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年是被熱醒的，午后陽光太足，開了一夜的老空調(diào)被方媽關(guān)上，打開窗戶透氣。

    即使是這樣，他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午飯都被他睡過了。

    他心底納悶，怎么沒有人叫他？

    尤其是母親早起習(xí)慣了，進(jìn)屋來打掃的時候最看不得人睡懶覺。

    肖盛也不在家，方雨年心底莫名慌亂。

    早晨被清洗過的身體又是汗粘粘的，燥的人難受，方雨年忽然響起在肖盛家的時候，別墅是中央空調(diào)，自動調(diào)溫，24小時全開，入夏以來，幾乎沒有感覺到炎熱。

    簡單沖洗后，方雨年來到客廳，只有方媽在看電視。

    “圓圓天天呢？”方雨年隨口問了一句。

    “跟同學(xué)們相約看電影去了，肖盛中午也沒有回來，你吃點什么？火腿還有剩的，中午吃的拌面?！狈綃尩囊暰€從電視轉(zhuǎn)移到兒子身上。

    被母親的視線看得心慌，方雨年沉默了一下道：“也不是很餓，有什么就吃什么吧?！?/br>
    一碗火腿麻醬蒜汁配黃瓜的面端了上來。

    麻醬的味有點重，方雨年勉強(qiáng)吃了兩口，借著去倒水的功夫掩蓋住想吐的欲望。

    他以前挺愛吃麻醬的，覺得很香，但是自從懷孕，很多口味都變了。

    昨晚的晚飯他沒有很難受，是因為肖盛調(diào)的蝦仁蘸料放很多醋，以及兩道素菜也是醋溜白菜和醋溜土豆絲，才讓方雨年吃的舒服。

    而火腿香濃油大，兩道酸溜溜的素菜正好解膩，家里人也吃的很香。

    “怎么不吃??？”方媽見方雨年有一口沒一口的，幾乎是一根一根吃，納悶道。

    “剛睡醒，沒啥胃口?！狈接昴旰攘艘豢谒?，抵住干嘔的欲望。

    他也沒有說開空調(diào)，方媽受不了空調(diào)的低溫，早年的cao勞讓方媽受不了一點寒涼，加上上了年紀(jì)，電風(fēng)扇都少開了。

    “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麻醬，有時候我忙的顧不上做飯，你就自己蒸了米飯，拌著點醬油和麻醬吃，吃完就去上學(xué)……”方媽盯著大兒子精致白皙的側(cè)臉，回憶起往事。

    “上小學(xué)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讓我cao過心，每次開家長會老師都夸你，家務(wù)也是能幫就幫，寫完作業(yè)就掃地擦地，每次我晚上回家，地面都是干干凈凈的……”

    “媽，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小時候你不是也忙嘛。”方雨年好奇地扭過頭，笑著看自己親媽，他也很久沒有跟母親嘮家常了。

    印象中，整個小學(xué)生涯，母親都是早出晚歸，兩人在睡覺前才見到一面，而周末放假，方雨年會去方媽的熟食攤上幫忙收錢和打包。

    炒菜只能在姥姥家吃到，方媽做的菜，一般都是根據(jù)菜市場晚上還有什么菜，買回來熬湯或涼拌，讓第二天的小方雨年自己吃。

    “是啊，周圍人都夸你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乖的孩子經(jīng)常會帶著傷回來，有時候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我那時候還以為是小男孩調(diào)皮，玩的時候沒注意磕碰到的……”

    方媽說著，眼里噙著淚花。

    方雨年也沉默了，小學(xué)的時候因為單親家庭，加上老師關(guān)照，總有一些頑劣的孩子看他不順眼。

    嘲笑他沒爸爸是家常便飯，還有嘲笑他身體有問題是怪物的，雖然小孩子具體不知道他的身體異常在哪里，但是離婚后生父那邊看他怪異的眼光，以及罵他不男不女的東西，讓好事者傳到學(xué)校，傳到這些小孩子的耳朵里。

    打一個小怪物也是小孩子耀武揚(yáng)威的手段。

    方雨年是經(jīng)歷過校園霸凌的。

    幸好遇到的老師都不錯，加上學(xué)習(xí)好，老師都會護(hù)著點，批評那些頑劣的孩子。

    方雨年還記得，他學(xué)習(xí)好不是因為自己想學(xué)好，是因為只有學(xué)習(xí)好才會讓老師看到自己，護(hù)著自己，少受點被打的罪，也會讓一直忙碌的方媽，在家長會上被夸的時候臉上放光。

    他把別的小孩子用來玩的時間都拿來學(xué)習(xí)，背書，導(dǎo)致自己也沒有一個特別交好的小朋友，同學(xué)從來都不帶到家里玩，也不去其他同學(xué)家里玩。

    這種情況一直到方媽重新嫁人，跟著繼父生活后才好轉(zhuǎn)。

    生父的姓他不想提，他一直跟著母親姓方，方爸跟方媽是同一個村出來的，恰好也姓方而已。

    只不過被嘲笑久了，即使考上學(xué)習(xí)氣氛濃厚的重點初中，方雨年也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而少跟人交流，導(dǎo)致整個上學(xué)期間，幾乎都是獨來獨往，而小城市又不大，即使換了學(xué)校也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

    直

    兩個小孩已經(jīng)被趕出家外玩耍，客廳中，只有方爸方媽方雨年三人。

    “不合適……那……你跟肖盛合適么？”方媽緊盯著兒子，見方雨年忽然變了臉色，　心也跟著提起來。

    “是不是腸胃難受了，你剛睡醒，醫(yī)生的藥吃了么？”

