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明明是你 那日明明是戚景思自己將傘扔在雨里,打翻在泥地,現(xiàn)在倒是惡人先告狀,好不講道理。 言斐沒有生氣,也沒有繼續(xù)辯解下去,他跟在戚景思身邊,甚至還露了個溫柔的笑,我都補好了,豫麟書院好幾個月,日日帶在身邊,也尋不到機會親手還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里停電,這里是存稿箱君帶來的更新。 之前擔心覺得這種溫馨日常向節(jié)奏太慢,怕大家不喜歡,但評論區(qū)好像有小可愛說愿意看... emmm...我就很糾結...是加快劇情節(jié)奏呢還是再溫馨一段時間 第31章 一室微妙 ... 豫麟書院好幾個月。 這是言斐在說,一直以來,他日日都在等著戚景思。 他是個太溫柔的人,這已經是他對戚景思那場不告而別能說出的,最嚴厲的埋怨。 戚景思握著紙傘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緩緩倒向言斐的一邊;言斐余光掃過傾斜的傘沿,頷首淺笑間作勢挑了把垂下的鬢發(fā),輕輕將傘柄推了些回去。 二人走在路上默默無言,中間留著恨不能還能擠進一個人去的距離;一柄普通的油紙傘能有多寬敞的空間,直到走回戚家祖宅的小院前,竟是誰也沒能遮住,兩個人各自淋濕了半身。 戚景思帶人走到檐下,收起油紙傘遞給言斐,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到了。 本就是送來還你的。言斐輕輕將遞到手邊的紙傘推回去,垂眸頷首道:那言斐告辭了。 他自始至終都垂著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沒有一點埋怨;戚景思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瞧不清他纖長羽睫后的情緒,但他能看到言斐一雙薄唇凍得都有些發(fā)青了。 他看著言斐轉身,被雨水濡濕的半邊肩背透著清癯,微微打著寒噤。 他看見言斐步下門口的兩級矮階,走進雨里,無意識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南方陰冷潮濕的氣候讓人有些上不來氣,這雨下得雖不大,但好像帶著細小的針尖,落在言斐臉上,扎得皮膚生疼。 他低頭哈出一口白霧,伸出雙手接住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再抬頭時,頭頂的針尖忽地就不見了。 這么破的傘誰還要。 戚景思身高腿長,撐傘的動作并不像言斐那么吃力,他看著好像若無其事,話里也沒有什么語氣。 都濕透了。他回頭瞟了眼身后已經被推開的院門,這兒也不是晟京,著了風寒沒人管你。 ***** 今天戚景思沒有帶傘,回來得還晚,林煜追去碼頭也尋不見人,只能在家把涼透了的飯菜熱了又熱。 他剛要把又放涼了的飯菜端進東廚間,正好瞧見戚景思推門進來。 這孩子不帶傘是習慣,回家晚也是尋常,但悄悄地都摸進屋了也不跟自己打聲招呼的事,這么些年了,今兒個還是頭一遭。 林煜定睛往戚景思身上打量了一圈,深怕看見點不得了的傷。 小叔叔。迎著林煜擔憂的眼神,戚景思這一聲喚得沒有什么底氣,說著側身讓出了門口。 景思?林煜不解地開口,正準備詢問時,瞧見門邊又再走進一個人來,這位是 來人雖被雨水沾濕了半身,透著狼狽,但單薄青衫下透出的幾分書生意氣,顯然與往日那些在市井里跟戚景思過不去的潑皮無賴不一樣。 言斐見狀上前,頷首作揖,因為不知如何稱呼,只能把求助的眼神遞向身旁的戚景思。 這是戚景思也只得別別扭扭地向林煜介紹道:我書院的學友。 書院?林煜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驚喜,他上前兩步,笑容隨和,我姓林,是景思的叔叔;你既與這孩子同輩,不嫌棄的話,隨他喚我一聲叔叔就好。 方才在市集便聽人說起過,戚公子家里還有一位姓林的長輩。也許是因為林煜的笑容親和溫婉,言斐對著這個初次見面的長輩沒有絲毫拘謹,言語間落落大方,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道:晚輩言斐,有禮了。 言斐的名字寫在皇榜頭名,昭告天下,就算林煜不曾親眼瞧過,也早就在小小的沛縣傳了個遍。 戚景思長這么大第一次帶人回家,他還以為最多是沛縣學堂里的學友,卻不想居然是豫麟書院的同窗,新科及第的狀元郎。 你他有些難掩激動的情緒,也是朱夫子的學生? 是,豫麟書院里,曾有幸與戚公子同拜朱夫子門下。