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聽到了！不行，你要么再笑一聲，要么啾給我聽聽……”

    商音一行的背影逐漸被林影籠罩，身后，陷入頓悟的通天卻初窺大道，欲斬執(zhí)念。

    等到了五莊觀附近，商音看著周圍的景象，縱使斗轉(zhuǎn)星移，山川裂變，竟也能看出幾分熟悉來。

    千年前，她與鴻鈞曾來過此處。

    她停在溪水邊，自孟極身上滑下，彎腰注視著溪水中的自己。

    鴻鈞啾問：“在看什么？”

    商音就在等他問。

    淺笑著用手指疏通放在身前的長發(fā)，輕聲道：“唔，也沒什么?！?/br>
    “就是忽然想起，我曾在此處得過一朵鬢邊芙蓉花，很好看。”

    鴻鈞啾并沒有什么反應。

    正在這時，商音身后傳來聲音：“這位道友欲往何處？”

    商音回身，便見身后是一身著黃色道袍的男子，他身邊則是一身紅色道袍，面容紅潤的青年。

    正是曾在紫霄宮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鎮(zhèn)元子與紅云。

    商音笑道：“聽聞五莊觀有故友，特來拜會?！?/br>
    一旁的孟極朝著鎮(zhèn)元子低頭行禮，不卑不亢。

    鎮(zhèn)元子當即撫髯微笑，認出了商音身邊的孟極，笑意更甚：“不怪今日五莊觀外祥云遍布，原是有貴客了，快往里面請?！?/br>
    商音同鎮(zhèn)元子與紅云一道往五莊觀的方向走，行走間，忽聞一股清雅淡香，鬢邊像被什么拂過，帶出極輕的癢。

    她微怔，抬起手，素白的手指輕撫過鬢邊開得正盛的海棠花。

    眼角勾起，面上笑意更濃。

    第34章 晉江獨家發(fā)表

    人參果樹內(nèi)蘊含生機造化之力，服用后可傷勢全消，元神沉疴盡去。

    自從名氣散播之后，每逢人參果樹成熟，天地仙人便蜂擁而至，想要求得一枚人參果。

    這鎮(zhèn)元子也是個妙人，他沒有拘著人參果樹的意思，每到成熟之后都會大辦人參果宴，然而取出招待賓客的人參果中，只有十之三四是真正的人參果。

    選中了便是與人參果有緣，沒選中的自然就要等下一回。

    來求人參果的都不想與五莊觀結(jié)怨，畢竟人參果樹并不是只成熟一次，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再等三千年而已——實在急用，也可以用靈物法寶與其他人交換。

    平白得罪五莊觀著實不值當。

    如此行事，再加上鎮(zhèn)元子身為地仙之祖的身份和順利突破準圣的修為，擁有人參果樹這種天地靈物的五莊觀這才真正立足在了洪荒大地之上。

    洪荒皆以為五莊觀與人參果樹都歸鎮(zhèn)元子所有，就連與鎮(zhèn)元子私交甚好的紅云道人都不曾知曉，人參果樹并非簡單的靈物死物。

    它早就開了靈智，與鎮(zhèn)元子并非表面的從屬，而是合作關系。

    如若哪一天鎮(zhèn)元子出事，人參果樹也自會遁走離開，誰也不可能得到它。

    而在商音踏足五莊觀的那一刻，鎮(zhèn)元子就感受到了人參果樹前所未有的激動的情緒波動。

    他詫異一瞬，與商音含笑的眸子對視，而后了然，三言兩語便將紅云道人引去了別處，朝著商音善意點頭，示意她自便即可。

    商音頷首回禮，朝著生機造化之力濃郁的方向走去。

    孟極并沒有跟著商音，前爪下壓伸了個懶腰，本想找個地方趴一會兒，就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去而復還的紅云道人握住了前爪。

    鎮(zhèn)元子表情無奈地跟在紅云身后，遞給孟極一個人參果，孟極下意識接了。

    “嘿嘿，小孟極，你吃了人參果，可就是答應讓我摸摸了！”

    孟極一只豹爪壓著人參果，一只豹爪被紅云道人兩眼放光的捏了又捏，毛臉全懵。

    鎮(zhèn)元子朝著孟極拱手作揖，又掏出一個人參果賄賂孟極。

    孟極：“……”

    好奇怪的仙人。不過看上去挺厲害的，打不過，又拿了好處……嗯，捏就捏吧。

    紅云乃是開天辟地后第一片紅云得道化形，雖未突破，修為也直逼準圣，若不是當初在紫霄宮中一時心軟，將蒲團讓給了哭窮裝可憐的準提，之后被鴻鈞收為弟子的，當有他一個。

    不過紅云生性豁達，本也不在乎這些，只不過之后道祖賜下六道鴻蒙紫氣給弟子后，又額外贈了一道給紅云，這可讓紅云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紅云道人會待在這五莊觀，就是純粹來躲清凈。

    方才的一面之緣，商音也看出了紅云身上隱隱的紫氣，詫異問鴻鈞：“你不是說只有六名圣人？這紅云身上怎么也會有一道？”

