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自己也沒察覺，那雙總是厭倦的眼在這一刻變得像包容星辰的宇宙一樣浩瀚溫柔。

    最后她說：“你們家的煙花真好看，比我們這邊的好看多了?！?/br>
    又說：“但是，我”

    屏幕里小姑娘深呼吸兩口氣：“但是我更想看的是你?！?/br>
    聲音漸漸弱下去：“你能把鏡頭轉(zhuǎn)回去嗎？”

    -

    白芷并沒如愿看到傅玄西轉(zhuǎn)過鏡頭，他說那樣很傻，然后掛了電話。

    手機(jī)里傳來的煙花綻放聲突兀地中斷，世界是巨大的空虛和寧靜，如潮水漫天將人席卷。

    失落么，在所難免。

    她后悔了，不該那樣膽大地說想看他。

    更覺得遺憾，手機(jī)右上角顯示時(shí)間23：15分，她沒辦法聽著他的聲音跨年了。

    電視機(jī)還開著，春晚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重播，白芷回到客廳，重新往爐子里加了炭，坐著慢慢剝一顆橙子。

    橙子皮碎成一小條一小條的，落進(jìn)火里，蹦出一點(diǎn)火星子。

    被炭火炙烤著，清冽的橙香味帶了點(diǎn)軟趴趴的煙熏甜香味，橙黃色的表皮也漸漸變成了更深的顏色。

    冷香變暖香。

    她低頭看著，莫名好奇，到底是熱怕冷還是冷怕熱。

    白芷一直守到凌晨五點(diǎn)，外面有人起來放鞭炮，她的那點(diǎn)兒困意一下被嚇沒了，起身去做早飯。

    大年初一清早她們家習(xí)慣吃湯團(tuán)，芝麻餡和花生餡的，求個(gè)圓滿甜蜜的好兆頭。

    飯后照例要和鄰居們一起去鐘鳴寺上香祈福，阿婆不方便走那么遠(yuǎn)，留在家里等她。

    天氣真是奇怪，昨天下了那么久的雪，今天卻又晴了，出門時(shí)已經(jīng)隱約看見太陽東出，天是一片很淺淡的藍(lán)。

    白芷背著自己的小雙肩包出門，對坐在門口的阿婆揮揮手：“我中午之前就回來?！?/br>
    她將院門掩上，去隔壁叫周姨。

    周姨提著幾大袋東西，看樣子是要去串門，笑著說：“我今天要回趟娘家，你和你瑞哥哥去吧?！?/br>
    說完轉(zhuǎn)頭朝屋子里喊：“阿瑞，阿芷meimei來了?！?/br>
    蘇澤瑞提著個(gè)袋子走到了她面前，“走吧?！?/br>
    白芷點(diǎn)頭，跟他并肩而行，隨口道：“你提了什么??？”

    蘇澤瑞把袋子打開給她看，笑得有些無奈：“我媽，非要叫我?guī)?，一些水果點(diǎn)心，還有紙巾。”

    -

    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鐘鳴寺香火最旺的時(shí)候。

    這一片最靈驗(yàn)的寺廟就是鐘鳴寺，每一年大年初一的頭柱香聽說是最好的，很多達(dá)官貴人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排隊(duì)，只為了點(diǎn)這頭一炷香。

    白芷和蘇澤瑞到的時(shí)候山腳到山頂都已經(jīng)人山人海，太陽完全露了面，日光鼎盛，如同金色佛光，普度眾生。

    一共1000階臺階，白芷爬到一半，蘇澤瑞叫她停下休息，打開袋子問她要水果點(diǎn)心還是紙巾。

    白芷自己的背包里也有，但蘇澤瑞已經(jīng)遞到她跟前了，她就要了紙巾擦汗。

    爬到山頂時(shí)，遠(yuǎn)處吹來清冷的風(fēng)，鐘鳴寺的香火氣息叫人覺得心靜。

    鐘鳴寺不同大殿里供奉了不同的神佛，有人求財(cái)，有人求姻緣，有人求平安。

    白芷求了平安。

    不敢太貪心，怕惹神佛不愉。

    -

    才中午，周姨已經(jīng)回來了，系著圍裙站門口喊剛從鐘鳴寺回來的白芷：“中午來吃飯啊?！?/br>
    往常他們兩家過年也都會這樣聚餐，白芷想了想，也沒什么不妥，點(diǎn)頭答應(yīng)。

    回去把阿婆扶過去周姨家坐著，脫了羽絨外套去廚房幫忙。

    周姨揚(yáng)聲喊蘇澤瑞：“阿瑞，你怎么還閑著？你阿芷meimei都來幫忙了！哪有讓客人——”

    話音未落，蘇澤瑞拿著兩條圍裙進(jìn)來，一條遞給白芷：“要不要這個(gè)？”

    白芷接了說謝謝，沒多想別的，周姨倒是一臉笑意：“還算你懂點(diǎn)事?！?/br>
    蘇澤瑞有些無奈：“媽，你能不能——”

    “行行行，知道你煩我，我出去，我出去洗菜，行了吧？”周姨端著菜籃子出去，“你廚藝也好，今天中午就你來下廚吧?！?/br>
    這頓午飯白芷吃得有些煎熬。

    飯桌上不止他們兩家人，還有蘇家的其他親戚，紛紛打趣他們說很般配。

    蘇澤瑞替她解圍，說：“阿芷還小呢，別這樣開玩笑。”

    反而引來大家更曖昧的起哄。

    坦白講，她很喜歡蘇澤瑞這個(gè)哥哥，畢竟從小他就會護(hù)著她，但那真的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

    好不容易陪著笑臉結(jié)束了一頓午飯，周姨喊蘇澤瑞陪她去逛街：“阿芷這么久沒回來，你帶她逛逛去?！?/br>
    如果白芷強(qiáng)硬一點(diǎn)，也不怕撕破臉皮，冒著從此背上“白眼狼”的稱號，以及阿婆沒有人照顧的風(fēng)險(xiǎn)，是能拒絕的。

    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帶著腳鐐行走的人，一步一響，一步一想。

    她不愿想，卻不得不想。

    蘇澤瑞領(lǐng)了母上大人的命陪白芷逛街，沒再提袋子，只挎了個(gè)胸包。

    他上個(gè)月才滿25歲，又時(shí)常在學(xué)校里跟一群十幾歲的中學(xué)生打交道，很有少年氣。

    “你別把大家的話往心里去?！碧K澤瑞笑著安撫她，“家長都這樣，往心里去難受的是自己。”

    新年是江南小鎮(zhèn)的旅游旺季，游客熙攘了每一條街，廊檐下照花燈，空氣里浮散香甜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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