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忙一過, 冷清了小半個月的知青院比之前還要更熱鬧些, 賀時坐在屋里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不時掃向門外站著的沈剛, 聽著外邊宋晉誠給村民上課的聲音, 心里一股氣左奔右突找不到出口, 下意識想從口袋里掏煙, 發(fā)現(xiàn)并沒有帶。

    他煙癮不重，想著時口袋里會放一包，沒想著也就罷了, 這會兒想抽煙卻沒有，指節(jié)在徐向東面前的桌面上扣了扣，說道：“給我拿根煙?！?/br>
    徐向東煙癮重, 煙總是隨身帶著的, 聞言掏出香煙打火機(jī)給賀時，賀時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把那一包扔回給徐向東, 拿著打火機(jī)起身出去了。

    陳玉珍看他問徐向東要東西那么嫻熟, 眼里閃過一抹輕蔑的笑, 譜那么大, 她還當(dāng)是個多了不起的呢, 原來也不過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

    她那點(diǎn)暗戳戳的優(yōu)越感賀時無從知道，他出了屋看向掃盲班那邊，目光在沈瑤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那種心浮氣臊的感覺更甚了, 索性也不再看，走出知青院倚在院墻外給自己點(diǎn)著了煙。

    農(nóng)村的夜很靜，正是月初，月亮不過一鐮彎鉤，連星子都沒能點(diǎn)亮幾顆，八點(diǎn)多鐘，除了知青院這邊還熱鬧著，大多人都早早睡下了。

    直到一根煙吸完碾滅了煙頭上的火星，院門處有人走出來，看身影是個女孩子，等人快到近前，賀時才看清她的臉，很好，攪得他一晚上心浮氣燥的禍?zhǔn)住?/br>
    他一伸手把人拉了過來，反身撐著院墻將人困在臂間，動作太快，沈瑤驚呼聲還不及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是我?！?/br>
    沈瑤捂住心口，嚇得不輕，頭往一邊側(cè)掙脫了賀時捂在她口鼻上的手，她自己不覺這動作有什么不對，賀時的掌心被她嘴唇刷過卻是自手掌竄過一陣酥麻，指尖都發(fā)了顫。

    沈瑤尤不自知，神色惱怒的斥問：“你干什么，嚇到我了?！?/br>
    任誰走在黑暗中忽然被人扯住都會害怕，何況不止是驚嚇，她更惱賀時總是這樣動手拉扯，這是第二回了。

    賀時第一反應(yīng)，聲音真軟，第聲反應(yīng)才是她問的話，扯住她干嘛？

    他心跳得飛快，掌心那種酥麻感電流一樣直擊心臟，很奇怪，很……舒服，以致于讓他這一瞬失神得忘了自己拉住沈瑤是要干嘛。

    見他發(fā)愣，沈瑤也不跟他糾纏，側(cè)著身就要從他沒攔著的右手邊走出去，賀時這會兒反應(yīng)倒是快了，那只因?yàn)樗致榱T工了片刻的右手往墻上一按，徹底將人環(huán)在了方寸之間。

    略低下身子和她對視，鬼使神差說了句：“沈瑤，你看看我?！?/br>
    又靠得那樣近，沈瑤心里著惱，瞪了賀時一眼，臉上也沒有長花。

    賀時被她一瞪，腦子倒是清醒過來了，那一句我好看還是宋晉誠好看可算是沒說出口，就算沈瑤這丫頭傻乎乎的，說這樣的話他也沒臉。他抿了抿唇，話風(fēng)一轉(zhuǎn)問：“你老實(shí)說，你是不是喜歡宋晉誠？”

    沈瑤眼睛驀然睜大，這是什么話？第一反應(yīng)就是賀時這壞蛋壞她名聲?！澳阆拐f什么！”

    “誰瞎說了，他上掃盲班你就去聽課，他到知青屋里你就改聽故事，誰還看不出來？你當(dāng)沒人私下里說呢。”

    沈瑤愣住，仔細(xì)回想自己來知青院幾次的情形，賀時見她啞口無言，越發(fā)氣悶，道：“之前說起來還一副挺聰明的樣兒，知道男知青不是好的對象人選，你又往這邊湊什么？都是假聰明是不是，我就知道指不著你真機(jī)靈一回。”

