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在時雨的主導下,葉清翎最終潰不成軍,撐著后退一些,彎腰微微喘氣。 但很快,葉清翎還沒有緩過來,時雨就勾起她的下巴:葉清翎,都一個月了,你還沒把情緒調(diào)整過來? 時雨說話時,語氣輕慢,尾音上挑,就連她的臉色,也是漠然又高傲的。 就連張依都感覺到葉清翎病假前后的變化,時雨怎么可能感覺不到? 只是以前,時雨希望葉清翎能夠懂事一些,不要再因為受了一丁點兒委屈,就沖動地說想要辭職去做喜歡的事兒這種話。 現(xiàn)在,葉清翎的確足夠懂事,努力工作,沒再給時雨添過任何麻煩,沒再向她訴過任何苦。但時雨看著葉清翎那副渾噩地生活著、一心只知道工作的樣子,心里不但沒覺得欣慰,反而一天比一天煩躁。 時雨不明白為什么。 所以她下意識地,將積蓄了整個月的煩躁情緒一并發(fā)泄在葉清翎身上。 葉清翎,這一個月里,你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做給誰看? 葉清翎,這就是你答應(yīng)我的,要懂事? 時雨捏住葉清翎下巴的手指用力越來越大,聲音愈加冷冽。 葉清翎被迫仰起頭,直視時雨的眼睛,眼眶還因為剛才的那個吻,泛著微紅。 一個月來,她過得麻木如行尸走rou,只靠著一絲本能追隨這時雨的背影,心早已一片死寂。 可是剛才那個猝不及防的、絲毫也稱不上溫柔、甚至帶著些懲罰意味的吻,卻讓她沉寂的心里起了一絲波瀾。 是甜的。 而此時此刻,時雨莫名其妙的質(zhì)問、斥責,緊接著讓她心底漾起漣漪。 是苦的。 藏在心底一個月的委屈情緒,終于不受控制地漫了出來。 葉清翎抬手,虛虛地握住時雨手腕,她直視著時雨的眼睛,哽咽道:時雨,我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么? 23、籠鳥 時雨的眼神越來越冷。 她撤開捏住葉清翎下巴的手,低頭輕輕拍了拍,掩住臉上遏制不住的煩躁情緒。 葉清翎,你說呢?時雨反問道。 我猜,葉清翎忽然擠出一絲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笑,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溫柔,沒有起伏,是一不小心在路邊撿到的,用來取樂、消遣的寵物犬吧。也有可能是包養(yǎng)的金絲雀都差不多。 葉清翎埋著頭,沒有注意到,她說出這些話時,時雨眉頭倏地蹙起,剎那間,臉上所有情緒都被怒意取代。 葉清翎說得沒錯,在時雨眼中,葉清翎就是隨意取樂的小狗狗,或者是全身心依附于她的金絲雀。 可是時雨可以這樣想,但葉清翎這樣說,卻不行。 時雨也說不清為什么,聽見葉清翎頹然的聲音時,她的心里倏地漫起滔天怒火,像是想要把什么她觸不到、摸不著的細微情緒,給掩蓋下去。 但很快,怒意褪去,只剩下一片漠然。 時雨淡漠道:你知道就好。 葉清翎幾乎是逃一般地沖出時雨辦公室的。 她回到自己工位上坐著,狼狽地彎下腰,大口喘氣,遏制住心頭不斷涌上來的委屈與難過。 死寂了一個月的心又開始疼起來。 真的,好痛好痛 葉清翎工作不進去,渾噩地隨意找了間員工休息室,鎖上門,無力地躺在長椅上,睜眼看著淺藍色涂料的天花板,發(fā)著呆。 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葉清翎再走出休息室時,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煲酵盹垥r間,助理團的小姐妹們按捺不住地嘰嘰喳喳,葉清翎路過她們身旁的時候,無意間聽見她們在說八卦。 你們知不知道?葉氏集團的總裁葉天蟬回國了,時總正在會議室見他呢。 葉天蟬天蟬哥哥回國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葉清翎腳步下意識放慢了一些。 葉天蟬是葉天眉的哥哥,但性格和葉天眉截然不同。葉天眉是個憨憨二世祖,但葉天蟬溫柔知性,善解人意,在商業(yè)上更是嗅覺敏銳,天賦極高。 葉清翎剛被時雨撿到時,葉天眉那憨憨還有些看不起她,但葉天蟬從來就對她很照顧。他為人真誠,幾乎把她當做親meimei對待。葉清翎也一直,對他心存感激。 葉清翎又聽見有人繼續(xù)道: 我知道!聽說是我們和葉氏又有新的合作,但葉總一回國就來見時總,嘖嘖嘖我怎么覺得,他是為我們時總而來的呢? 另一個女生壓低聲音,八卦道:聽說以前葉總就和時總關(guān)系好,他們是一個院子里長大的青梅竹馬呢。 哦~~周遭傳來一陣曖|昧的起哄聲。 我還聽說,以前葉總還向時總求過婚呢,不過時總好像拒絕了,也不知道為什么,郎才女貌的,又門當戶對,真是可惜了。 