)被拆毀的天策府大門處，看著大步迎上來的尉遲恭、蘇定方、王君昊。

    第一時間李世民就做出了準確的判斷，變故一定是來自于魏嗣王李懷仁，因為蘇定方。

    滿朝皆知，蘇定方永遠和李懷仁站在一起，李善的政治立場和政治選擇都能代表了蘇定方。

    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因為李世民看見了人群最后方的玄武門守將常何。

    李世民清晰的記得，李善早在去年初就提及，他在常何身邊安插了馬周……常何叛去東宮已有多年，沒有理由在關鍵時刻突然率兵來援。

    只可能是馬周……或者直接說是李善的手筆。

    李世民沒有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立即詢問如今的局勢……他抵達長安至今也不過幾個時辰，除了永昌坊走水得到示警之外，消息極為閉塞。

    “三姐！”李世民驚喜的看見了平陽公主，“父親可還好？”

    平陽公主一邊看著基本上被燒殘的天策府，一邊說：“尚未入宮，不過趙國公適才所言，父親安好，懷仁在身側……”

    頓了頓，平陽公主加重語氣，“幾位宰輔亦在，嗣昌已然脫險，節(jié)制北衙禁軍，護衛(wèi)皇城?！?/br>
    李世民苦笑了聲，他當然聽得懂胞姐這句補充……不要疑神疑鬼疑心到李懷仁身上去。

    李世民的確不懷疑，尉遲恭與蘇定方聯(lián)袂而來，足以證明一切。

    尉遲恭上上下下打量著李世民，正在招呼幾個親衛(wèi)過來替其包扎傷口，突然回頭看向蘇定方，“王君廓那廝呢？”

    “率兵來援天策府之前，王君廓以及數(shù)十叛軍士卒被困于尚書省內(nèi)。”蘇定方應道：“此時當或死或被擒?！?/br>
    “王君廓那廝真的叛變了！”臉上還帶著一道箭痕的程咬金咂咂嘴，小聲叱罵了句，“蠢貨！”

    李世民眼角余光瞥了眼被尉遲恭丟在臺階邊的首級，心里感慨萬分，同胞兄弟，相爭十載，最終卻是如此結局。

    在確認勝利之后，也有些許的傷感，不過這些情緒迅速的泯滅，李世民詳細的詢問蘇定方如今皇城、皇宮的局勢，同時脫下已經(jīng)破損的鎧甲，讓人替自己包扎傷口。

    呃，蘇定方身邊的親衛(wèi)主動上前，清洗傷口后，從腰間取出提純過的玉壺春。

    李世民倒吸一口涼氣，勉強笑道：“若是懷仁早幾年北上，當年洛陽虎牢一戰(zhàn)，大多傷卒當能無恙?！?/br>
    李世民身上七七八八一共負創(chuàng)六處，最嚴重的是右肩被一柄長刀劈中，鎧甲都破損了。

    “敬德，你與程咬金先行率兵入皇城，定方留下?！崩钍烂褚贿吶烫垡贿叿愿?，看了眼平陽公主，“還有些事要詢問趙國公?！?/br>
    不能不解釋啊，平陽公主態(tài)度的傾向性非常明顯。

    頓了頓，李世民回頭吩咐親衛(wèi)，“讓王妃攜大郎、二郎過來，稍后一同入宮覲見父親?！?/br>
    “是?！?/br>
    平陽公主眉頭微蹙，有些不明所以，皇城甚至宮城在今夜都成為戰(zhàn)場，處處尸首，極為血腥，這時候讓女眷孩童去作甚？

    一直沒吭聲的周舫瞥了眼也在被包扎傷口的秦瓊，上前輕聲道：“稍后末將率五十親衛(wèi)護送？”

    周舫相對來說心細點，不管怎么說，短短數(shù)月間，陛下三個成年皇子，一個被廢為庶人，一個被砍下了腦袋，這時候秦王攜妻兒覲見，恰到好處。

    “你是周二郎吧？”李世民笑著點頭，“去歲仁壽宮外，就是你飛撲救下了父親，這次又是你率兵來援?！?/br>
    “皆是受阿郎指派?！?/br>
    “這次又是懷仁，又是懷仁?！崩钍烂窀锌藥茁暎χ鴮ζ疥柟髡f：“三姐放心，皆許懷仁。”

    平陽公主哼了聲，“懷仁也不是那等居功自傲之輩。”

    “這倒是。”李世民哭笑不得，“兩年內(nèi)三度救駕，只怕父親也為難的很……”

    該如何封賞李善，在最近的兩三年內(nèi)經(jīng)常讓李淵頭痛。

    平陽公主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這怪不得懷仁，要怪只能怪父親……嗯，還有二弟你。”

    李世民愣了下才放聲大笑，“不錯，不錯，若非早早冊封郡王，也不至于此?！?/br>
    說到底，李善當時因為雁門大捷被冊封郡王，是在替李淵、李世民背鍋。

    小半個時辰后，在周舫、常何的護衛(wèi)下，李世民攜妻兒與平陽公主一同走入朱雀門。

    在禁軍高舉的火把的照射下，癱在地上的尸首、飛濺在墻壁上鮮血都歷歷在目，顯然皇城內(nèi)也經(jīng)歷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殿下?！蔽具t恭大步走來，“王君廓已然被生擒，其余叛軍或死或降?！?/br>
    “霍國公坐鎮(zhèn)皇城，遣派曲鴻守御朱雀門，右監(jiān)門衛(wèi)將軍新興縣公馬三寶鎮(zhèn)守承天門，魏嗣王親衛(wèi)統(tǒng)領劉黑兒鎮(zhèn)守玄武門?！?/br>
    畢竟曲鴻、劉黑兒都是魏嗣王李懷仁的親衛(wèi)統(tǒng)領，尉遲恭低聲問：“殿下，是否妥當？”