言斐頷首又是一揖,今日本是得空送還戚公子之前落下的物件兒,不想天公不作美,實在打擾了。 林煜眼眶有些濕潤,愣在門邊半晌才點點頭,連連重復著一個字:好好好 小叔叔戚景思瞧不出這兩個讀書人之間的彎彎繞,小聲提醒了一句。 瞧我,沒見過景思帶朋友回來,一激動竟連禮數也忘了,怎好讓M.E.D.J客人站在門口說話。林煜抱歉地笑笑,你們里面坐,我去把飯菜熱一熱 我來罷。戚景思將林煜拉到一邊,小聲耳語道:給他找身干凈衣裳。 林煜看了眼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門邊的言斐,注意到對方被雨淋濕的鬢發(fā)還打著綹,對戚景思點了點頭。 當戚景思在東廚間忙活完,順帶收拾了自己的狼狽,將飯菜都端上桌,才回頭在堂屋內打量一圈,沒有見著言斐的身影。 走了就走了罷,本也就是進屋換身衣裳。 小叔叔他深吸一口氣回頭,走到飯桌邊坐下,吃飯了。 是這家里沒什么客人來,叔叔竟沒教好你規(guī)矩嗎?林煜走到桌邊,拍落戚景思手里的筷子,言語雖然含嗔,動作卻還是很輕,客人還未上桌,你怎好先動筷。 客人? 戚景思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林煜話里的意思 言斐還沒走嗎? 也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滋味,但就好像松了口氣,嘴上卻是還不肯認。 別等了,又沒做他的飯。他重新拿起筷子,本來也只是在路上碰見,人家狀元郎怎么瞧得上咱這 對不起。 戚景思話還未說完,就聽見身后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微微的失落,將他剩下的言語都梗在了喉嚨里。 是言斐唐突了。言斐抱歉地垂頭躬身,對著戚景思的背影,衣服我回去洗干凈后會著人送回來的,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擾了。 房中氣氛一時間尷尬不已,林煜雖瞧得出異樣,卻摸不清原因;他幾次朝戚景思遞過眼神,戚景思卻捏著筷子埋著頭,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還送回來做什么,這是景思前些年的衣服,本也穿不上了,是我看著這衣裳還好好的,就洗干凈收起來沒舍得扔;看著你倆身量不同,還擔心不合身來著,現(xiàn)在瞧來倒是正好。 林煜打著圓場走到言斐身邊,多個人多雙筷子的事兒,小言公子別往心里去,景思他不是那個意思。 他一邊說著一邊想將人帶到桌邊坐下,只萬萬沒想到這新科狀元看著柔弱有禮,骨子里還是個犟脾氣;言斐自始至終盯著戚景思的背影,沒有半點要挪步的意思。 戚景思低頭盯著面前一碗米飯,都快要把里面的米粒數清楚時,才鼓足勇氣起身,徑直往廚房走。 我去加一副碗筷。 他說話時也不曾回頭,好像身后有什么教他害怕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論見家長的正確方式,學霸阿言即將交出滿分答卷,敬請期待~ 感謝在20201109 23:59:51~20201110 22:09: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流霞仙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2章 三元及第 ... 這一頓飯吃得不太愜意,無論是對誰而言。 為了緩和微妙的氣氛,林煜會時不時地閑話兩句,但只有言斐會應;他忙著給兩個孩子夾菜,也只有言斐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道謝。 戚景思從頭到尾都埋著頭,只知道扒拉著碗里的菜飯。 看見林煜撂筷,言斐也跟著放下碗筷,戚景思簡直如蒙大赦,錚地一下站了起來。 都吃完了。他忙忙慌慌地收拾著桌上的碗筷,我去洗碗。 就算眼神不好,就算室內燭火也昏暗,但戚景思的慌亂到底太明顯,言斐還是瞧見了。 我他連忙跟著起身,收好手邊的碗筷遞給戚景思,我來罷。 接過碗筷時,雙手無意中的短暫接觸讓戚景思一個哆嗦向后退了半步,他沒好氣道:你會嗎? 我戚景思的話不太客氣,言斐抱歉地垂頭,在鶴頤樓的后廚,也見人做過。 我家不是鶴頤樓,沒那么多碗讓你碎。戚景思說著已經將碗碟收好,轉身走進了東廚間。 ***** 這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氛圍連瞎子都瞧得出來,更何況是玲瓏剔透的光霽公子。 