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作結(jié)束后你就會離開這里？”

    “是?！?/br>
    “你不想讓我再糾纏你了，是嗎？”

    “是?！被翮窈菪牡?。

    “好?！焙未c點頭，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纏著你。”

    “……你說。”

    “你現(xiàn)在天天在我眼皮子面前晃，我根本沒法忘記你，如果你逼著我忘記你，我會很痛苦的，”何川踮起腳尖，胳膊環(huán)住霍珩脖子，把霍珩腦袋拉低到自己面前，“求求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不要逼我現(xiàn)在忘記你。”

    “那你想怎樣?！被翮耥忾W爍，看著近在眼前的臉龐。

    “我想你在這里這段期間，我們跟從前一樣，等你工作結(jié)束離開后，我看不到你，自然會慢慢忘記你的?！焙未ò炎齑铰N近霍珩唇邊，聲音帶點顫兒，“來寶，親親我吧……我想了你一個晚上……”

    “小川……”

    “霍珩……”何川軟軟的嘴唇湊近到霍珩嘴角，像小貓一般，輕輕吮吸著，嘴里低低乞求著，“親親我吧……”

    第66章 何時珍惜

    從那以后，何川就開始經(jīng)常往項目部跑，有時候還拉著丁傳林一起，打著丁傳林的旗號，說是丁傳林想見來寶了。

    霍珩沒有拒絕何川的提議，他默允了何川的不請自來。

    丁傳林每次見到霍珩都咋咋呼呼，稱呼也總是改不過來，總喊他來寶哥哥，霍珩也不糾正她。

    丁傳林對霍珩的工作很感興趣，有次正好趕上霍珩開會，便吵著鬧著要一起參加，最后保證在角落里安安靜靜地坐著，才讓她旁聽了會議。

    當然，何川也跟著一起貓在角落里。

    會議中的霍珩，是何川不曾見過的模樣，說著他聽不懂的專業(yè)術(shù)語，投影的是電子版圖紙，各種繪制模型和資料。

    霍珩年輕，敢想敢做，團隊里也有霍閻特意安排的經(jīng)驗豐富的幾名大將，他們根據(jù)走訪和專業(yè)勘察結(jié)果，根據(jù)小鎮(zhèn)的特色和地域，結(jié)合政府指導方針，確定以旅游業(yè)帶動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

    何川看著在投影中間和團隊有來互往的霍珩，斑駁光影落在他的發(fā)絲，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側(cè)臉更顯立體，這樣的霍珩無疑是陌生的，卻又不知為何牽著著他心頭一跳一跳的。

    霍珩并不是最主要的負責人，他年輕資歷尚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霍閻的弟弟，而且他的設(shè)計理念大膽新穎，與老設(shè)計師們靈感撞擊不一樣的花火，一場會議下來，竟讓何川這個局外人都有聽得出一身汗的快感。

    “我想以草編為主線，然后再集合各地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人在此駐扎，打造一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大鎮(zhèn)?？梢宰層慰驮诒炬?zhèn)就體驗了解到我國各地的文化遺產(chǎn)?！被翮褚滦浒刖?，額前碎發(fā)有些長了，“鎮(zhèn)民當?shù)氐纳獠皇苡绊懀Ａ粢徊糠宙?zhèn)風原貌，但他們的店面需要重新翻修，成立有當?shù)靥厣霓r(nóng)家樂?！?/br>
    霍珩說這話時，眼神似有若無地往角落里瞟了一眼。

    后面會議又進行了很久才結(jié)束，丁傳林原本興致勃勃，奈何不住會議時間太長，便窩在角落睡著了。

    會議結(jié)束人群走盡，丁傳林依然睡得香甜，何川走到正在低頭整理桌子上文件的霍珩身邊。

    “……謝謝……”何川小聲道。

    “謝什么?！被翮駴]抬頭，借著投影儀器的光整理著資料。

    “謝謝你保留了我們的小店……”

    “你想多了，我沒那么大本事，是多方面綜合因素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我只是匯總整理——”

    “還是謝謝你，”何川打斷，“因為有你參與，我心里踏實很多……”

    “嗯?！绷季?，霍珩從嗓子眼里低哼一句。

    何川喜出望外，霍珩接受了他的道謝，不由得寸進尺想更進一步：“快到除夕夜了，你們這里也要放假了吧？”

