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給我們幾天時間。言斐被戚景思扶著走出人群,這幾天內(nèi)你們不能干預我們的行動,幾天后若是葛大嫂的夫君病情好轉,你們再選擇是要相信我們,還是燒死我們。 迷信的事,有時也并非全然因為愚昧無知;畢竟,但凡有一條生路,誰又會愿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佛身上。 ***** 破院門口的人群終于散去,葛大嫂領著戚景思幾人進門,一進門便噗通一聲跪下。 女人只會一個勁的磕頭,謝謝幾位活菩薩救命! 言斐看不下去躬身要扶,碰到手肘的傷口一陣吃痛,人就已經(jīng)被戚景思扶了起來。 葛大嫂,我們救你也是救自己,道謝就太客氣了。言斐客氣道:只是,你家中情況 葛大嫂一邊招呼著眾人進屋,一邊大概介紹著。 她幼時因為腿腳殘疾,被父母遺棄,被葛家的老人撿回家撫養(yǎng)長大;葛家本也不富裕,她年歲到了便也自然的嫁了葛家唯一的兒子為妻。 但我家男人很老實的,對我也好。葛大嫂強調(diào)道:他一點也不嫌棄我殘疾,對我很好的。 雖然知道葛大嫂的強調(diào)是為了說明自己并非全然是因為報恩嫁人,但言斐聽著卻更害怕了。 既然葛大嫂與夫君恩愛情深,那這人 小伙子你別怕,我男人是真的還有氣兒呢!葛大嫂瞧出言斐臉色難看,馬上解釋道:都是那個天殺的張發(fā),哆哆嗦嗦地進屋,遠遠地伸了伸手就跑了,還跟族長說我男人咽氣兒了 其實是怪我沒紅包打點他她說著抹了把淚,我男人每天醒著的時候我明明還能喂他半碗糊糊 說話間葛家的兩個孩子跑出來找mama,各個面黃肌rou一丁點大,言斐別過頭去不忍心多看。 戚景思暗地里悄悄緊了緊扶著言斐的手臂。 葛大嫂,這畢竟是病,還是教孩子們離遠些好。他轉頭對葛大嫂道:我們還是先去看看病人罷。 幾人說著話走到葛家男人休息的房間門前,葛大嫂趕緊讓大兒子帶著小兒子離開。 戚景思剛伸手掀開門簾要進去,卻突然被身后的言毅拽住了。 言毅小心地在戚景思身后探出腦袋往房中瞧了幾眼,然后小聲道:可能該離遠些的是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喪喪的十一月終于過去了!水逆退散!身體快點好起來!大家也要開心噢~ 這一章略卡文..我盡量在二更粗長叭orz... 第62章 無米之炊 ... 這是戚景思第一次意識到, 言毅與言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真不愧是一對兄弟。 犟起來是一模一樣。 言毅看著還是那個膽小怕事的樣子, 也不言語,勾著腦袋都不敢抬頭看人,但硬是拽著言斐不撒手,強行把人拽到小院里一處偏廂才肯開口。 這瘟疫雖來勢洶洶,病相可怖,傳染又快, 但其實治起來不難。他進屋后小聲道,葛家大哥的紅斑剛長到脖子上,是能好治的。 他看著比尋常人病得重,氣息也弱到張發(fā)都探不出, 大約是因為發(fā)病前就開始餓肚子了;葛大嫂也說現(xiàn)在每天就喂點糊糊, 這家里一貧如洗, 想來是身體底子本就虧著。 那當年你們村總是提起別人家破人亡的傷心事,言斐言語間小心翼翼。 我們那村子沒有莜縣大, 能有幾家藥材鋪。言毅解釋道:這病傳得極快, 起先藥材只是漲價, 窮人砸鍋賣鐵也吃不起;到后來, 便是使銀子也買不著了。 聞言房中眾人皆若有所思。 眼下莜縣被封鎖, 就算村里有治病的藥材,也是等著坐吃山空;一旦藥材耗盡, 眾人還是等死。 如此一來,如何防止瘟疫在村中大面積傳播才是重中之重。 戚景思想起方才退出房間前言毅說的那句話 可能該離遠些的是我們。 這一句話里有話,似有深意。 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說?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不是大夫,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能完全肯定, 但據(jù)我所見,與這村里的傳言,都是一樣的。言毅在言語間深長地呼吸,盡量讓自己語調(diào)平緩,咬字清晰,村里人都說是瘟神抓壯丁,是因為 這病只感染青壯年,不感染老人和孩子,染病的順序也是男人比女人更危險。 