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 任風澈怎么祈禱,開學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開學前一天。 風澈合上背過和沒背過一樣的兇獸課本,躺在床上開始擺爛。 他已經(jīng)給足衛(wèi)老頭面子,至于可不可以及格,全看衛(wèi)老頭發(fā)揮了。 正當他睡得昏天黑地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當、當、當”的聲音在屋里回蕩,復而鉆進他的耳朵。 風澈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中瞇眼聽了一會兒,確定了一下自己不是幻聽,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進來!” 這會兒他疲憊得不行,困得要死,顧不上門外是誰,脾氣還沒等發(fā)作,晃蕩一會兒坐著就又睡著了。 姜臨推門走了進來。 屋里的紙頁扔得亂七八糟,桌案上、地板上,甚至于屏風上都搭著紙頁。 風澈龍飛鳳舞的字跡在紙頁上面寫著,有的還簡略地畫了兇獸的簡筆畫,有特點的部位加上了標注,除了每個兇獸都過于圓潤外,似乎沒什么可以挑錯的地方。 姜臨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屋狼藉明顯是為了加深記憶所做的筆記,只是主人有些“不善管理”。 某些人嘴上說不背不肯學,煩衛(wèi)先生煩得要死,實際上真的很努力,硬生生撿起四百年未曾碰過的知識。 姜臨低低地笑了一聲,彎腰一張一張地撿起紙頁,按照他記憶中書里的順序整整齊齊地收好。 他將風澈的筆記夾在課本里,確保沒有落下一張之后,才進去找風澈。 風澈裹著被子倚在床框上,眼睛緊閉,明顯是又睡了過去。 被子厚重而且過于寬大,估計是他爬起來喊“進來”的時候?qū)⒈蛔右补诹松砩稀,F(xiàn)在他坐著睡著了,被子正好將他堆成了一個球,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頭上呆毛翹起,睫毛時不時地顫一下,似乎睡得很不安穩(wěn),輕輕皺著眉頭,嘴微微嘟起,上動下動著還念叨什么。 他收斂了平時那副囂張跋扈的模樣,沒有背負沉重枷鎖的緊繃感,沒有受傷滿身血污的破碎感,更沒有強撐鎮(zhèn)定的空洞感。 只有簡簡單單純粹的模樣,是十七歲之后他再未露出過的童真,是一切回歸正軌的美好。 姜臨想起學堂里無數(shù)個夜晚,他噩夢纏身,睡不著湊到風澈床邊,月光下看見他的睡顏,和現(xiàn)在的一模一樣。 姜臨看著他恬靜的臉,迫切地想聽聽風澈說什么夢話。 他好奇地俯身低耳,含糊的口水音帶著一股風澈剛吃的糕點甜香,二者交織沖進了他的感官。 姜臨不自覺湊得更近,然后聽見那個睡夢中還有點軟的聲音說:“衛(wèi)老頭,你個狗……” 姜臨:“……” 姜臨立馬直起身子,裝作對風澈罵人的夢話一無所知的樣子,沒有一點兒偷聽的心虛。 他就這么靜靜站在床邊,看著風澈,一直到了傍晚。 風澈睡飽了打了個哈欠,抻了個懶腰,揉揉眼睛,光影交錯間,目光正好和姜臨對上了。 風澈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姜臨半天,確定不是幻覺:“我靠?姜臨你咋在我屋?” 姜臨無辜地看著門外,一副等了好久但我不好意思叫醒你,現(xiàn)在還不好意思說的模樣:“你讓我進來的。” 風澈回想了一會兒,腦海里隱約有個淺淺的印象,于是他震驚了:“你呆多久了?” 