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上了茶，大大的玻璃茶杯顯得粗狂又隨性。

    梁笙瞥了一眼茶杯上的水漬，不太想碰，于是連手都沒伸一下，只道：“這茶我請。”

    “二十元能喝一下午?！敝茉偤咝σ宦?，“我缺你這點兒錢嗎？”

    梁笙怏怏道：“詡，你別這樣?！?/br>
    話音未落，被周詡打斷了：“好好說話?！?/br>
    梁笙嘆氣，手指在桌沿前敲了敲：“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法務(wù)部的事，你聽說了嗎？”

    “不知道。”周詡低頭喝茶，沒看他。

    “你知道?！绷后峡隙ǖ溃澳悻F(xiàn)在基本洗清嫌疑了，你看，我要是再狠點心，你根本沒有翻身的機會……”

    周詡“砰”地一下放下茶杯，冷冷看他：“這意思我還得感謝你？”

    “不是?！绷后蠠o奈，仿佛他很委屈，“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說……”

    “你只是想說，你沒對我下死手，所以我也該幫你一把，看在三年的情分上?！敝茉偺嫠f完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甚至有些匪夷所思，“梁笙，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哦不對，我要是早知道了也不會被你陷害。”

    “到底是我眼瞎了。”周詡輕嘲，“我眼瞎我認(rèn)栽，但你還專程找來，就是你的不對了?！?/br>
    “給我條生路吧?！绷后祥]了閉眼，從見面到現(xiàn)在終于露出了頹態(tài)，顯得卑微弱勢了些。他主動放低了姿態(tài)，微微朝前傾身，一雙好看的眼睛深情又無助地看向周詡，輕聲道，“我只是想過更好的生活，這有什么錯？人都是往上走的，那家公司開得條件很好，我不想錯過機會。我三十多歲的人了，有些機會不抓住就再也沒有了。我承認(rèn)這事我做得不對，但和公司有協(xié)議，我沒法離開，你也知道……”

    “當(dāng)初簽協(xié)議是你和公司的事，都是成年人了，你自己做的決定能怪誰？”周詡道，“憑什么要我和項目組的人替你背鍋？”

    “對不起?！绷后峡蓱z巴巴道，“我錯了，真的對不起。你開條件，什么條件都行，好嗎？”

    他眼睛一亮，想起什么，一把握了周詡的手：“你那間公寓我替你找個好資源賣了，賣高價，保證讓你大賺一筆。你不是看起了另一套復(fù)式公寓嗎？我?guī)湍隳米顒澦愕膬r格怎么樣？你回來吧，待在江城你沒有未來的，我也是為你考慮……”

    他說得有理有據(jù)，仿佛這就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我都想好了，你不像我，不是非得在這行待著，否則你也不會一走了之對不對？你還有很多路可選，可我沒有別的路了，我不想重來，人生有幾個三十歲？”

    他定定地看著周詡，視對方為救命稻草：“你把這事兒認(rèn)了，公司要賠償也好要別的也好，這錢我來出，我不會讓你損失一分錢。你要轉(zhuǎn)行，我?guī)湍懵?lián)系資源?！?/br>
    周詡漠然地看著他，越看，越是認(rèn)不出這是同自己在一起三年的人。

    真奇怪，他想：明明三年間他們恩愛和睦，同吃同睡，他一度以為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伴侶，也一度以為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

    那時候他只要和梁笙待在一起，夜里窩在不大的陽臺前小酌一杯，看著城市夜景的光怪陸離談笑風(fēng)生，就已經(jīng)覺得足夠幸福。

    可現(xiàn)在，他卻覺得自己從未認(rèn)識過這個人。

    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他曾經(jīng)受不了梁笙這個眼神：可憐巴巴的，帶著點求助和無奈的，想讓自己幫忙時那恰到好處的妥協(xié)和撒嬌，粘膩的親吻和帶笑的酒窩，都是曾經(jīng)的自己最拿他沒轍的地方。

    可如今卻只覺得惡心。

    他一時心酸，心痛，憤怒，不甘。

    是對對方，也是對自己。

    “梁笙……”他緩緩張口，聲音干啞，眼底的冷意和失望愈發(fā)深沉。

    梁笙看出他的拒絕意圖，握緊了他的手不放，還想哀求，肩膀就被一人按住了。

    “寶貝兒，在這兒做什么呢？”來人按著梁笙的肩膀，話卻是對周詡說的。還順帶拉開了梁笙的手。

    梁笙有些驚訝地回頭，來人已經(jīng)繞到旁邊，拉開椅子在周詡身旁坐下了。

    他翹起二郎腿，頭頂?shù)陌l(fā)揪一晃一晃，伸手攀住了周詡肩膀，是一個占有欲和維護感極強的姿勢。

    他眉眼帶笑，是少見的爽朗干凈，讓人一見就有好感，但此時他眼底卻透著十足的敵意，遙遙打量梁笙，那視線甚至是放肆、囂張和不屑一顧的。

    梁笙圓滑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沒見過像對方這樣把心思直接表現(xiàn)在臉上的人。這讓他一時忘了要說什么，愣愣看著周詡同對方搭話。

    瞧見阮杞，周詡的怒火壓了幾分下來，眼底顯出暖意：“你怎么來了？”

    “在外頭看見你了。”阮杞同周詡挨得近，幾乎貼著耳朵說話，“掛我電話，嗯？被我抓個正著吧？”

    周詡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就是跟同事說幾句話?！?/br>
    “同事？”阮杞瞥了梁笙一眼，仿佛拿鼻孔看人，“介紹一下？”

    “梁笙?！敝茉倹]看梁笙，伸手替阮杞理了下翻起的衣領(lǐng)，“公司前同事?！?/br>
    “啊……”阮杞的語調(diào)陰陽怪氣，明顯是認(rèn)識梁笙此人的。

    梁笙恍然回神，溫和客套地笑了一下：“您是？”

    阮杞半點不跟他客氣，攬著周詡肩膀理所當(dāng)然道：“阮杞，周詡的男朋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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