    李世民笑著說：“他人不知，難道敬德也不知嗎？”

    說完李世民偏頭低聲對平陽公主說：“畢竟吳國公拱衛(wèi)長安，所以已然盡知?！?/br>
    平陽公主點點頭問道：“東宮那邊呢？”

    “左監(jiān)門衛(wèi)小校賀婁興舒把守嘉福門?！蔽具t恭有些遲疑，“此人……夜間禁軍察覺金城坊大火，王君廓敗露后肆虐皇城，就是此人率百余禁軍在永安門附近堅守?！?/br>
    “此人是代州人。”平陽公主突然想起來了，“是懷仁親衛(wèi)出身，當年籌建霞市行馬引事，就是此人與嗣昌勾連。”

    尉遲恭嘴角抽了抽，魏嗣王暗中的人手還真夠多的啊！

    李世民一路走到承天門外，門下省侍中江國公陳叔達、尚書省右仆射竇軌同時出迎。

    “拜見殿下?！?/br>
    李世民挽起兩位宰輔，苦笑道：“若非懷仁，險不能再見。”

    陳叔達感慨道：“陛下亦有此語?！?/br>
    李世民回頭看了眼，點了尉遲恭、程咬金兩人率五十親衛(wèi)隨行。

    一旁的平陽公主冷笑連連，陳叔達和竇軌對視了眼，并不覺得秦王此舉有什么不對，不過等秦王看見魏嗣王后，只怕也要哭笑不得。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保證

    當李世民走進淑景殿側殿的時候，聽到了如雷鳴般的呼嚕聲，腳步登時一緩，正想著要不要先出去等一等，卻聽見了李淵輕聲的呼喚。

    “二郎來了。”

    李世民疾走幾步，上前扶著起身的李淵，“父親可還好？”

    “還好，還好，懷仁來的及時?！崩顪Y做了個放低聲音的手勢，指了指身后的軟榻。

    李善正毫無儀態(tài)的躺在軟榻上呼呼大睡，半側身兩條腿分得大開的模樣讓李世民很是無語。

    入宮之前，李世民也想過李善陪著父親會說些什么，會不會被父親問出一切隱秘，但沒想到卻是這模樣。

    隨后進來的秦王妃也很是無語，呼嚕聲居然這么響亮……絕對不是裝的！

    “兩日一夜，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極為疲累，眼中全都是血絲?！?/br>
    中山郡王李承乾與漢中郡王吳恪輕手輕腳的走到軟榻邊，好奇的看著鼻孔一開一閉的李善……呃，李承乾還想伸手，也不知道想干什么，被秦王妃一把拽了回來。

    “懷仁最是喜歡和孩童玩耍。”李淵不禁笑了起來，顯得臉上皺紋愈深，“以前不好親近，日后讓懷仁多多親近?！?/br>
    秦王妃有些猶豫，李世民忍笑低聲道：“三姐已經(jīng)提及數(shù)次了，懷仁將柴家大郎都帶壞了。”

    “也不止是平陽家大郎，十一郎也被帶壞了?！崩顪Y指了指殿外，“去外面說吧?！?/br>
    走出側殿，李世民突然小聲說：“猶記得前隋大業(yè)十二年，孩兒半夜醒轉，也見父親坐在榻邊?！?/br>
    “是啊，攻伐歷山飛的那次。”李淵嘆道：“那時二郎勇武初顯，負創(chuàng)四處，回營后疲憊而眠。”

    那是李世民初出茅廬的第一戰(zhàn)，李淵陷入陣中，李世民率精騎突擊，在萬軍從中救出了李淵，又指揮步卒跟進，大敗歷山飛，那一年李世民才十六歲。

    細細打量了兒子幾眼，李淵低聲問：“傷勢如何？”

    “父親放心，不礙事。”

    “你少時就征戰(zhàn)沙場，屢屢負創(chuàng)，不可輕忽?！崩顪Y正色道：“稍后讓太醫(yī)署的醫(yī)者來看看?！?/br>
    “此等外傷，還不如等懷仁醒了來查看呢。”

    “二郎說的也是?！崩顪Y笑了笑，細細問起李世民這一日夜的諸般事。

    “不錯，那把火是懷仁的親衛(wèi)放的，東宮在灞橋、長樂坡都安排人手，無奈之下只能在永昌坊放火示警。”

    “這次若非懷仁……”李世民猶豫了下，低聲問：“懷仁是從玄武門入宮的？”

    “嗯，日月潭有一條坎坷小道入禁苑，跋涉一個多時辰抵達玄武門?！崩顪Y想了想，勸道：“二郎不要太過苛刻，懷仁亦知犯忌諱，準備遷居?！?/br>
    “父親放心?！崩钍烂駬u搖頭，“也不必遷居，日后在禁苑內(nèi)可設禁軍駐守。”

    李淵點頭贊同，之前因為長林軍在禁苑內(nèi)，所以北衙禁軍沒有遣派兵力駐守，而且玄武門守軍其實兵力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