    他說得很是沒好氣，沒忍住伸手用中指不輕不重彈了她一個腦瓜嘣，沈瑤正回想是不是真有那樣的巧合呢，被他這么來了一下氣得幾乎跳了起來，捂著額頭仰臉瞪他：“不許動手動腳你?！?/br>
    居然還知道動手動腳這回事，賀時彎唇笑了起來：“以后不許過來知青點(diǎn)了，再叫我看到還彈你腦瓜，看能不能把這顆笨瓜彈聰明點(diǎn)?！?/br>
    沈瑤，沈瑤當(dāng)真是好想照著他腦袋抽一下，這人好惡劣，奈何她身高不占優(yōu)勢，真去拍他的頭顯得太過親密，到底從小的教養(yǎng)刻在骨子里，她沒有動手。

    一低頭見賀時今天穿的一雙拖鞋，想也不想照著他腳尖就是一腳，沈瑤生得嬌弱弱的，踩起人可一點(diǎn)不嬌弱，哪怕穿的是雙布鞋也叫賀時痛呼一聲齜牙跳腳，她趁機(jī)就往知青院跑了。

    原是要去大隊邊上那個比較干凈的茅房，這下也不去了，進(jìn)去叫上沈剛要回家。

    宋晉誠見她課上到一半就要走還愣了愣，原不是賀時一個人多想，一回兩回沒什么，連著幾回巧合，宋晉誠自己心里也有點(diǎn)隱秘的欣喜的。

    這樣朦朦朧朧的猜測最是叫人心動神往，尤其對象是沈瑤這么個漂亮姑娘，哪怕他沒想過在鄉(xiāng)下結(jié)婚，更不會娶一個心智有問題的姑娘，也阻不住他心里有了這個猜想后心中的萌動。

    賀時還在院外站著，就看到沈剛拎著兩條凳子陪著沈瑤提前走了，他舌尖刮過自己微尖的犬牙，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真不肯吃虧，彈了個腦瓜嘣就叫她碾了一腳，腳尖還微微的痛，賀時心里的煩悶卻一下子散了個干凈。

    知青會散場兩人回去的時候，徐向東手拐了賀時一下問：“你出去沒多久，我看見沈瑤喊沈剛回去，是不是你招人家生氣了？”

    賀時唇角勾了勾，沒說話。

    徐向東卻已經(jīng)從他這么個表情里自己品出東西來啦，嘖一聲說：“賀時，時哥，我確定了，你喜歡沈瑤這姑娘，不必否認(rèn)，否認(rèn)我也不相信了?！?/br>
    賀時睨他一眼：“瞎猜什么，我就是不喜歡她盯著宋晉誠，什么品位啊，那種戴眼鏡的文弱書生有什么好的，聽沒聽說過最是負(fù)心讀書人？就那小傻妞還能玩得過心眼跟篩子一樣的讀書人？”

    嘖嘖嘖，不得了，最是負(fù)心讀書人都用上了，徐向東笑得歡快，兩人同學(xué)那幾年，賀時天天趴課桌上睡大覺，沒想到竟然還學(xué)到了點(diǎn)東西的啊。

    不喜歡人家盯著宋晉誠，醋桶子都翻了這還不是喜歡，徐向東看看賀時，發(fā)現(xiàn)人臉上一點(diǎn)不矯情，福至心靈的想到一個可能。

    他這哥們可能不是嘴硬，他是壓根還沒開竅。

    這么一想可不就是嘛，停課那兩年他們一起玩的哥幾個都會留心漂亮女孩子了，就賀時對女孩子一點(diǎn)興趣沒有。

    徐向東也是個促狹性子，想到這一層也不點(diǎn)破，沒開竅好啊，沒開竅他能跟著看多少熱鬧呀。

    他嘻嘻笑著拿腔作調(diào)的唱：“仗義每多屠狗輩，最是負(fù)心讀書郎?！?/br>
    后邊追上來的宋晉誠還不知那負(fù)心郎說的是他，笑著道：“聊什么呢，興致這么高?！?/br>
    徐向東看到他更樂：“說故事呢，一起走一起走?！?/br>
    賀時看了宋晉誠一眼，也就是五官端正而已，小丫頭眼光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