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鐘蔚乜了他一眼，把心一橫道，“不是那些個，我說的是周公之禮……”只盼著他說沒什么不懂，他便能回去向耶娘交差了。

    沒想到衛(wèi)琇一聽卻是正中下懷，他私底下也下過一番苦工，發(fā)奮研讀了一陣《合陰陽》、《素女經(jīng)》之類，可翻來覆去地讀，只覺云山霧罩，什么“下缺盆，過醴津，陵渤海，上恒山”，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在哪兒，正缺個過來人替他解惑。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嘴上卻不客氣，低頭長揖道：“勞煩阿兄指教?！?/br>
    鐘蔚傻了眼，還真要他指教！好在鐘先生傳道授業(yè)是做熟慣了的，思忖片刻，從案頭抽出張巴掌大的絹帛，執(zhí)筆在墨池上掭了掭，草草勾了幾筆指點道：“這陰陽之道，說難也不難，你看著，這兒有個……眾妙之門，那什么的時候，把你的麈.柄放進眾妙之門里……”

    “麈.柄？”衛(wèi)琇很是詫異，心道怎么還要用到工具，“材質(zhì)有講究么？玉的還是象牙的？”

    “你的，麈.柄?！辩娤壬荒蜔┑匦彼谎郏霉P桿含糊往某處一指。

    衛(wèi)琇總算明白他說的是什么，臉紅得像是抹了幾斤胭脂。

    鐘蔚見他這模樣不由發(fā)起愁來，臉這么嫩到時候能成事么？嘆了口氣繼續(xù)道：“總而言之，就是把麈.柄放進眾妙之門里，接著……動一動就成了?！?/br>
    “哦……”衛(wèi)十一郎連連頷首，作出若有所悟的樣子，半晌方才怯怯地問道，“誰動？怎么個動法，阿兄能否為稚舒指點迷津？”

    “誰動都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深深淺淺……衛(wèi)稚舒，你也老大不小個人了，不會舉一反三么？怎么什么都要來問我！”鐘蔚也漲紅了老臉，敷衍了事地將那張絹帛塞給他，“到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回去自己再下點功夫，好了，去吧！”

    鐘先生對于不開竅的弟子向來沒有半點耐心，不比衛(wèi)先生循循善誘不厭其煩，衛(wèi)琇學得一知半解，被先生草草打發(fā)回去，時不時掏出那片絹帛端詳揣摩，到了昏禮之日，早已將那寥寥幾筆的眾妙之門鐫刻在心中，衛(wèi)十一郎感覺自己有備無患，眾妙之門即將為他打開。

    第144章 昏禮

    咸寧六年十一月十一, 令月吉辰，碧空如洗。

    姜家不是第一回 嫁女, 可正兒八經(jīng)三媒六證地出嫁卻是頭一遭。

    姜二娘覓得良緣，曾氏心里不爽利，兼之不理中饋，凡事有新上任的帳房和蒲桃、劉氏盯著, cao持繼女的昏禮沒多少油水可揩，她焉得盡心盡力？敷衍了事地露了幾回臉, 便推說精神不濟, 一撒手萬事不管了。

    曾氏不使絆子已是萬幸，姜老太太和二娘子本人都不曾指望她出力, 好在蒲桃得力, 處事周全，心思縝密，又不是掐尖要強好大喜功的性子, 將這場婚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又不戀權(quán)貪功, 上至管事下至婢仆們都交口稱贊, 連那些原先對她以妾室之身執(zhí)掌中饋頗有微詞的人都挑不出一個不是來。

    老太太當日讓蒲桃?guī)椭砑?，多半是為了懲戒曾氏，結(jié)果倒是無心栽柳, 栽出個能人來，即便心里對這城府深不見底的文靜女子仍舊懷有戒備，可對著她時也有了笑模樣, 態(tài)度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三娘子姜明淅也幫了不少忙，曾氏也知道婚喪嫁娶這些宅門中的大事最能磨練人，女兒將來是要做主母的人，借此機會學著些也好，既沒有摔盆打碗也沒有橫加干涉。

    昏禮當日，姜家人忙得人仰馬翻，鐘薈這個新嫁娘卻沒有多少事，只需按部就班地按著既定的士昏禮儀來便是了。

    昏禮吉時定在夕陽西下時分，新郎和迎親的車駕要過了未時才到姜府，鐘薈睡了個飽覺養(yǎng)足了精神，身著家常便服過松柏院陪老太太說話，姊妹們也都在，鐘薈掃了一眼眾人，惟獨缺了大娘子，心里一處微微發(fā)酸。

    姜明霜甫入宮，位分也不高，因天子眷顧，風頭已經(jīng)有些過盛，近日九六城里已在風傳，先帝朝出了個姜萬兒，如今怕是要出個千兒，加之皇后懷胎十月，生產(chǎn)時極為兇險，幾乎拼了性命，最后生出的卻是一名公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姜明霜必得謹言慎行，免得叫人非議她輕狂無禮。

    只是連meimei的昏禮都沒法出席，可以想見大姊有多難過。

    姜老太太向來最疼這二孫女，這孫婿又是個□□齊全樣樣稱心的良人，老太太與大娘子出閣時全然是兩種心境，縱然有些不舍，眼角眉梢都是喜氣，掏出帕子掖了掖眼睛，緊緊抓著孫女的手千叮嚀萬囑咐：“總算成了人家啦，往后可要好好的，不興啕氣了，衛(wèi)家小郎不容易，莫要欺負人家?！?/br>
    “曉得啦，阿婆，”鐘薈拿臉在祖母肩頭蹭蹭，“你們怎么都覺著我要欺負他，說不得是他反過來欺負我呢？阿婆您偏心！”

    “得了便宜還賣乖！”姜老太太作勢拍了她一下數(shù)落道，一旁的姊妹們都湊趣地笑起來。

    正說笑著，有下人入內(nèi)稟道：“宮里有官長送賞賜來了?！?/br>
    姜老太太趕緊牽著孫女出去拜迎，姜景仁和姜曇生已經(jīng)按品換上官服在門口迎接，兩名內(nèi)侍指點著姜家下人把姜太妃的幾箱沉甸甸的賞賜抬下車，向姜景仁作了個揖道：“太妃娘娘近日頭風發(fā)作，身子不甚爽利，不能親自前來，特命奴為貴府二娘子添妝?！币恍姓f一行將禮單呈上。

    姜景仁草草掃了一眼，有九層金博山香爐一尊，十六牒云母屏峰一架，琥珀枕一對，并綾羅綢緞上百端，忍不住暗暗乍舌，他這meimei家底也真是厚，如今先帝都不在了，一出手仍然如此闊綽，足見對這二侄女的看重，轉(zhuǎn)念一想，大約也是因她嫁入高門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