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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都?xì)q時記在線閱讀 - 第160頁

第160頁

    “你看,人就是這樣,一葉障目,以己度人,韋重陽是如此,衛(wèi)昭也是如此,他當(dāng)年恃才傲物說裴霄‘案牘小才’時,只怕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裴霄會因此落井下石趕盡殺絕?!?/br>
    “你這番詭辯,倒將我繞進去了,”虛云禪師無奈地笑道,“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當(dāng)日你本可以袖手旁觀,卻為何出手救那衛(wèi)家小公子?”

    “可以說是為了與衛(wèi)家姜家結(jié)個善緣,日后也許人家會與我個方便,不過若實話實說,或者是因為那時身邊恰好有個和尚,做點善事應(yīng)個景,又或者僅僅是貪戀那一念之間決人生死的快意,誰知道呢?事后總能拿出個合情合理的說法搪塞自己。人這種東西啊,總不愿承認(rèn)自己不過是欲念驅(qū)使下四處亂撞的無頭蒼蠅?!?/br>
    “那你呢?”虛云禪師突然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神對著他的臉,仿佛在用一雙盲眼覷他。

    “我自然也是概莫能外,不能免俗,”汝南王將碗中餐酒一飲而盡,把陶碗往江水里一拋,拎起氅衣走到船頭,“我要這大好河山?!?/br>
    第95章

    咸寧五年九月九日重陽,風(fēng)輕云淡,秋高氣爽,正是登高的好時節(jié)。

    明凈秋山沐浴在晨曦中,山中秋氣更比洛京城颯然,山風(fēng)已帶上了輕寒。

    景致最佳勝處莫過于玉筆峰壽安寺一帶,沿途三四里山道綿延盤旋而上,道旁遍生楓樹,落葉鋪了一地的赤金酡紅,遠(yuǎn)看宛如九天之上落下的一幅華錦。

    此地去都城有些路,即便都中士女天未亮便啟程的不在少數(shù),可路途上也要耗費數(shù)個時辰。

    時辰尚早,山道上車馬行人寥寥無幾,兩個褒衣博帶的年輕公子騎馬緩緩而行,馬蹄踏著秋葉發(fā)出簌簌輕響。

    兩人都生得朱唇皓齒,光映照人,不過神韻卻大不相同。其中一人身著松綠羅錦袍,襯得他肌膚勝雪,眉眼又生得過分精致,以至于略帶女子氣,然而舉手投足間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甚而有些許魯莽。

    另一人著一身夕顏紫的綾袍,若單論容貌其實比那同伴略遜一籌,只是那對婉轉(zhuǎn)含情顧盼神飛的桃花眼生得實在太妙,為他平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風(fēng)致,叫人挪不開眼去。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那綠袍公子指著前方道:“十郎你瞧,前邊兒有個茶攤,時候還早,上山也沒甚好看的,咱們何不停下歇息會兒?”

    蕭十郎順著姜曇生所指方向張望了一眼,果然見岔出的一條小道邊有那心眼子活的山民用竹竿和油布支起個臨時的棚子賣茶水果子。

    騎馬行了幾里路,他也有些渴了,便從善如流道:“也好,且去喝碗茶坐一坐?!?/br>
    兩人將馬拴在一旁的老榆樹上。攤主是個面膛黑紅身條精壯的中年漢子,面前立著兩個帶蓋子的大木桶,見兩個衣冠楚楚的年輕公子下馬,熱情地掀開桶蓋請他們挑選。

    一桶是黑乎乎漂著幾片干棗的蜜棗茶,另一桶則是連酒味都聞不大出來的菊花酒,兩人不約而同選了那看起來干凈澄澈些的兌水菊花酒。

    那攤主見他們衣飾華貴,便cao著一口古怪的土話兜售起野果來,那些果子非李非杏,三五個一堆擱在塊大石頭上,下面墊著幾片葉子,兩人見那果子色澤紅艷,嬌俏可愛,還沾著晨露,便一樣要了幾個。

    兩人付了錢,捧了粗陶酒碗,挑了塊平整些的巖石坐下。這茶攤選在一處山崖上,視野開闊,往下望去便是入山的必由之路,打那兒經(jīng)過的車馬行人一覽無余,而他們自己卻掩在山石背后不易發(fā)覺。

    蕭十郎和姜曇生一邊慢慢啜飲,一邊閑適地望著上山的游人,酒碗見底了也沒人說要走,那攤主心中打著自個兒的小算盤,也沒問他們要不要,強買強賣地又給滿上了幾回。

    太陽逐漸升高,路上的車馬也越來越密,不一時便有些摩肩接踵的意思。今日幾乎半個洛京城都出動了,世家貴女大多坐牛車入山,也有那不拘一格的穿著袴褶戴著冪籬,如男子一般騎在馬上。

    更有一些普通人家的女兒,沒那么多講究,好幾個人湊錢租一輛拉貨的露車上山,那些女孩兒平日都習(xí)于勞作,不像許多世家女一般窈窕纖弱,臉頰紅撲撲的,鬢上簪著自己扎的絹花,別有一種健碩的美。他們也不懼于旁人的目光,拿好奇又熾熱的眼神打量從身旁經(jīng)過的郎君們,尤其是那些被服綾羅騎著駿馬的士族公子。若發(fā)現(xiàn)模樣俊郎風(fēng)度翩然的,便交頭接耳地哄笑一陣,臉帶紅霞地向他們揮帕子,或是從袖兜里掏出香囊朝他們擲去。

    兩人看著此情此景覺得甚是有趣,尤其是姜曇生,簡直看得入了神,嘴唇微翕,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向往。

    他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突然驀地嘆了口氣,低頭掰著手指默數(shù)了一會兒,追悔莫及道:“咱們這五六年算是虛度了,那地方渾不是人待的,莫說女子,連頭清秀些的母豬也見不著?!?/br>
    “也就前兩年苦些,”蕭十郎笑著道,“若不是先生拿笞杖抽打著趕我下山,我倒是寧愿待在學(xué)館里?!?/br>
    兩人相識那么多年,蕭十郎極少提及家中事,不過姜曇生對蕭家事也略有耳聞,知道他的難處。依照北嶺學(xué)館的規(guī)矩,第三年開始逢年過節(jié)可以獲準(zhǔn)回城與家人團聚,然而蕭十郎一年到頭卻只在除夕夜回蕭家一趟,元旦日祭了祖,晌午便又返回北嶺。

    姜曇生不欲提這些使他不快,便扯開話題道:“只可惜那些世族小娘子的牛車都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個影兒也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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