起先在我家,就是我爹比我娘病得早;而后來逃出村子的大都是我跟我姐這樣的孩子,或者是一些求到藥治好病的,老人們是已經(jīng)走不動了,而壯年如我爹娘那樣的,反而大多是病死了。 戚景思抬頭看了眼言斐,房中又在陷入沉默。 若按言毅的說法,現(xiàn)在屋里這三個人,都是最危險的。 眼下?lián)倪@些也沒用。言斐牽住戚景思的手,抬頭笑笑,接著對言毅道:你那時那么小,還能記得藥方嗎? 我記得。言毅的聲音沉重又堅定,那藥方并不復雜,卻是救命的東西。 治病的方子當時在村中也不是什么秘密,藥材簡簡單單的幾味,幾乎人手一份。 只是光有那張寫了藥材的紙,救不了命。 當年父母相繼染病,言毅被jiejie帶著走街串巷地去求藥,他們姐弟倆都沒讀過書,不識字,那幾位藥是什么意思他們或許不懂,只是那幾個音怎么讀,都刻進了腦子里。 言斐讓葛大嫂去借來紙筆,等言毅寫好方子,幾人一道去族長那里求藥,這一路上沉重,誰都沒有太言語。 求藥之路倒是沒什么阻礙,族長很配合的叫人帶他們?nèi)チ舜謇镒畲蟮尼t(yī)館拿藥。 二人一進醫(yī)館,卻頓時傻了眼。 里面藥材盡數(shù)被打翻在地,混成一團亂麻,像是被賊人洗劫過一般。 對不住了,幾位。引路來此的小伙子還算有禮貌,他有些抱歉地解釋道:頭前兒村里剛開始死人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當病來治,但后來治病的郎中都染了病,這事兒便沒人敢管了。 郎中也死了幾個后,村里人人自危,都上醫(yī)館搶藥,看見什么搶什么。 那會縣丞大人還在,就讓府兵封了醫(yī)館,一直到現(xiàn)在。 沒事兒。言斐搖搖頭,禮貌地笑笑,回身對戚景思和言毅道:我們反正也只要那幾味藥,找出來分一分,想來也不是太麻煩。 言斐說話間,言毅愣愣地走到一排藥匣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面一塊標簽,手伸出去又收回來。 那一格藥匣的標簽上寫著升麻兩個字。 戚景思瞧出蹊蹺,走上前去一把抽出藥匣子 空空如也。 升麻言斐看著戚景思手中空空的藥匣,下唇顫抖,小聲道:《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有云,主解百毒辟瘟疫。 從小被眼疾所累,他雖沒有久病成醫(yī),但識字后也讀過幾本醫(yī)書。 這位小哥。言斐轉身朝身后帶路的人微微欠身,能不能麻煩您回去問問族長,可不可以在村里找一個能識得藥材的人,在這狼藉里尋尋,可還能尋出這味叫升麻的藥來。 另外,還要勞煩您再帶我去其他藥鋪瞧瞧。 至村里發(fā)生洗劫藥鋪的事件后,說是為了保護藥材,所有的藥鋪醫(yī)館都盡數(shù)被官家查封;再之后幾位郎中接連病故,縣丞拋出了所謂的瘟神之說,又找來所謂大師幾經(jīng)渲染,使走投無路的村民深信不疑。 所以藥鋪醫(yī)館至被查封后,便沒有人再打開瞧過。 待戚景思、言斐等人一整天忙活下來才終于發(fā)現(xiàn),整個莜縣的升麻只怕早就全都不翼而飛了。 莜縣這場瘟疫的內(nèi)核里,藏著的是戚同甫非法圈地征糧的秘密,這是掉腦袋的罪,大概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給這幾千人留下任何生機。 重新回到葛家小院的時候,氣氛已然沉重非常。 這我們家也只有這些了葛大嫂對著桌上的幾個糙面饅頭和小菜,局促地在圍裙上不停地搓著手,委屈幾位恩公了 她的眼神充滿歉意,但仍然遮不住內(nèi)里的期待。 而她身后,兩個半大的孩子扒著母親的腿不停地往外探頭,咽著口水。 都沒吃呢罷?言斐有些心疼地招呼道:一起? 不了不了!葛大嫂一邊擺手,一邊把兩個孩子往身后攔,廚房還有多的,女人跟孩子哪能上桌,我們?nèi)N房吃就是了。 也不等言斐再說什么,她說完就拉著兩個孩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子。 房中三個少年面面相覷,默默地走到小桌邊坐下,筷子在那碟小菜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卻是食不下咽。 戚景思的筷子不小心跟言斐的撞在一起,筷子碰掉時帶出一小塊臘rou碎渣。 