    鴻鈞倒是也記得紅云，答道：“他當日在紫霄宮中勸說鯤鵬讓出蒲團給西方二人，圣人之位牽扯因果諸多，他一時之言就此斷絕鯤鵬成圣的機會，自然會付出代價?！?/br>
    “說實話?！鄙桃舴藗€白眼。

    鴻鈞頓了頓：“成圣的鴻蒙紫氣沒有第七道，是假的。他乃天地間第一片紅云，跟腳不凡，又素來行善，于洪荒卻無佳位，未免彰顯天道不公。最好的方法便是身死輪回，將一身氣運融入人族，一舉兩得?！?/br>
    商音深呼吸。

    忽然就想到了曾經(jīng)在鴻鈞算計中隕落的諸多魔神與洪荒生靈。

    這便是造化因果的可怕之處。

    天穹之下，規(guī)則之內(nèi)，一言一行，哪怕只是隨意為之，越是修為高深，越是牽連甚深，世間無誰能逃。

    五莊觀內(nèi)的童子應是被鎮(zhèn)元子提前支開，商音一路走來都未曾看到，轉(zhuǎn)過竹墻，入目所見的便是一株參天巨樹。

    商音不由一愣。

    曾經(jīng)小小一顆的靈草仿佛還是昨日之事，如今再見，竟然就已經(jīng)變成了這般模樣。

    原來，當真是過去很長時間了啊。

    “小草見過尊者?！?/br>
    人參果樹如今的模樣已經(jīng)無法做出伏地行禮的姿勢，只能盡可能舒展樹枝低垂而下，聲音中滿是濡慕尊敬。

    “都長這樣大了啊，怎地都不曾替自己取個名字？”

    商音走近人參果樹，抬手輕撫粗糲的樹干，從人參果樹中再次感覺到那股與她隱隱同源卻又有所不同的生機之道。

    只有同為天地靈寶之流才能領會人參果樹對商音的感激濡慕從何而來。

    天地靈寶大多都會在長成之后淪為他人法寶，人參果樹本也應該如此，但因為商音的滴血之恩，又聽商音講道，這才讓原本不可能開智的人參果樹有了靈智。

    哪怕永遠無法得證大道，化形修煉，可開智本身便是一種希冀，一種能等待改變的資格。

    從物到靈，看似一步之遙，實則千里之差。

    “我本來就是小草呀，不論長多高，不論人參果樹的名聲有多盛，那都只是生存的手段?！比藚⒐麡涞闹ρ旧成匙黜懀翱晌业谋举|(zhì)，我開智時認識到的自己，從來就只是一顆小草?！?/br>
    商音隨即淺笑：“是，總有一天，那棵被定下命運的小草也可以與云并肩，同天論道?！?/br>
    人參果樹見商音一語道破自己從未說出口的野心，悸動之下更是親近。

    是的，它本就是有野心的。

    不然為何要送出人參果，不斷擴大自己的名聲？

    既然修煉一途走不通，那它便要試試看功德造化之路。

    若功德之路走不通，也還有第三條路。

    它本不該知道它曾應該只是他人手中的靈寶，無知無覺。

    如今既然知道了，它便永遠不會放棄。

    只要活著，它就要努力掙扎著從這所謂既定的命運中踏出去。

    “小草，我可以請你幫我個忙嗎？”商音的眼睫半攏，遮住那雙含情的丹鳳眼，“或許會有風險，但若是渡過去，于你于我，都會有大造化?！?/br>
    人參果樹毫不猶豫：“尊者請言！”

    “我欲借你身軀一用，溝通洪荒天地自然……”

    ……

    三十三重天外，鴻鈞松開捏訣的手指。

    他算不了商音，卻能算人參果樹。

    只要有蛛絲馬跡的關聯(lián)，就足以他推演出商音的計劃。

    的確很冒險，也的確極不像她平日的行事作風。

    但，也并非真不可為。

    鴻鈞翻手招出造化玉碟，渡入靈力喚回鴻蒙意識。

    鴻蒙意識有些詫異：“鴻鈞？”

    鴻鈞幾乎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祂。

    鴻蒙意識當然知道鴻鈞對祂并無恭敬之心，但祂并不在乎，因為世間其他生靈須在祂的掌控之中，但鴻鈞不必。

    因為鴻鈞遲早會被祂吞噬。

    “你還未曾尋到楊眉？”鴻鈞抬眸，眼神里滿是不悅。

    鴻蒙意識有些心虛，祂自然沒有全力尋找楊眉，而是在加重巫妖兩族的矛盾，同時也密切關注那六個得了鴻蒙紫氣的準圣。

    口中卻道：“楊眉的空間法則著實難纏，你當初還不是尋了許久都一無所獲？”

    “我來。”鴻鈞的聲音染了冷然。

    “你來？”鴻蒙意識是真的很驚訝了，“你不是之前還不想插手？”

    “她在影響我?！?/br>
    鴻鈞只是一句話，便讓鴻蒙意識瞬間變了態(tài)度。

    鴻蒙意識多疑道：“是什么契約如此厲害？那狐妖不過太乙玄仙的修為，如何能影響你？”

    鴻鈞淡淡開口：“我還未曾合道，七情六欲雖分，卻也并非無法再生?！?/br>
    鴻蒙意識因為鴻鈞的話啞然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