    “嗯?！?/br>
    “那你要回家……過年嗎？”何川試探。

    “這里需要留人值班。”

    “那我們一起過吧?！焙未ɡ斫饬嘶翮竦拇鸱撬鶈枺敖衲辍乙粋€人……”

    霍珩收拾完資料，再一次答非所問：“走吧，送你倆回去。”

    丁傳林被叫醒，走出項目部才發(fā)現(xiàn)天色早已黑透。丁傳林圍著兩人蹦蹦跳跳，展望著小鎮(zhèn)的未來，期待早日住上大高樓。

    霍珩和何川并肩走著，夜里行人不多，寂靜和丁傳林的吵鬧和諧并存著。

    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小路前方有群比丁傳林更吵鬧的人出現(xiàn)了。

    是“黑胖壞”三人，他們似乎喝了點酒，幾個勾肩搭背的，一路講著不入流的話，笑聲猥瑣又吵雜。

    “是他們?！焙未ㄑ奂猓劝l(fā)現(xiàn)了對方，稍微拉一下霍珩衣袖，“我們換條路吧?！?/br>
    何川不想惹事。

    霍珩看一眼何川，想起上次何川受傷的事情，再看這次身邊還帶著丁傳林，于是點點頭。

    只是他們剛打算轉(zhuǎn)身換路，就被對方看到了，一聲長長的流氓哨響起。

    “呦！兄弟們，看看那是誰？”小胖粗聲粗氣道。

    “這不是咱們鎮(zhèn)上大名鼎鼎的來寶嗎！”小黑陰陽怪氣。

    “什么來寶，你消息落伍了！人家可是大城市來的那啥，那叫啥設(shè)計師！”

    “是嗎，這小子換烏龜殼了？哈哈哈哈……”小黑笑聲猥瑣輕蔑。

    “來寶哥哥，我們快走吧?！倍髁挚粗@群小地痞有點害怕，小聲道。

    霍珩點頭，一手牽起丁傳林，一手捉住何川手腕，繼續(xù)往相反方向走。

    “媽的，跑什么跑，你小子不是挺有能耐的嗎，把哥幾個關(guān)派出所里，有本事你再來一次??！”小胖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大聲嚷嚷。

    “行了，別嚎了。”小壞發(fā)話了，眼睛微瞇，看著霍珩拉起何川的那只手。

    三人最終走遠，換了條小路，把小地痞流氓們甩開了。

    “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們要耍酒瘋打架呢。”丁傳林拍拍胸脯，霍珩已經(jīng)松開她的手，她說完又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面，心情很好地哼起歌來。

    霍珩還抓著何川的手腕沒有松開，何川不安分地扭動了下手腕，霍珩瞥他一眼，何川的手腕不再活動。

    霍珩手掌沿手腕向下，把何川的手收在掌心里。

    黑夜給緊握的雙手上了保護色，也把兩人的真心籠罩其中，只有在看不到的時候，霍珩才愿意表露一點他的情感。

    這點隱藏的愛意讓何川想哭，他的指尖在掌心里摳摳搜搜。

    “來寶……”何川帶點撒嬌和委屈輕聲呼喚。

    “嗯?！被翮竦偷突貞?/br>
    “霍珩……”何川又說。

    “嗯?！被翮褚廊粦?。

    “你留下來陪我過年吧?！焙未ǖ偷推蚯笾?。

    “我從十五歲那年就沒再過過年?！?/br>
    霍珩的聲音透過夜色傳出，何川轉(zhuǎn)頭望著棱角分明的臉龐，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但何川還是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憂傷。

    “為什么……”何川輕聲問。

    “因為霍閻的mama在我十五歲那年自殺了?！焙未◤奈绰牷翮裉崞疬^從前，他所了解到的都是趙遲給的零星信息，這是第一次霍珩主動分享他的過去。

    “自殺？”何川沒想到，但他大概能猜到其中過往必定對霍珩和霍閻傷害很深，何川緊緊用力反握住霍珩的手，“發(fā)生了什么？”

    “到了！”丁傳林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兩人，“到家了！”