我怎么沒聽說過?假的吧。有人立刻道。 葉清翎煩躁地皺起了眉,加快腳步迅速走開。 她清楚,葉天蟬朝時雨求婚的事情是真的。當時她十八歲,剛懵懵懂懂地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時雨。 葉天蟬突然向時雨求婚時,小葉清翎整個人都懵了,就算她把葉天蟬當做自己敬愛的兄長,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和時雨在一起。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很適合。 時雨冷冽,葉天蟬溫柔,性格上剛好互補。家產(chǎn)也不相上下,這幾年他們更是相互扶持著,讓兩家公司的發(fā)展更上一層樓,配合無間。 那時,十八歲的葉清翎,第一次知道了刻骨銘心的酸楚是什么味道。 她不敢過問時雨的想法,只能提心吊膽地等,在時雨沒有給出葉天蟬回復的那幾天,她沒有一天睡過好覺,一閉上眼,就看見他們的婚禮。 好在最后,時雨沒有答應(yīng)葉天蟬的求婚。 葉清翎至今也不知道為什么。 小葉!張依看見葉清翎,招了招手,快步走過來,你去哪兒啦?我正找你呢,時總和葉總在小會議室里等你呢,快過去吧。 葉清翎渾噩地點點頭。 她想起今天在休息室中,時雨對她說的那些話,心臟又是一陣鈍痛,本能地抗拒與時雨見面。可是身體卻像不受控制似的,一步步走向小會議室的方向。 時雨就像是磁鐵,而她是磁石,無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順從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回到她的面前。 小會議室的門是虛掩著,周圍沒有一個人,很安靜。 葉清翎才走近,就聽見里邊聊天的聲音。 首先是時雨的笑聲也不知道葉天蟬說了些什么,竟然把她逗得埋頭輕笑,笑得那么溫柔。 葉清翎透過門縫,看見了時雨的笑顏,她笑起來很美,像是潔白無瑕的冰山雪蓮綻放的那一瞬間??墒侨~清翎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她這么輕松地笑了。 就好像,今天中午的事情,對時雨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 葉清翎咬著唇,腳步一頓,停在了會議室門后。 她聽見葉天蟬溫柔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對了,小翎怎么還沒來? 她?時雨笑容瞬間收斂,輕慢道,我哪兒知道。 葉天蟬對她的脾氣早已習慣,只是輕輕笑道:幾年不見了,我挺想念你們的,待會兒我做東,請你們吃一頓飯,怎么樣? 時雨輕輕呵一口氣,雙手撐著下巴,眉眼微微彎起:不必了,帶上她干嘛,我們倆就夠了。 葉清翎剛準備推門的手一下子僵住。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就連嘴唇和牙齒,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下不止是委屈,心里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剎那,瘋狂地爆發(fā)出來。心里泛起的不再是微弱的漣漪,而是接近瘋狂的洶涌波濤。 今天中午的事情只是一個引子,但現(xiàn)在,時雨的那句話,卻是一個契機讓她所有情緒徹底爆發(fā),讓她接近崩潰的契機。 葉清翎猛地轉(zhuǎn)身,奔向樓梯。 耳朵里響起陣陣耳鳴,連帶著整個大腦都疼得厲害。 周圍有同事在喊她,但她好像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感覺不到似的,只是跑,不斷地跑 一層層跑下樓,離開公司,又沿著人行道一路狂奔。 直到體力耗盡。 葉清翎在黃昏中彎下腰,撐著膝蓋,狼狽地喘氣。 現(xiàn)在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人來人往,無人注意到黃昏下頹然又狼狽,幾乎搖搖欲墜的少女。 許久。 葉清翎無力地直起身子,打車,回自己的小家。 她靠著轎車后座上,點開微信置頂?shù)牧奶炜?,給時雨發(fā)了一段消息,然后關(guān)機。 路上很堵,窗外景物緩慢后退,四周都是吵鬧的鳴笛聲。葉清翎發(fā)呆地看著窗外,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離她遠去。 再見。 她心想。 24、籠鳥 到家時正好六點。 