怪不得方才葛大嫂身后的孩子瞪著桌子直流口水。 言斐心下實在不落忍。 跟言毅和戚景思不一樣,他是真沒見過這樣的苦日子,就算去年在汀縣的河堤上遭過罪,也是因為受災。 實實在在有人在生活里就苦成這樣,他還是第一次見。 我去倒口水喝! 他倏然起身,言罷就轉身跑出了房間。 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門邊,他悄悄掀開棉布簾子,瞧見葛大嫂哄著兩個孩子,吃的是灶臺上幾個干癟的老苞米。 從進門開始,葛大嫂眼睛里明明就滿懷期待,但大約也是瞧出三個少年情緒低沉,她小心翼翼地不敢開口問,大概是怕得罪了自己男人最后那點希望。 房間那一碟小菜和幾個糙面饅頭不算好東西,可也已經(jīng)是這個家最能拿的出手的吃食了。 言斐鼻梁一陣發(fā)酸。 葛大嫂把他們當成了最后的希望,真就像菩薩似的供著深怕開罪,他卻只能讓這個無助的女人失望。 葛大嫂他愧疚地掀開簾子,幾欲哽咽,對不起 葛大嫂聞聲回頭,看到言斐那張內(nèi)疚痛苦的臉,傻子也能瞧出不對。 她哆嗦著把苞米放回面前的小竹筐里,抱起身上的孩子放在地上,扶著灶臺顫顫巍巍地起身。 你們她雙唇不住地顫抖,說不出一句整話。 對不起,葛大嫂,今晚就要在您院兒里叨擾一晚了。 身后是熟悉的聲音,言斐一回頭,看見戚景思那雙有力的大手已經(jīng)自然地攬住了他的肩膀。 今兒去村里找藥沒找齊,缺一味我們明兒去地里挖。戚景思客氣道:還要麻煩您給準備些挖藥的用具,鋤頭、背簍什么的。 誒、誒、誒好好葛大嫂連連應聲,雙手在圍裙上無措地來回蹭著,那我我這就給你們收拾床鋪去我 方才幾乎熄滅的希望在這一刻重燃,讓這個樸實的鄉(xiāng)下女人有些語無倫次。 哦,對了,東西東西我都備好房門口,明兒你們一出門就能看見 還有什么她低頭左右看看,連忙對身邊的孩子吩咐道:大崽,去,你趕緊帶弟弟睡覺去。 沒事兒,那葛大嫂您先忙戚景思禮貌地答著,說了輕輕推了把懷里的言斐,孩子我們帶著玩會兒。 好、好。葛大嫂急急忙忙地應著,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廚房。 言斐從頭到尾一直愣在門邊,直到被戚景思輕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 他等著葛大嫂走后才驚訝道:你真有辦法?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戚景思自然地笑笑,說著又推了言斐一把,趕緊把孩子領了上屋里吃飯去,就那么兩塊臘rou金貴著呢,再磨蹭該涼了。 見言斐愣愣地看著自己像是沒反應過來,戚景思推著人往前走。 你也知道,連言毅都怕我,再嚇著孩子。你趕緊的,領了孩子上屋里吃飯去,言毅還等著呢。 可是言斐被人推著走,心里還是對白天的事惴惴不安。 先吃飯。戚景思在言斐耳邊哄著:吃完我就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卡卡卡卡.. dbq遲到了orz.... 第63章 柳暗花明 ... 葛大嫂家景況再不好, 好歹也是一家人正經(jīng)過日子,條件要比之前張發(fā)的破院子好不少, 至少有空屋,有床板。 招呼完兩個小家伙吃飯,大伙都默契地把那兩塊金貴的臘rou讓給了孩子,之后言斐一直等著戚景思的所謂辦法,這人卻不見了。 他一個人呆在屋內(nèi)逼仄的小床上,雙手抱住小腿, 下巴抵著膝蓋,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 跟戚景思擠在一張床上的日子也不長,滿打滿算沒半年,起先好長一段時間里也一直是各睡各睡的, 也就二十歲生辰那晚逾矩一次。 他平日里也沒覺得有什么。 可眼下這冷不丁地一個人守著張空空的床榻, 才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太對, 卻又說不來。 就是空落落的。 吱嘎一聲木門被人推開,這才喚回言斐一點思緒。 房中燈火昏暗, 他沒瞧清來人, 但就憑著腳步聲甚至氣息, 他就能知道是誰來了。 景思。他激動地爬到床邊, 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