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修)
陳定坤他們那一批從北京過來的知青不少, 沈家村有兩個女知青和他們恰是一個學(xué)校的校友, 又是一趟火車過來的, 要過去攀交情倒也能攀得上。 只是找女孩子打聽另一個女孩的事不地道, 兩人找過去說是同鄉(xiāng)許久不見了, 也想認識認識這邊的知青, 搭了點糧票中午就在知青院蹭了頓飯。 一下午的功夫和沈家村幾個男知青混上了些交情, 男人之間私下打聽哪個女孩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人家都能理解,所以陳定坤和鄭學(xué)軍倆個下午不到三點就摸清了沈瑤的情況, 連她晚上會來掃盲班聽課的行程也打聽清楚了,所以這兩人晚飯也一并給錢票在知青院蹭了。 沈瑤還不知道今晚會被人糾纏上,沈剛問她去不去知青院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 問到今天并不是宋晉誠上課也就去了, 心里還有那么點和賀時別苗頭的意思。 照例是她坐在掃盲班那一塊聽聽課,沈剛站知青屋門外聽里邊說故事, 察覺到有人打量她, 看了眼是兩個生面孔她也沒往心里去。 只是坐了十幾分鐘她就坐不住了, 起身拎了凳子叫上沈剛要回去。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 被人一直盯著怎么可能沒感覺, 何況那目光讓她很不舒服。她對這個時代人的了解僅限于原主的記憶和她自己接觸的少數(shù)沈家村人, 大多的人都是善良純樸的,所以這會兒被人看得不舒服了自然是走人,壓根就沒想過那兩人在村子里就敢糾纏她。 才剛走出知青院十幾米遠, 之前坐在她不遠處的兩個青年就跟了上來, 其中一個笑著說:“meimei,天那么黑我們送你一程吧,你還記得我們嗎,白天咱們見過,你是叫沈瑤對吧,我叫陳定坤,是北京來的知青。” 沈瑤皺了眉頭,拉了沈剛快走幾步,她走得快,那兩個男青年也快。 “別走呀,交個朋友啊,咱們就是聊聊天又沒想干嘛。”鄭學(xué)軍語氣輕佻攔了沈瑤姐弟倆的去路。 還沒等沈瑤說什么,沈剛已經(jīng)一把擋在了她前面,氣憤道:“充誰的哥呢,在我們沈家村的地界說話放尊重點?!?/br> 這小子身量不及人高,膽氣卻是足,抄著板凳的手緊了緊,已經(jīng)思量著這兩臭流氓要敢再沖著他姐胡說八道他就一板凳拍得他腦門開花先。 鄭學(xué)軍喲喝一聲笑了,“小子厲害啊,想動手啊,先不說你這小身板夠不夠爺我一腳過去的,知道傷著知青是什么下場嗎?” 沈瑤聞言拉了拉沈剛,這事她記憶里真有印象,就在年初,鄰村有個女知青告村里一個男青年耍流氓意圖強女干,那男青年被槍斃了,而另一個鄉(xiāng)有個男知青jian污了村里的姑娘,姑娘投河自殺了,那男知青家里頭關(guān)系過硬,不過是被遣送回城。 知青和農(nóng)民的地位從來就沒對等過,不能讓沈剛吃了這眼前虧,她目光快速掠過四周,算計著叫出村民來幫忙的可能性。 這時候黑暗中有人冷聲道:“那我今天把你們給揍了,你們也只有挨著的份了。” 沈瑤聽這聲音驚喜的回了頭,清冷月光下走過來的是賀時和徐向東兩人,她從沒有什么時候看這兩人這么順眼過,喊了聲:“賀知青、徐知青?!?/br> 賀時掃她一眼,心里惱她拿他的囑咐當耳邊風(fēng),只是這不是教育她的時候,只能暫時不去看她。 鄭學(xué)軍和陳定坤聽沈瑤叫他們知青,算是知道那人話里的意思了,陳定坤打量賀時兩人一眼,輕蔑笑道,“哪里蹦出來的小兔崽子,口氣不小啊,敢揍我,挺有種?!?/br> 賀時聽他那口音,視線掃過那兩人身上穿的軍褲,一個穿的陸軍黃,55年授銜后的陸軍軍服,北京大院子弟公認最時尚的軍裝,另一個是國防綠,笑道:“北京來的?在北京玩了兩年沒夠,丟人丟到南邊來了?” 他這話可真夠難聽的了,陳定坤和鄭學(xué)軍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陳定坤冷聲道:“還是同鄉(xiāng)啊,那聽沒聽過我陳定坤啊,要跟我拔份兒你那雙招子得放亮點。” “計委大院的頑主啊,”徐向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說怎么瞧著恁眼熟,還真聽過你的名頭?!?/br> 陳定坤和鄭學(xué)軍一聽這話,眼里都流露出些許得意的神色,陳定坤笑道:“即是認識的,說說你們哪個院的,要是有識得的熟人我也不為難你們?!?/br> 徐向東聽得笑了起來,果然就聽賀時道:“這怎么好,我是準備好要為難為難你的?!?