葉清翎在樓下打包了一碗清湯面條, 她在川城那邊長大,口味偏辣,但跟著時雨這么多年, 已經(jīng)習慣了清淡的食物。 葉清翎一個人坐在茶幾邊, 沒開燈,借著暖色的晚霞, 沒滋沒味地緩慢咀嚼。她無意間看見陽臺上,畢業(yè)那天抱回來的花已經(jīng)全部干枯了,斜陽灑過,顯得尤其凋敗。 葉清翎收回目光,專心吃面。 一兩面,吃了半小時, 還剩下大半碗。 沒有胃口。 眼看天就要黑了,葉清翎終于記得開燈,她站在陽臺邊, 看著外邊一家家燈火逐漸亮起, 深邃黑瞳無神地動了動。 在公司里渾噩地拼命工作一個多月,忽然離開公司, 她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干什么。 甚至連唱歌都不想了。 葉清翎發(fā)了許久的呆, 最終還是打開手機看了眼, 時雨還沒有回她的消息。 她只是掃過一眼, 就再次將手機鎖屏,打開電腦, 點開瀏覽器中,自己最常去的那個頁面唱見直播區(qū)。 網(wǎng)絡(luò)唱見的收入來源主要有兩部分,一是商單,也就是和企業(yè)合作, 唱宣傳曲一類的。二是直播,對于一名大熱唱見來說,運氣好的話,一場直播可以有六位數(shù)打賞。其余則是參加線下活動、視頻平臺分成等,也能有部分收入,但不多。 因為知道時雨的好惡她看不起娛樂圈,更看不起網(wǎng)絡(luò)直播,前者在她眼中是下三濫的戲子,后者更是不入流。所以這些年,葉清翎從來沒有直播過,但她喜歡看別的唱見直播,聽他們的歌聲。 葉清翎也因此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現(xiàn)在,排在唱見直播區(qū)人氣榜第一的,就是葉清翎的朋友之一,也是邀請她加入合唱企劃的那位唱見光萸。 葉清翎點了進去。 光萸正在唱一首安眠曲,沒有露臉,屏幕上是歌詞和彈幕、禮物滾動條。她的聲音空靈,曲調(diào)溫柔,如春日森林中的潺潺小溪。 葉清翎打賞一個禮物后,就趴在桌邊,安靜聽著歌聲,眼皮無力地垂下,手指跟著旋律在桌上輕輕敲打,跟著小聲地哼唱起來。 光萸又接連唱了幾首歌后,看了眼時間,伸個懶腰:唔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啦,大家晚安。 彈幕一片哀嚎:【才八點!】 【光萸女神不要走嗚嗚嗚QAQ】 【我還想聽神仙唱歌,哭qq】 光萸唇角勾起,無情地準備點擊下播,卻無意間在后臺的禮物列表中,看見一個熟悉的id。 孤翎。 光萸眼睛一亮,暫時沒有立刻下播,而是輕聲問:孤翎老師也在聽? 彈幕立刻炸開了:【什么孤翎女神也在直播間?】 【孤翎啊啊啊啊?。。?!】 【孤翎女神都有一個月沒發(fā)新歌了,上一首歌還是三十八人的大合唱,我好想你??!】 光萸在飛速閃動的彈幕中,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一條極不起眼的灰色彈幕。 孤翎:【嗯,我在。】 光萸對粉絲輕笑道:我今天唱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既然孤翎老師在這兒,你們還想聽歌的話,就去勸她直播好不好? 葉清翎: 還帶這樣的? 盡管隔著電腦屏幕,另一頭的葉清翎根本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但光萸還是對著孤翎的id一個鞠躬,雙手合十,軟綿綿撒嬌道:孤翎老師,你有空的話,直播唱唱歌好不好?大家都想死你了,我?guī)ь^給你刷禮物,當你的粉頭,好不好嘛? 彈幕也是一片哀求的。 除此之外,還有人說想念她,有人表白,有人說擔心她近況如何,有人發(fā)著祝福的話 葉清翎看著屏幕上刷過的一片片彈幕,疼了接近一天的心臟好像忽然被羽毛撓了一下似的,細微地癢了起來,手指也跟著微微顫抖。 她緩慢打字:【我沒直播過,不太會?!?/br> 彈幕又被刷屏了,大家紛紛表示不會直播沒問題,大家教她來! 光萸也輕笑著說:孤翎老師,你稍等一下,我這就給你發(fā)一份直播教程。 那邊響起鍵盤敲擊的聲音。 很快,葉清翎收到一份詳細的直播攻略。 她有些緊張地咬了咬唇,打字:【等我二十分鐘。】 那我們在孤翎老師的直播間見,先拜拜啦。在一片歡呼的彈幕中,光萸準時下播。 葉清翎跟著光萸的攻略摸索了一陣,下載直播軟件、彈幕輔助軟件,把麥克風和聲卡連接到電腦上,最后調(diào)整好直播間的界面。 二十分鐘后。 雖然還沒開始直播,但葉清翎通過軟件可以看到,彈幕已經(jīng)開始刷屏了,還有人迫不及待地開了她房間的VIP,光萸一個人就已經(jīng)刷了上千元的深水炸彈。大家期待地聊著天,氛圍歡快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