    “你先回去吧，我跟你來寶哥哥還有點事情要說?！辈恢挥X已經(jīng)走到面館門口，何川被丁傳林打斷，有點不太高興。

    “好吧，那我先回去啦?！倍髁中ξ乜粗鴥扇司o握的手，并沒覺得有何不妥，他沖來寶揮揮手，“來寶哥哥，明天見！”

    丁傳林回了理發(fā)店，霍珩和何川還站在店門口。

    “時間不早了，回去睡覺吧?！被翮褚墒郑未ㄚs緊牢牢抓著他的手。

    “好冷，我們回去說吧。”何川拖著霍珩想往店門口的臺階上走去，可是霍珩用力往回一拉，何川未拽動霍珩半分。

    何川回頭看著月光下的霍珩，那雙眼睛里有太多他看了會莫名心疼的情緒。

    “小川哥哥。”霍珩開口。

    何川有種眼前人還是來寶的錯覺。

    “我媽是小三，我是私生子，霍閻的mama陶瑞鈺臨死前是想拖著我一起死的，”霍珩緩緩訴說陳年過往，語氣沒什么波瀾，可是黑眸里分明有一場回憶將他虐殺，“她給我和霍閻都下了安眠藥，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霍閻的藥效發(fā)作得比我慢些，于是他攔著陶瑞鈺，不管不顧地趴在我身上?！?/br>
    “來寶……”何川聽到這些，不知該說什么，他覺得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是徒勞的，但他看到霍珩落寞的神情就控制不住想擁抱他的心情，于是何川緊緊摟住霍珩，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輕拍著。

    “陶瑞鈺自殺前，讓霍閻選擇過活下來的人是我還是她，”霍珩無奈輕笑，笑里有些蒼涼，“她本就不想活，卻還讓霍閻做這種選擇。她給了霍閻恨我一輩子的理由?！?/br>
    “可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何川心疼地抱緊霍珩，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你也是無辜的！她憑什么要拖著你去死！憑什么讓她的兒子來恨你！你這些年一定過得很痛苦！嗚嗚嗚……”何川又氣又心疼又委屈，說著說著自己反倒先哭了起來。

    霍珩板著他的肩膀，讓他把臉蛋仰起來，輕輕替何川擦掉眼淚：“別哭，這么冷的天，會把臉哭傷?！?/br>
    “可我心疼你！”何川淚眼汪汪，根本止不住。

    霍珩輕嘆一口氣，繼續(xù)道：“是不是我的錯并不重要了，霍閻難道就真的會以為是我的錯嗎？”

    “那他為什么……”何川想起趙遲說過的話，霍閻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霍珩，這種控制欲另何川不理解。

    “因為他過得不開心?！?/br>
    “但他沒有權(quán)利干預你的生活?！焙未☉嵑薜?。

    霍珩輕輕搖頭，溫暖手掌撫摸何川精致小巧的臉龐，眼神里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悲哀和絕望：“霍閻是我哥哥，如果他心里的傷不會好，我也沒有辦法一個人快樂的，終究是我欠他的，如果他拖著我會好過一點，那就讓他拖著吧?！?/br>
    “只是小川哥哥，對不起了，沒有辦法給你回應?！被翮癖傅匦α?，笑里帶淚，“我失了一場憶，就真以為自己會愛人了，我這種人，其實沒有資格去愛誰的?！?/br>
    “不要這么說！不準你這么說！”何川緊緊抓住霍珩放在自己臉頰上的那只手，“什么資格不資格的！來寶！你不要犯傻了，你是你，霍閻是霍閻！”

    “可霍閻是我哥哥?！被翮褫p聲道。

    何川有一絲微愣，他這時才恍然發(fā)覺，也許霍珩跟霍閻的感情并非只有恨和折磨的糾纏。

    霍閻會攔在霍珩面前不讓親生母親傷害他，霍珩會心甘情愿被霍閻拖著控制著，也許他倆之間的情感糾結(jié)很難用一兩句話去詮釋清楚。

    霍珩不想拋棄霍閻，何川便沒有辦法讓霍珩望向只有他們倆人的未來。

    無力的挫敗和心疼困擾著何川，可是他除了哭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小川哥哥，”霍珩雙手捧住何川的臉頰，目光真摯虔誠，“你答應過我的，等我離開這里，你就忘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