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姜悔暗暗嘆息,給三皇子這樣的人當差也著實不容易,這小娘子比他二妹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阿嬰現(xiàn)下在哪里,是否平安。 他將衣裾上的褶皺捋捋平,站起身道:“走吧,去遲了殿下怪罪,怕要帶累你?!?/br> 小宮人幾乎將臉埋到了胸口,聲如蚊蚋地道:“對不住......對不住......” 這幾日姜悔翻來覆去地想象過無數(shù)回,司徒錚說的“下面”是怎樣的景象,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三皇子寢殿下的這間密室,竟是如此平淡無奇,甚至素凈得有些不起眼。 室內(nèi)暖氣熏人,正中央是一襲織暗云紋的素白錦幛,帳中是一張黑檀眠床,象牙簟上鋪著白狐褥和錦被。墻角一只金博山香爐中一縷白檀的幽香裊裊升起,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沒有炮烙、湯鑊、斧鉞、連枷鎖鐵鏈都沒有,他想象中那些不著邊際奇技yin巧的殘酷刑具更是無處可尋,他一剎那幾乎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錯怪了三皇子。 三皇子司徒錚倚在床上,望著一臉困惑的姜悔,慢悠悠地坐起身道:“我特地叫人為你準備的蠶室如何?” 姜悔霎時如墜冰窟,冷得幾乎要打起哆嗦來。 司徒錚站起身踱了兩步,對他耳垂輕輕吹了口氣道:“看來你已知道蠶室是做什么用的了,倒少廢我一番口舌。說起來有趣,一個男人砍去手腳仍叫做男人,可少了那物便當不成了。他們把這叫做‘去勢’,真真沒道理,難不成一個人的‘勢’竟系于那藏污納垢丑陋不堪的贅物么?姜公子,你以為如何?” 姜悔臉色煞白,嘴唇像凍住了一般,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雖然沒什么道理,倒也并非全然是無稽之談,”司徒錚從腰間抽出把鑲滿金玉的短刀把玩著,“閹了的豬、騸了的馬就是順從聽話,這去勢之人也格外好調(diào).教呢。不過......” 他頓了頓,突然撲哧一笑:“姜公子想必還未嘗過床笫之歡吧?這未免太遺憾了。我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話落朝貼著墻根垂首站著的阿x道:“上前來?!?/br> 阿春低著頭慢慢朝姜悔走去,她渾身發(fā)顫,步子細碎,走得又慢,短短幾步路竟怎么也走不完。 “磨蹭什么,你們這幾日不是相談甚歡么?”司徒錚往阿春后背上重重一推,阿春一個踉蹌踩住了下裾,身子一歪倒在姜悔身上,“你不是愛慕姜公子么?如此良機還不好好把握?” “姜公子......”阿春低低地喚了一聲,慢慢抬起手解開腰帶,輕輕褪下外裳和中衣,露出里面胭脂紅的輕紗小衣來。 “姜公子緣何閉著眼睛?”司徒錚威脅道,“莫非是嫌棄這宮人陋顏粗質(zhì),不堪入目?那便殺了換一個如何?” 姜悔聞言只得睜開眼睛,只見胭脂紅的紗衣一角繡著簇小小的丁香,里頭初雪般的秀色若隱若現(xiàn),他眼睛仿佛被火灼了一下,臉紅到了脖子根,忍不住要挪開眼,卻又怕司徒錚發(fā)難。 “奴婢為公子寬衣?!卑⒋耗槑лp紅,雙目中水光瀲滟,顫抖著雙手撫上姜悔的衣襟。 姜悔趕緊揪住自己的腰帶,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里,目光中滿是痛苦惋惜之色:“小娘子,你就如此自輕自賤嗎?” 阿春被他的目光看得低下頭來,將朱唇咬出一線淺淺的血痕,復又仰起臉,沖著他爛漫一笑,突然舒展玉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吻住他。 姜悔被那突如其來又纏綿繾綣的一吻震住,驚駭之中又摻雜著一絲難以名狀的感覺,來不及細想,阿春已經(jīng)放開了他,淘氣似地用舌尖在他嘴角舔了舔道:“姜公子,奴婢心悅你?!?/br> 話音未落,猛地將他一推,突然回身將看得正津津有味的司徒錚撲倒在地,對姜悔道:“宮人都叫他支開了,公子快逃!” 第88章 多年以后,當姜悔不在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少年,他曾無數(shù)次在夢里回到那天夜晚,阿春撲向司徒錚,阿春叫他快走,阿春和司徒錚扭打在一起,阿春被司徒錚掐住脖頸壓在地上,她的臉憋得通紅,秀麗的五官因為痛苦而扭曲,眼珠子像是要從眼眶中迸出來,她說不出話,就用那駭人的眼睛示意他快走。 他怎么能走呢?他一個箭步?jīng)_到墻角,扛起兩尺高的金博山香爐,香爐很沉,他單薄的身軀幾乎不堪重負,然而他還是勉力支撐,一寸寸地挪動,他用盡渾身的力氣將香爐舉過頭頂,重重砸在司徒錚頭上,香灰灑了一地,然后趁他軟到在地失去知覺的當兒,抽出他手中的匕首,照著他心口猛扎下去。 他會扯過織錦帳幔擦一擦臉上和手上的血跡,向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的阿春伸出手。他會替她披上衣裳,掩住那簇胭脂地上的丁香花,然后帶著她離開這血腥的魔窟。 她必然會問他:“公子方才為什么不走?”他會望著她的眼睛回答:“怎么能扔下你一個人逃走?” 怎么能扔下她一個人逃走呢?姜悔無數(shù)次問自己。然而那時他只是個嚇壞了的懦弱少年,可怖的命運和突如其來的陌生暴亂都叫他驚惶失措。 他甚至無暇考慮能否逃出這禁衛(wèi)重重的宮殿,更沒想過那道臺階的頂上等待他的是什么,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從這夢魘中醒來。 姜悔慌不擇路地沖上臺階,一道木門嚴絲密縫地封住了密室出口,他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用拳頭砸,用手肘頂,許是歪打正著觸到了機簧,那門竟然朝上彈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