姜臨摸了一把他覬覦良久的呆毛,懂事的小媳婦一般,眼里劃過一絲委屈:“沒多久,主要是想和你說一下,明天開學的問題?!?/br> 風澈看著他的表情,開始懷疑他可能等了小半天了,不會是自己才睡著,他就到了吧? 風澈自覺理虧,不用姜臨示意,他就自覺地把被子卷起來,和整個人一起往里挪一挪,像個蝸牛搬走自己的殼,吭哧吭哧給姜臨騰出個地方。 姜臨順勢坐在了床邊。 “身份問題我這幾天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是姜家十四峰兩位長老所出的弟子,我是姜家環(huán)城收留的弟子,一并歸入十四峰,都是今年入學,七歲。” 風澈舉手詢問:“哪兩位長老?” 姜臨看他做出低年級上課時回答問題的動作,忍不住增加了學堂先生的代入感:“這位同學,你父名為姜如川,你母名喚陸染,十四峰是姜家外門,長老都是金丹期?!?/br> 他敲敲風澈的腦袋瓜:“可記住了?” 風澈點點頭:“記住啦,先生,那請問,”他那只手又從暖烘烘的被窩里伸了出來,纖細修長的指節(jié)微微繃緊:“我叫什么名字?” 姜臨盯著他瑩潤的指甲,流連過飽滿的指腹,再到白皙皮膚下的青色血管,聽到這個問題,便將風澈的手臂攬了過來。 他一只手握住風澈的手腕,另一只手將他蜷縮的手掌展開,再用指尖緩緩寫到:“姜澈?!?/br> 他的指尖冰涼,因為常年練劍的緣故,指尖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繭。粗礪的觸感一筆一劃落在敏感的掌心,風澈強忍住癢意,辨識出是姜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愣住了。 這名,和那時候他起的風臨有一拼。 姜臨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笑著問:“記住了嗎?你叫什么名字?” 風澈:“記住了先生,我叫姜澈,”他挑眉:“那你叫什么???” 姜臨繼續(xù)在他手心寫到:“喬陌?!?/br> 風澈縮回了手,踢開了被子,散去莫名其妙升起來的溫度,朝著姜臨笑:“那我先來個易容,給你看看?” 姜臨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風澈掌心結(jié)印,靈力凝聚,夏家流傳甚廣的易容術(shù)加上風家“澤位陣圖——千人千面”同時施展,霧氣氤氳間隱約可以看見其中的身形在靈力包裹下急劇縮小。 兩陣加成所形成的煙霧漸漸散去,姜臨看清了眼前人。 那孩子眼睛又圓又大,茶色的眼珠澄澈明亮,睫毛濃密纖長,眨眼時像蝴蝶的雙翼翻飛,俏麗的鼻尖挺起一個可愛的弧度,小嘴嘟嘟粉嫩,整個人像一個白瓷娃娃,粉妝玉砌惹人憐愛。 風澈應該是在自己七歲時的樣子的基礎上,進行了調(diào)整。 見姜臨發(fā)呆,站在地上的小團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把抱住了姜臨的腿,軟糯的聲音像是在撒嬌:“姜臨,我這可以么?” 姜臨低頭揉了一把他散落到腰間的頭發(fā),從懷里摸出一根紅繩。 風小團子歪著腦袋看他手里的繩子。 姜臨伸出手,慢慢理順他的頭發(fā),再取了一半的發(fā),用紅繩綁了一個半馬尾,還貼心地系了一個圓圓胖胖的蝴蝶結(jié),將半馬尾團成了小啾啾。 姜臨手搭在風澈肩頭,左看右看,滿意地點點頭:“好看?!?/br> 風澈摸了一把頭上的蝴蝶結(jié):“你系的什么鬼?” 姜臨無辜地摸摸:“蝴蝶結(jié)啊,多好看啊?!?/br> 風澈:“……” 他皺著小圓臉,撅起小嘴:“我這么帥,怎么能扎女孩子的蝴蝶結(jié)?” 姜臨看著他團乎乎仿佛能掐出水來的小圓臉,陷入了沉默。 