/br> 話音一落已經(jīng)一個縱躍回旋一腳狠狠踢在陳定坤臉上,陳定坤被他一腳踢翻在地,感覺臉一下子木了。 徐向東最是了解賀時,陳定坤話沒說完他就知道賀時會動手了,所以賀時一動他便動了,目標自然是和陳定坤一起的鄭學(xué)軍。 徐向東沒有賀時那樣好的身手,和鄭學(xué)軍你一拳我一腳的一時倒沒分出個高下,還是賀時回身幫他送了那鄭學(xué)軍兩拳,戰(zhàn)況這才真正一面倒了。 不過是幾分鐘時間,賀時的皮鞋已經(jīng)踩在陳定坤臉上,笑道:“爺不是頑主,但收拾幾個你這樣的貨色不在話下,記著,別再招惹不該惹的人,不然下次不是被揍一頓這么簡單了?!?/br> 陳定坤一張臉被他踩在泥地里,想要放個狠話都不能,也知道今天遇上硬茬子了,從心里就慫了,也沒了前頭的囂張氣焰。 賀時踹他一腳讓麻溜滾蛋,他屁都不敢放不聲,跑出七八米遠才回頭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給自己賺了個場面。 沈剛咽了咽口水,看著賀時雙眼冒光,賀知青剛才那腿飛得,跟圖書里會功夫的俠客一樣,興奮的問:“賀知青,你會功夫?。俊?/br> 賀時笑了笑,說:“軍體拳練得好了就這樣?!?/br> 他看一眼沈瑤,似笑非笑道:“好在昨天有人提醒了我今天得穿雙皮鞋,不然拖鞋上陣還真折損威力?!?/br> 徐向東和沈剛都不知道他指的是沈瑤昨夜碾了他一腳,只沈瑤鼓了鼓雙頰,最后看看賀時,還是真心實意上去道了個謝。 “謝謝你呀,賀知青?!?/br> 聲音軟得很,賀時心也聽得軟了,問沈瑤:“剛才怕不怕,不是跟你說過別往知青院來了嗎?” 他心里慶幸今天徐向東要過來的時候他也跟了過來,當時心里就想著過來看看沈瑤這丫頭聽沒聽他的話。果然又是左耳進右耳出,賀時心里雖堵得慌,也還是慶幸他趕得巧,沒叫這丫頭吃了虧。 沈剛不知賀知青幾時和自己jiejie說過話了,有些疑惑看向賀時,徐向東見狀就摟了他肩膀道:“我們送你們姐弟倆回去,沈小弟,你看賀時那拳腳功夫不錯吧,我跟你說……” 沈剛回頭看了他姐就跟在后邊走呢,注意力就叫徐向東說的賀時打架事跡給吸引走了。 那些話不止沈剛能聽到,沈瑤也聽了個全,她側(cè)臉看賀時,想著當初果然沒看錯,這還真是個紈绔,和普通紈绔比大概就是他戰(zhàn)斗力比較強。 自然,沈瑤是不知道,紈绔那是她們那邊的說法,這時候的北京,管這樣的人叫頑主。 賀時聽著徐向東揭老底,不自在清了清喉嚨,下意識就給自己解釋了一句:“別聽他瞎說,我不是頑主,他說的那幾回打架是別人招惹我。” 至于這話是說給沈剛聽的還是沈瑤聽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沈瑤笑了笑,想著人家剛為自己打了一架,再聽他勸她別往知青院來也沒那么抵觸了,難得解釋了一句:“我是去掃盲班聽課?!?/br> 賀時心說,就是你到掃盲班聽課我才鬧心,看了沈瑤一眼:“你聽得懂什么?” 沈瑤今天對著賀時耐心不錯,笑道:“多聽幾遍還是能記住一些的?!?/br> 這話著實是謙虛了,事實上知青講過一遍她就能記住,她畢竟不是真正的沈瑤,自小受的教育是極好的。 賀時聽她這么說有些訝異,小傻妞兒還真是一心向?qū)W不成,轉(zhuǎn)念想想也不對,似笑非笑看沈瑤:“真要學(xué),你爸和你弟弟不都能教你?” 所以,說到底還是為了宋晉誠。 沈瑤自然知道在家學(xué)更快,事實上在家沈剛也有教她,往掃盲班去更多的是為了做做樣子,他爸打著縣里要是有工廠招工就把她弄縣里去的心思,能識字很重要,她這“病”得慢慢好起來,識字也需要在外邊做做學(xué)習(xí)的樣子。 不過想想今天晚上遇上的這事,沈瑤不愿做這樣子了,反正樣子也做了幾回,后邊就在家里學(xué),差不多了。 所以這一回她很認真的應(yīng)了下來?!澳阏f得對,我以后就在家讓我爸和剛子教我。” 她這樣配合,倒叫賀時不敢信,這小丫頭敷衍他不是第一回。 等到了沈家小院,沈瑤姐弟兩謝過賀時和徐向東,賀時和徐向東也不去知青院了,直接就回住處,賀時躺在自己床上,腦子里沈瑤今晚跟他說話的聲音模樣一遍遍的過,又想起她側(cè)著臉笑看著他說她是去掃盲班聽課。 掃盲班掃盲班……賀時心里酸溜溜的,去掃盲班不就是去看宋晉誠。 不對,掃盲班是知青輪著上課的呀,昨天是宋晉誠,那今天不就是另一個? 他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是去掃盲班聽課?!?/br> 他咧嘴笑起來,所以她其實是跟他解釋她不是去看宋晉誠的? 只這個念頭一浮上來,賀時臉上大大的笑容就收不住了,仰面倒在床上手臂橫著遮住眼睛,高高揚起的唇角仍是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