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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緗當(dāng)然猜得到,那里面鐵定是那一千六百塊錢。她接了過來,自嘲地輕笑道:“我還成了來要債的了?!?/br> “是我該還的?!背藉ψ卮矇|上,經(jīng)由剛才那幾步路,聲音便有些喘,額頭上也都是虛汗?!拔抑慌履悴粊砟?。” “還錢就還錢,干嘛還用紅紙包著,跟給紅包似的?!彼睦锲鋵?shí)有些說不清楚的不痛快,卻又不合適發(fā)作,只好拿沒要緊的話打趣他。 “白紙不吉利。” 她哭笑不得:“你可以手機(jī)轉(zhuǎn)賬呀。” “舅舅給我的工資就是現(xiàn)金。我每個月勻出五百來不動它,就正好攢著了。” “三五一十五,所以你原來的全部存款只有一百塊?”雷緗傻眼。 “嗯?!?/br> 她壓低了聲音:“樓下那個人是你舅舅嗎?“ 辰濡點(diǎn)頭。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你為他工作多久啦?一個月多少錢方便透露嗎?” “一千?!?/br> “一千”雷緗驚呆了,隨后用小聲卻充滿正義感的聲音道,“他這違法的吧?蘆城哪有這么低的工資?“ “也不是工資。”辰濡語氣很平和,“只是維持生活必需的費(fèi)用。我從十歲開始就是舅舅帶大的,他養(yǎng)了我八年,當(dāng)初說好的,他養(yǎng)我到十八歲,等我成年后,八年內(nèi)我都不要他工資的?!?/br> “可是,一千塊錢吃飯也困難?!?/br> “還好。”他回答得很簡單。 “而且這三個月,你每個月只有五百塊!” 雷緗捏著裝著一千六百塊錢的紅紙包,感覺那像塊烙鐵,烙得她手心發(fā)燙、心尖發(fā)顫! 今天之前,她雖然覺得自己那日的舉動對辰濡很不公平、很不尊重,但還沒有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罪惡感。可是,明明是她平白無故讓辰濡受了辱,卻還要害他省吃儉用到每個月只能花五百塊錢的地步。他這大夏天病了,許是和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抵抗力變差有關(guān)呢!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縱然帶著口罩,露出的那點(diǎn)顴骨都看得出他臉色不好,額頭上的汗就沒停過。 他伸手拿毯子,雷緗見他不太好保持身體平衡,夠得有些吃力,便幫忙去拽毯子,無意間見他的手捂著胃,便問:“是不是胃不舒服?” 他垂下手否認(rèn):“沒?!?/br> “你把口罩摘下來?!彼恼Z氣急了。 “我感冒呢,會傳染你。夏天的熱感冒,染上了更難受?!?/br> “摘下來?!闭f著她便要自己動手。 他向后躲了一下,仍自己乖乖摘下了口罩。 ——臉色果然差得一塌糊涂!雷緗嘆了口氣。 “你早飯吃的什么?” “老樣子?!?/br> 雷緗又氣又心疼:“又是該死的包子!辰濡,你是不是有?。∧愣几F成這樣了,還記著還什么錢?我缺那點(diǎn)錢嗎?你以為我真的是來討債的嗎?” “不然呢?”他苦笑,又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挑釁冷冷地看著她。 “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她的口氣軟下來,“我就不能看看你有沒有消氣,有沒有原諒我上次做的事” “我更氣我自己的不自量力?!背藉Ρ硨λ闪讼聛恚吡颂鹤?,一直到蒙住腦袋。他的聲音在毛巾毯里顯得有些悶悶的,帶著些許哽咽。 雷緗忍不住伸手,放在了他眼眸的位置,隔著薄薄的一層毯子,那里在細(xì)微的顫動。 “對不起,”她流淚了,“把你弄得這么難受,都是我的自私任性造成的?!?/br> “其實(shí)也挺好的,”他說,“起碼因?yàn)槟氵@輩子我也進(jìn)劇場看了一場芭蕾,以后大概也沒有這種機(jī)會了?!?/br> “我也再不看芭蕾了!我討厭芭蕾,芭蕾比包子更討厭!”她語氣頗為幼稚地嘟噥道。 薄毯下發(fā)出一聲輕笑,雷緗也情不自禁跟著嘴角上揚(yáng),伸手把他蒙在臉上的薄毯往下扯了一些,他沒有掙扎,任由她使力。 她的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又試了試自己的體溫:“你好像發(fā)燒了?!?/br> “沒事,我睡一覺就好?!?/br> “你感冒發(fā)燒又胃痛,這都不去醫(yī)院看看?”她急得嚷了起了,“而且,你今天還只吃了兩個包子!” “一會我舅舅會給我送飯上來的?!?/br> “要我相信一個月只給你一千塊工錢的舅舅能給你送什么營養(yǎng)餐?”她說得很輕,眼底卻寫滿了不平和不信任。 “別這么說他,其實(shí)他對我算不錯了咳咳咳”辰濡咳嗽了好一陣,才接著道,“肯花精力養(yǎng)大一個殘疾孩子,已經(jīng)很善良了。” 雷緗忍不住問:“你父母呢?”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生病去世了,我爸我沒印象,我一歲多得病后,他就不要我和我媽了?!背藉ρ雒婵粗旎ò?,平靜地說道,“所以我說,我舅舅算是很好的人了,他也不富裕,但還是硬著頭皮收留了我。小時候,我meimei——也就是我舅舅的女兒還因?yàn)橛形疫@樣一個丟臉的表哥被鄰居孩子嘲笑、欺負(fù),我舅舅舅媽也沒有怪我,所以,你真的不要隨便批評他們的為人——他們可能不是和你一類人,也不是那種完美的圣人,但他們絕對不是壞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好人。” 第8章 . 心里的鬼 她見過芭蕾舞演員的脫了鞋子 雷緗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有人走上樓梯,便先收了聲。 “小濡,我和人約好了去收貨,午飯我給你買好端上來了,你自己記得吃?!鄙蟻淼氖浅藉Φ木司?,說話間把手里的兩個一次性塑料碗放到小書桌上,“反正也沒什么生意,我出門就把店門拉上,你沒什么事就別下樓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