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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個猜測,因為從第四局開始,局勢急轉直下,方才眷顧姜二娘的賭星大約是個水性楊花的,剎那間翻臉不認人,反去照亮她的對頭蕭十娘去了。 第51章 裴九娘與堂姊在一旁觀戰(zhàn),見那姜二娘連輸幾局,不由小聲得意道:“初者鮮終,進銳者退速,那姜二娘的好運氣也是到頭了,還是阿蕭有幾分真本事?!?/br> “博戲算哪門子的本事,”裴五娘扯著堂妹的胳膊退到遠離人群的角落里,面如沉水地教訓道,“你看重那蕭九郎也是因他這些下流‘本事’么?” 裴九娘見不得光的心事叫她五姊道破,耳邊“轟”得一聲,賭局的熱鬧似乎都隔遠了,后背發(fā)冷,她這五姊雖然只比她年長三歲,可素來雷厲風行又鐵面無私。裴九娘心中涌出陣陣恐懼,可那恐懼中分明又夾雜著絲絲甜蜜與一種殉道般的狂喜。 “阿姊別混說,我哪里看重他了!”裴九娘低著頭捏著裙擺上掛著的麒麟香囊,聲如蚊蚋地矢口否認道。 “沒有就好,”裴五娘輕輕冷笑道,“若是你敢背著長輩和兄姊做出什么糊涂事來,我必去稟告阿翁和叔父叔母,你猜他們是否看得上蕭家那破落戶?” 裴九娘一張臉瞬間脫了色,直到這一刻之前,她一直懷揣著不切實際的奢望,幻想著某一日蕭家突然重振門第,或是蕭九郎因著某種機緣巧合建功立業(yè)平步青云,如此他們便可水到渠成終成眷屬。 然而五娘的問話將她的幻夢擊得粉碎,在她阿翁和耶娘的眼中,在所有人的眼中,蕭家不過是個日薄西山的破落戶,蕭尚書老了,小輩皆是飛鷹走狗之輩,偌大一個家族后繼無人,在她心里九郎自是不同的,然而他因繼母的緣故為父親所不喜,在蕭尚書跟前也不受寵,更是小小年紀便傳出了不肖之名。她阿翁念在蕭簡識時務,將其目為朋黨,勉強答應接納蕭家子弟入裴家家學,也算借了棵大樹與他們乘涼,可若是他們不知感恩,得寸進尺肖想他們裴家的好果子,想也知道會是如何震怒。 這些裴九娘其實一向心知肚明,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誰都是這么過來的,年少情動就如發(fā)痘子,發(fā)作時固然要死要活心癢難耐,熬過以后再往回看,那些癡狂之態(tài)便是可笑之至。裴五娘也不知叫她觸動了什么心事,神情軟和了些,抬起手愛憐地將她一縷松散的鬢發(fā)捋到耳后,嘆了口氣道:“阿媛,阿姊方才說蕭家有子弟變賣祖?zhèn)鞯墓盼?,并不是捏造的,你也不是孩童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心里要有數,撇開家世不說,那蕭十娘也不是值得相交之輩,往后還是遠著她些吧。” 裴九娘聞言又是一驚,蕭家真已到了如此空虛的地步么?不是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么? “家里人都是一心只想看你好的,阿姊不會編謊話來誑你,蕭家人早幾年還不敢直接在洛京賣,都在南邊找中人出手,近兩年連臉面都不顧了,京中幾家大古玩鋪子已是直接派人上蕭家收貨了?!?/br> 裴九娘蹙著眉向蕭十娘望了一眼,那雙蕭家人獨有的桃花眼叫她眼睛一疼,淚便涌了出來,貧寒又如何?綾羅珠翠她都可以不要,跟著蕭九郎,哪怕是布衣疏食又如何?且她有豐厚嫁資妝奩,日后離了京城,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個田莊,不也能過得順心如意?她一會兒覺得前途光明,一會兒又醒悟過來那些不過是海市蜃樓,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 裴五娘趕緊側身擋住她,從袖中掏出素怕替她拭淚,一手撫著她的背道:“莫哭了,阿姊知你傷心,過去就好了,過去就好了。” 蕭十娘鴻運當頭,雙頰因興奮而泛紅,雙眸在燈下閃著光,連旁觀的好友何時離開都未發(fā)覺。風水輪流轉,姜家二娘則是一臉凄風苦雨,只見她擰著雙眉,緊抿著嘴唇,死死盯著紫枰。 蕭十娘得意地一笑,一錘定音地擲出了個犢采,在姜二娘一聲懊惱的嘖嘖聲中將最后一只馬送到了終點。 至此常山公主備下的彩頭已經全叫人贏走了,說起來姜二娘也是收獲頗豐,一起頭便連贏了三局,不過由奢入儉難也是人之常情,隨后幾局接連一敗涂地就不甘心了,見那侍女已經在常山公主示意下收起器具,她似是傻了眼:“這就完了?”又拿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常山公主。 秦二娘贏了對水晶鐲子,已是心滿意足,看著姜二娘笑笑,并不言語,心道這姜家二娘也是貪得無厭,已經贏了這許多了,怎么還不饜足呢?難道合該她贏不成?那些一局未贏過的小娘子們還未說什么呢! 尤其是衛(wèi)十二娘,這小娘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莫說贏,整整七局只走完兩只馬。 蕭十娘好不容易時來運轉,其實也頗意猶未盡,她覷了覷常山公主的臉色,含諷帶刺地道:“怎么,姜家meimei還嫌贏得不夠多么?” 常山公主心里也暗罵這小丫頭恃寵而驕,奈何叫她淚汪汪地瞅得渾身不自在,嘆了口氣叫來個侍女問了問時辰,對眾人道:“時辰尚早,不如這樣,我再為諸位添點彩頭,今夜索性玩?zhèn)€盡興?!闭f著便要吩咐下人去取財物。 “殿下盛情叫我們如何敢當,”蕭十娘上前一步,“可既是博戲,如何能叫殿下一人出彩頭,我們豈不是做著只賺不賠,無本萬利的買賣?”說到“買賣”二字特地意有所指地瞥了姜二娘一眼,“姜家meimei,你說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