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事跟好友周雄一說，兩人分析來分析去，發(fā)現(xiàn)唯一的變數(shù)就只有“小馮”。

    阮杞的朋友關系很簡單，就在江城這個圈子里，鄰城常去的酒吧也有不少朋友，但大家基本都知根知底。

    唯一他不了解的人，就只有貨車司機小馮。

    吃完面，周雄叼了根煙朝另一頭走了，阮杞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轉(zhuǎn)賬信息——小馮給他轉(zhuǎn)了兩千元。

    每回都是這樣。

    小馮一年里有大半時間都在路上，兩人見面次數(shù)其實不多，每次也都急匆匆的。但每回兩人分開，對方都會給他轉(zhuǎn)錢。

    多得時候幾大千，少的時候幾百元，數(shù)目不一致，但他一定會轉(zhuǎn)。

    偶爾，阮杞會感覺自己是被，嫖了。

    盯著那串數(shù)字看了半天，知道就算拒收之后對方還會鍥而不舍地轉(zhuǎn)過來，他便也不客氣地收了。

    然后挑了個可愛親親的表情包發(fā)過去。

    對方大概已發(fā)車了，沒有回。

    阮杞在深夜里呵出口帶著酒味的霧氣，縮了縮脖子，慢慢往家走去。

    翌日阮杞一覺睡到大中午，被他爸一巴掌扇了起來。

    “電話都要炸了！怎么沒干脆把你炸死呢？！”

    阮杞揉了揉被扇紅的胳膊，爬起來迷糊道：“什么??？”

    “不中用的東西……”阮父一邊咕噥，一邊將帶著魚腥味的圍裙扔在地上，又氣不過似地轉(zhuǎn)身踢了阮杞一腳，“接電話！快點！”

    阮杞頂著雞窩頭爬起來，無語道：“你都回來了，順手接一下會死??？”

    “要死也是你先死！”阮父在廚房里吼。

    阮杞蹬蹬下了樓，在狹窄的門廳過道里接起了老舊的綠色座機電話：“喂？強山水產(chǎn)?！?/br>
    對方聞言遲疑了一下，沒吭聲，阮杞心里咯噔一下，以為是那個女人找到了店里來。

    居然知道座機號碼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

    阮杞腦子一下清醒了，聲音兇了許多：“說話！”

    “呃……”低沉的男音響起，似乎被嚇了一跳，疑惑道，“強山水產(chǎn)？不是阿慧保潔嗎？”

    阮杞：“……”

    第5章 回家（五）

    阮杞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又被xiele勁，無語了半晌道：“你打錯了，這里是強山水產(chǎn)。”

    對方道了歉，正要掛電話，阮杞往窗外看了眼，又道：“哎，你等下?！?/br>
    阮杞將聽筒放到一邊，踩著拖鞋跑出門去。他家一樓是水產(chǎn)店，二樓住人，因為是早期自建的屋子，格局很有問題，一樓正廳里七拐八繞的，后頭不怎么進光，黑得很。

    大門就是店門，黑色鐵柵欄吱呀作響，水泥地上滿是水漬，幾只顏色不同的漁網(wǎng)曬在門外街道上，裝著活魚的缸子里塞著水管，細細的水流保證著魚的存活率。

    阮杞從后頭過道里繞出來，對正買魚的女人打招呼：“慧姐！”

    被叫做“慧姐”的女人已經(jīng)快六十了，毛衣外頭罩了件襖子，又系了圍巾，戴著黑手套，拖著個買菜的小拉車，聞言眼皮都沒抬一下：“什么風把你給吹出來了？不是向來不睡到中午不見人的嗎？”

    阮杞習慣了女人的咄咄逼人，直接道：“有人找你，打錯電話到我們家了?！?/br>
    慧姐這才抬起頭：“誰?。俊?/br>
    阿慧保潔和強山水產(chǎn)的座機電話乍一眼看上去幾乎一樣，只其中有兩位數(shù)是顛倒的，很容易打錯。

    慧姐也不是第一次在這里接電話了，習以為常道：“老規(guī)矩你幫我接了不行？”

    若是平時，阮杞直接問清事情，再轉(zhuǎn)告慧姐就是。兩家店是斜對門兒，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帶句話的事不必斤斤計較。

    但今天阮杞心情不怎么美妙，昨夜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剛又被老爸吼了一頓，起床氣還沒散呢，沒那個心情做好人好事了。

    他赤著只一腳踩在另一只腳背上，沒骨頭般依在門前，道：“反正你都在這兒了，兩步路的事?！?/br>
    店里的工人見狀，忙幫慧姐拿了小拉車，笑容滿面道：“我?guī)湍粗?，您進去接吧。等您出來這魚也殺好了，正好?！?/br>
    “懶骨頭。”慧姐絮絮叨叨，進門朝里走去，經(jīng)過阮杞時瞪了他一眼，“你爸一輩子辛苦cao勞，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勤奮的人了，怎么就教出你這么個懶骨頭？學不好好上，事不好好做……”

    慧姐背著手，脊背似比前幾年佝僂了一些，但精神氣很足，碎碎念道：“快三十了也不見談個朋友，更別提結(jié)婚了。你瞧瞧其他人，你再瞧瞧你……”

    阮杞左耳進右耳出，沒打算跟進去。

    門廳過道太窄了，慧姐往那兒一杵，他就別想過去。于是他在門口幫著收了會兒錢，面無表情地盯著工人殺魚裝袋，速度飛快。

    血沫從案板上淌下來，又被工人拿水沖洗了，帶著腥味和血泡的水漬飛濺到阮杞手背上，他隨意在褲腿上蹭掉。

    “阮杞?！被劢憬油觌娫?，從屋里出來道，“我還有菜要買，你回店里幫我找兩個人去上城公山以前老周的房子那兒，有人要打掃和賣家具?！?/br>
    阮杞皺眉：“公山上老周的房子？哪兒？”

    “你周爺爺去世后一直空著的那棟房子，不記得了？就你張嬸的鄰居?！被劢愕?，“好像是老周的孫子搬回來住了，我記得你以前跟他一個中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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