這張臉穿著姑娘家的裙子走在街上,看見的人都只會夸可愛吧。 第35章 云頂飛舟 姜思昱一早上被姜家早晨集合鐘聲叫起,從而終止了靜修。 今天是學堂開學日,姜家上下都在忙著將所有學子送去學堂,當然姜思昱也在需要去學堂的學子之中。 他將去學堂用的物品全塞進儲物袋,在腰間隨便繞兩圈,就去找季知秋他們匯合了。 帶隊的師叔見他過來了,示意男女分隊,等會兒點名。 姜思昱站在隊里,往前瞄了幾眼,發(fā)現(xiàn)季知秋他們到得早,在前面朝他招手讓他過來。 他歡歡喜喜地跑過去,一條魚一樣滑溜進了隊里。 他們正討論少主今日會不會來驅(qū)動飛舟充當領隊。 姜思昱一聽來了興致:“少主第一次回來,當然要在如此盛大的場面出席了!” 許承煥反駁他:“少主事務繁忙,整日有要務在身,咱們多大的面子能請來少主?” 姜思昱退后,揪住季知秋的袖子,示意他趕緊幫忙說幾句。 他拽了半天,也沒聽見季知秋說話。 他踢了一腳,季知秋依舊一言不發(fā)。 姜思昱轉(zhuǎn)過頭怒目圓睜,發(fā)現(xiàn)季知秋正看著左邊低年級那邊的隊伍入神。 低年級集結(jié)每年都是一場巨大的工程,不是這個孩子丟了,就是那個孩子跑了,再不就是哭了不想去了。 姜思昱在心里給季知秋豎了個大拇指,心想還是季知秋會看熱鬧找樂子,這每年必備娛樂項目他可不能錯過,剛剛怎么能被別人區(qū)區(qū)一句話絆住了腳步。 姜思昱興致勃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起來。 七歲的小孩兒正是貪玩好動的時候,各峰或是師父或是家長送來的小孩兒剛離開巢,有的對陌生的環(huán)境一無所知,哇哇大哭找mama;有的受貪玩的天性驅(qū)使,和一大堆小孩兒擠作一團鬧得歡;有的四處亂跑打量著所有事物,師叔跟在后面追…… 雞飛狗跳的場景不過如此。 姜思昱看熱鬧看得正歡,突然發(fā)現(xiàn)亂烘烘的一堆小孩兒旁邊有一片小小的空地,有個娃娃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個角落,小大人似的背著手。 他穿著姜家統(tǒng)一的服飾看不出家境,一身清貴雅正的氣息卻撲面而來,一雙烏黑的眼朝遠處看過去的時候,仿佛里面倒映著一片璀璨的星空。他嘴唇微微繃著,尖尖的小下巴揚起,像是在找什么人。 姜思昱看著他的臉,莫名其妙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覺,可他又細細看了一遍,也沒找出來那股熟悉感究竟是因何產(chǎn)生的。 過了一會兒,姜思昱覺得自己再盯著人家小孩兒臉就要被低年級領隊的師叔當變態(tài)抓了時,遠處一個清脆軟糯的小奶音讓全場一靜。 “陌陌!我來啦!” 那聲音,好像一枚糖果含進了嘴里,在舌尖炸開甜蜜的氣息,任誰聽了都心里一軟。 一個頭上扎著大大蝴蝶結(jié)的孩子跑了過來,他似乎比同齡人矮上一點,軟軟白白的小圓臉上綻放著快樂的笑容,小短腿蹦蹦跶跶地向前跑著,隨著他的動作,頭上的蝴蝶結(jié)晃來晃去,像個成了精的兔子。 “怎么樣怎么樣?我可愛么?” 他一邊跑一邊大喊,周圍的小孩兒都傻了一樣看著他飛奔。 然后他像一個小炮彈一樣,“吧唧”一下?lián)涞絼倓偨缄懦蛄税胩斓男『簯牙?,短短的小胳膊抱住對方的腰,胡亂摸了兩把后,把腦袋塞進了對方懷里。 陌陌僵硬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腦袋上的蝴蝶結(jié)。 “確實可愛。” 他應了一聲,將剛剛因為蹦跶得有些散亂的蝴蝶結(jié)恢復原狀,才把小孩兒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