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趕集日。

    人群熙熙攘攘。噪雜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雞鴨鵝的叫聲，香味臭味腥味混在一起。干燥處塵土飛揚，有水的地方又潮乎乎，吃的琳瑯滿目，卻進不到自己嘴里。所以李玖沒多喜歡趕集，純粹在家呆著無聊才出來。

    她拿著根烤腸慢悠悠地走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還不待她回頭，那人就從身后躥到前面來了。

    “好巧，你也來趕集?！?/br>
    趙思歸從兜里抓了一個蛋卷塞進李玖手中，同時從善如流地咬了一口遞到面前的烤腸。

    “走啦，咱們一起逛?！?/br>
    趙思歸拉起她的手就跑。

    “哇啊別跑那么快！要撞到了！”

    李玖緊急側身，險險避開路人。一開始的驚嚇過后也主動邁開步子，在人流中輾轉騰挪，風一樣掠過過街道，發(fā)梢和衣擺在身后飄揚。

    她一偏頭，見趙思歸歡快地笑著，發(fā)絲亂舞，神情明媚而張揚，忍不住也勾起嘴角。

    “跑那么快干嘛！”

    “好玩！”趙思歸快活的聲音險些跟不上她們的速度，“我們去買雞柳吧！”

    “你有錢嗎？”

    “上回買菜剩了十塊?！?/br>
    吃完雞柳，她們也逛到了盡頭，攤子和人都少了點。

    她們繞到那些攤子后面，開始往回走。

    趙思歸拉了一下她的手，“可以親你嗎？”

    “這里？”李玖四處看了看，往旁邊走了幾步到電線桿后面，這才點點頭。

    “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結束時李玖輕咬趙思歸的上唇，忍不住嘟囔。

    又走了一段路，李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對，姜青程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卻撇過臉去不看她。沒兩秒，又猛地回頭。

    她原地躊躇了幾秒，主動蹭過來，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欲言又止。

    “啊！”趙思歸叫了一聲，“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說過她看見過我們親嘴？”

    “所以你們倆……”

    李玖默默舉了舉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

    姜青程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復雜叫聲——嗓子還是那么爛，又沙啞又甜膩——深吸一口氣。

    沉默半晌，姜青程干笑兩聲再次開口：“我是不是算幫了你們的忙？”

    “嗯哼?！壁w思歸心情很好地應道。

    “……挺好的，好吧，我不會說的，祝福你們，拜拜?！?/br>
    姜青程轉身想溜，沒兩步，頓了頓，又跑回來，看著身前兩個人，神情憂愁：“那個，以后怎么辦啊？”

    “呃？”

    “就是……同性戀嘛，你們家里肯定不同意的?！?/br>
    李玖聳聳肩：“之后再說之后的事。”

    “早晚會同意的。”趙思歸接上。

    “隨便吧?！苯喑套チ俗ヮ^發(fā)，沖她們揮揮手，“走啦。”

    “這么著急干嘛??？”

    “我等會得去鎮(zhèn)上上補習班?！?/br>
    姜青程的身影伴著這句話遠去。

    說起來，她們前兩天還去鎮(zhèn)上玩了。

    兩手空空一身輕，兜里塞二十塊錢，坐在公交車硬邦邦又薄的塑料椅子上顛簸四十分鐘。頂著大太陽喝一瓶飲料，逛一會超市，買幾樣小吃。

    其實鎮(zhèn)上也沒有多好。煤炭城市下的鎮(zhèn)子，什么都灰撲撲的，綠化少得可憐。樓房低矮又緊湊，老居民區(qū)狹小得令人壓抑。商業(yè)街堆著總是清不干凈的垃圾。但確實比村里更熱鬧。水泥路柏油路雖然舊了，有時候坑坑洼洼，好歹不會在下雨時變成泥漿。

    回神，李玖張嘴咬住遞到面前的蛋卷，發(fā)現(xiàn)她們已經走出了集市。

    昨天下了雨，枯葉浸在水坑里顏色變得深重，鞋子踏上去濺起水花，葉子卻不會像干燥時一樣清脆地碎掉。

    向左轉，拐進小道，水泥路變成沙石混路。鞋底印上的泥土會在進屋的臺階上被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