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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娘先投一矢,箭矢在銅壘口圓轉(zhuǎn)一圈落入壺中,是一記十分標(biāo)準(zhǔn)的狼壺。蓮花驍需要極高超的技巧,即使沒有屏風(fēng)在熟悉的壺具上施展也很難成功,秦二娘竭盡所能只投出了個“帶劍”,箭矢直接從壺耳穿入,呈佩劍狀掛起,這也已是相當(dāng)不易,最后用紅綃障目的一投擊中壘腹彈落,算下來三投中只得中一投,秦五娘則是一投未中,眼前蒙上紅綃后那箭矢直接偏了尺許。 鐘薈的蓮花驍和狼壺皆是未成,可紅綃蒙眼時也不知哪里來的運氣,叫她歪打正著投了進去。如此她與秦二娘都是三投一中,難分勝負(fù)了。 常山公主摸著下頜思忖了片刻道:“兩位既然打成了平手,依我看這彩頭就分作兩半,紅綃障目畢竟還是簡單的投擲,不如秦二娘的狼壺精妙卓絕,故而仍舊算你略勝一籌?!闭f著叫人將那放在金盤上的碧玉雙龍配端過來送與秦二娘,又對鐘薈道:“這銅壘太重了些,明日我叫人直接送到府上。” 不知底細(xì)的小娘子都想,常山公主到底還是偏袒家世顯赫的秦家娘子,把那價值連城的碧玉雙龍佩給了她,而那姜家二娘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只得了只贗品,拿回去大約只能插插花。裴五娘想不到公主竟然如此看重這姜家二娘子,若有所思地將她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番。 鐘薈眉眼彎彎,愛不釋手地將自己贏來的寶貝“贗品”摸了又摸,儼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守財奴。 裴九娘方才見那屠戶家的小娘子出盡風(fēng)頭,心里已是疙疙瘩瘩,此時見她那喜不自禁的模樣便愈發(fā)覺得扎眼,卻不敢直攖其鋒,生怕也像蕭十娘一樣叫她逮著咬,于是用扇子掩著嘴偏過頭小聲對一旁的蕭十娘道:“不過是個贗品罷了,看她樂得,當(dāng)稀世珍寶呢,眼皮子真是夠淺的?!?/br> 蕭十娘也附和道:“到底是沒什么根基的人家?!?/br> “一會兒玩樗蒲就看你的了,”裴九娘見常山公主的侍女在張羅博具,對好友道,“可惜我是不成了,我阿翁明令禁止咱們家子弟沾染這個,我阿娘也說小娘子呼盧喝雉的不雅相?!?/br> 蕭十娘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旋即又恢復(fù)如常,道:“阿姊一會兒看上什么彩頭盡管與我說,meimei盡力幫你贏回來?!?/br> 第50章 裴家娘子的曾祖父裴太保出了名地對樗蒱深惡痛絕,非但斥之為“牧豬奴戲”,把沉湎于此的子弟用鞭子抽了一頓,將家中原有的樗蒱之具付之一炬,還把禁樗蒱一條明明白白寫進了家訓(xùn)里。 裴五娘和裴九娘不敢違悖祖訓(xùn),每每集宴只能旁觀他人博戲來過過干癮。 常山公主這樣的頑主自然精于此道,府中侍女也訓(xùn)練有素,很快便將賭具張羅好了。 上好紫檀枰上鋪了邊緣繡靈芝卷草,以金絲勾勒出綺紋的紫旃。杯以昆山搖木斫成,矢以藍田石制,含精玉潤,馬則以犀角象牙精雕細(xì)琢而成,單是這器具就叫人嘆為觀止了。 公主向身邊侍女點了點頭,便有數(shù)名身著應(yīng)景紫衣的侍女魚貫而入,每人手上都捧著一個一尺多寬的金盤,盤中放置著預(yù)備好的彩頭,各種奇珍異寶在煌如白晝的燈火下浮翠流丹,叫人目不暇給。 鐘薈略掃了一眼,就看到一株尺半來高紅似鮮血的珊瑚,一只東漢越窯青瓷罐,一對赤金嵌藍寶石花頭橋梁簪,另有幾個侍女懷中各抱著幾匹各色綾羅綢緞。 “今日設(shè)此五木之戲不過聊以娛賓,不腆之儀權(quán)當(dāng)為meimei們助興了?!背I焦饕暯疱X如糞土,目光從那東漢瓷罐上掠過,仿佛那只是她家的咸菜缸子——事實差不多也是如此。 鐘薈總算知道為什么洛京的世家小娘子擠破了頭要當(dāng)這常山公主的座上賓,這根本就是發(fā)家致富的康莊之衢啊,與她一比,自己前世的花宴雅集簡直窮酸得叫人掬一把辛酸淚。 年歲較長的小娘子們不是第一回 赴常山公主的花宴,見識過她一擲千金的手筆,而初來乍到的幾位就暗暗嘖嘖驚嘆了。 姜家三娘叫那璀璨奪目的珠寶晃得眼花繚亂,卻舍不得挪開眼睛。蕭十娘不動聲色地攢緊了袖口,然而灼灼的眼神泄露出了她的渴望。 秦四娘出生外州,偶爾進京一次也就是四處走走親戚,還是第一回 見識宗室的奢侈無度,將一雙小鹿似的眼睛瞪得滾圓。 姜家二娘實在是個異類,侍女們捧出這些珍寶時她也顯出了驚異之色,不過隨即只略掃了一眼,拿捏著分寸流露出合度的艷羨和覬覦而已。事實上她對那些珍玩只不過粗粗掃了一眼,目光便飄飄忽忽地落在了蕭十娘身上。 蕭十娘身著一襲明紫鳳凰朱雀紋蜀錦衫,雙蟠髻上簪著對摩羯銜花簪,項上瓔珞上墜著明珠、玉雕瓜果和金鎖,雙腕各戴一只卷草紋金跳脫,乍一看甚是雍容華貴,可那鳳凰朱雀紋已是兩年前時興過的花樣,那彩絲瓔珞和銜花簪倒是別出心裁,沒有一般金銀和珠翠鋪子的匠氣,頗有士人的雅趣,可既沒有大顆寶石壓場,瓔珞上的紫玉墜子質(zhì)地也不算上佳。 看來蕭家捉襟見肘的傳聞并非空xue來風(fēng),鐘薈暗自思忖,她方才投壺贏了常山公主的青銅壘,那些珍玩中也并沒有令她動心之物,原本打算見好就收就此藏鋒,可既然蕭十娘如此勢在必得,她就只能略盡綿薄之力,好將她的美夢戳成泡影。 第一局的彩頭是一對極盡工巧的內(nèi)造簇六雪華金簪,外加兩匹銷金彩緞。裴家兩位娘子礙于祖訓(xùn)不得下場,秦五娘和姜三娘年歲最小,從未玩過樗蒱,第一局便在一旁觀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