他和言斐出身、年齡、際遇都有些很大的差距,但他們之間又有些奇妙的聯(lián)系;他們都是朱夫子的得意門生,本朝為數不多的幾個連中三元的舉子。 兩個清瘦的男人,兩身相似的青衫 像是一種極微妙的傳承。 況且言斐身上有很多跟林煜自己相似的氣質,無怪戚景思第一眼幾乎看錯。 拋開這些不談,言斐談吐得體,謙遜有禮,他是戚景思第一個帶回家的朋友,哪怕只是愛屋及烏,林煜也打心眼里喜歡。 此刻瞧見言斐呆望著戚景思離開的背影,眸中的情緒暗了暗,他柔聲安慰道:小言公子別介懷,景思這孩子脾氣看來是怪了些,不好相與,但叔叔能看出來,他對你沒有惡意。 他從小大沒有帶過什么朋友回家,但凡有人登門來找他,大約都是家里的孩子被他打了,上門來找我討說法 景思他從小就沒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不太懂得該如何跟身邊的人相處,要說也是我這個做叔叔的沒有教導好,小言公子不要怪他。 他也言斐小聲嘀咕著:沒有朋友嗎 什么?林煜眼神疑惑道。 沒什么,林叔叔客氣了,喚晚輩言斐就好。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言斐立刻抱歉地朝林煜欠了欠身,我沒有怪戚公子。 林煜笑著頷首回禮,可叔叔瞧著你有心事。 是。言斐沒有分辨,大大方方地認了,不過無怪戚公子,是言斐自己能力不濟,手邊瑣事處理得心余力絀。 瑣事? 言斐的話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林煜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關竅。 莫說三元及第的金貴狀元郎,但凡能進了殿試的人,之后大概率都能進翰林院,看著雖無實權在身,卻都是為日后儲備的京官,前程似錦;可言斐怎么狀元及第沒倆月就被發(fā)配到了這小小的沛縣? 跟慌亂緊張,又對官制、政事一竅不通的戚景思不同,林煜長在李晟王朝第一大世家,自己就是翰林院出身。 狀元及第進入翰林院的,最低都是至從六品編撰做起,總有機會跟在皇帝身邊;就算下放地方為官,至少也是一州通判。 最近沒聽過沛縣往上有什么新官上任,更是沒見過新到任的翰林院編撰官位還沒捂熱乎,就被發(fā)配到沛縣這偏遠郊縣來的。 晟京城里不太平,這點蹊蹺不得不讓林煜心中思慮。 小言公子是新科狀元及第,過去這么久了,按理說應已派了官職。他開門見山,沒打算藏著掖著,卻也留有余地,并沒有把心中疑惑點破,可是公務上有何不順? 是。言斐恭敬答道:也許是之前言斐自視過高,其實根本無力勝任;夙夜興嘆,唯恐有負百姓所愿,朝廷所托。 看來還真是來公干了。 林煜了然地點了點頭。 月前常浩軫的來信曾提到過,朝廷有意趁沛縣的枯水期,派人視察沛水沿線河堤水利;江南魚米之鄉(xiāng)是李晟的糧倉,沛縣碼頭則是糧食轉運去晟京的關鍵一站。 新科狀元自然金貴,但資歷到底還淺,所以,言斐這是跟著巡視欽差來的? 可這是戶部的差事。 林煜一針見血,顯然超出了言斐的所料。 雖然林煜一身書生落拓之氣并不掩蓋,卻也不張揚;在言斐眼中,大約能看出面前的人是個讀書人,可這小小沛縣,居然有人對朝廷官制如此了如指掌,甚至,好像還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此前他們巡查隊伍一行沿沛水而下,雖然也有段時日了,但沿途無非吃吃喝喝,看幾本地方官送上的賬本摘抄,并沒有什么平民百姓知曉。 林煜是如何知道的? 言斐有些吃驚,猛然想起方才在院門口的場景。 戚景思收起那柄破舊油紙傘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了門邊貼著的春聯(lián)。 那春聯(lián)大約是去年春節(jié)貼上了,經一年日曬雨淋,已經斑駁脫落,加之這連綿的陰雨天光線微弱,他是眼神不好,瞧不清楚,可就憑僅存的一點痕跡也不難看出,那春聯(lián)上原本的字跡雋秀,靈動灑脫,甚至 有幾分眼熟。 與戚景思好歹同窗小半年,他對戚景思沒成見,可要練就那一手好字,憑戚景思的底子,這分開的短短數月決計是不成的。 當時戚景思要將傘遞給他,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他那時也沒有心情細想,可現(xiàn)在想來 當初在晟京時,戚景思的脾氣本來也不好,可也不曾這樣躲著他,一切的變故都始于那場山中的劫后余生 戚景思在他書房中瞧見了當年光霽公子的真跡,當場就情緒激動,之后更是對光霽公子當年的傳聞極為上心;而那之后戚景思開始躲著他,直到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