    “真的，他家也知道我們倆在一起?！狈接昴暾f的很肯定，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靈魂抽離了軀殼。

    在弟弟meimei出生后，方雨年是跟方媽說過，不想回到小城市里的，他并不覺得家鄉(xiāng)哪里好，不過他用的理由是大城市的機(jī)遇更多，所以想扎根買房子。

    在大城市落戶，父母都能理解。

    冷靜到他自己都相信了。

    “媽，肖盛……他對我挺好的，我已經(jīng)見過他的父母了?！蹦Σ恋哪赣H粗糙的手指，想起母親在知道自己上學(xué)被欺負(fù)時，夜晚在客廳中自己一個人坐著獨自流淚的樣子，方雨年說的無比冷靜。

    “肖盛，你來這邊真是有工作嗎?！狈綃屜臃桨謫?，沒忍住試探道。

    肖盛是接到電話回到方家的，他在外面跑了一身汗，已經(jīng)打算找個酒店住了。

    “叔叔阿姨，什么事兒??？”肖盛大馬金刀地坐下，他的確渴了，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到考上外地大學(xué)，才有了兩三個一起玩樂的朋友。

    “沒什么，想問問你，你來這邊工作幾天啊。”方爸還想客氣客氣。

    “媽，你怎么會……把我跟肖盛想到一起？”方雨年臉色難看，他忽然想到是肖盛說了什么。

    “你一項都不讓我擔(dān)心，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我聽到你被打的時候還不相信，怎么會有人欺負(fù)這么乖巧的孩子……”方媽說著，伸手撫上兒子的臉頰。

    “真的？”方媽不確定地問：“肖盛，他們家里也同意了？”

    ＊

    “媽也看了，現(xiàn)在這種問題是能做手術(shù)的?！?/br>
    “那就好，那就好，面都快要干了，你快點吃吧?！狈綃尫畔滦?，只要在對方父母面前過了明路，肖盛也對自己兒子好，她心底也不求什么了。

    “早晨我去了你的屋子，媽也是過來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方媽依舊緊盯著方雨年，不放過一絲表情變化。

    “媽，那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挺好的?！狈接昴瓴洳浞綃尨植诘氖终?，長年累月的干活，手中的一層厚繭。

    “嘔……”

    “沒有，她不知道，我們……我們只是不合適?！狈接昴険u搖頭，不想多太多。

    眼見母親眼紅落淚，方雨年趕緊抽出紙巾，擦過方媽眼角的魚尾紋，心疼道：“媽，你現(xiàn)在說這個干什么，是爸對你不好了么？你倆吵架了么？”

    “媽……”方雨年話語一頓，方媽略顯蒼老的容顏映入眼簾，發(fā)根已經(jīng)開始花白，松垂的眼角不復(fù)早年的精神，魚尾紋在不笑得時候也有淡淡痕跡。

    說話聲音都沒有樓下林姨那樣熱情有力。

    方雨年愣住，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母親會問起夏雪兒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

    方爸方媽正襟危坐一臉嚴(yán)肅，方雨年一臉平靜，但肖盛一眼就看出寶貝兒的情緒不太對。

    肖盛一聽就知道方家應(yīng)該知道點什么，他望了望不發(fā)一語方雨年道：“不是，我看

    雖然還是有點遺憾不能看到孫子。

    “媽，我沒事，我只是懷孕了?！狈接昴曷犚娮约旱能|殼一字一頓地說道。

    方雨年是感激繼父的，在母子兩人困難的時候一直在出手幫忙，還幫他擋了很多次來自小同學(xué)的嘲笑。

    等他一進(jìn)門，就感受到了方家氣氛不對。

    “沒幾天，辦好手續(xù)就隨時可以走?！毙な⒑馈?/br>
    “咳，肖盛回來了，外面挺熱的，先來喝點水?！狈桨执蚱瞥聊?。

    年輕時的過度勞累，加上高齡生產(chǎn)，讓方媽看著比同齡人要憔悴一些。

    但怎么也沒有親媽重要。

    方媽搖搖頭，只是握住兒子的手問：“你跟那個叫夏雪兒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兒？她是知道了你的身體才分手的嗎？”

    “你跟肖盛到底是怎么樣的情況呢？他對你好么？”方媽更想問兒子是怎么喜歡上男人的，但又覺得這里面問的太詳細(xì)也不好，萬一兒子是被女孩傷了心呢。

    方雨年很聽話地吃面，機(jī)械式地吃了兩口，連味都沒有嘗出來，快速涌上的惡心感，讓他忍不住沖到洗手間。

    方媽一愣，望著兒子以前愛吃的麻醬拌面，想到肖盛說的兒子加班熬夜弄壞了腸胃，正在吃藥，忙對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方雨年道，

    房子去了。”

    “房子？”方爸疑惑，方媽也驚訝，方雨年同樣詫異地看過來。

    見方雨年終于有了反應(yīng)，肖盛知道沒說錯，于是直接道：“找個附近的房子，以后雨年回來看看也方便。”

    這一下是直接挑明了，方爸方媽對視一眼，氣氛頓時輕松許多。

    “肖盛，你跟雨年是怎么打算的？”方媽沒有問怎么在一起的，下午知道兒子懷孕，比知道兒子分手還要鬧心，真就體驗了一把什么叫晴天霹靂，腦子嗡的一下連呼吸都忘記了。

    方爸同樣被雷劈，就算知道了繼子身體奇怪，但還是當(dāng)男孩看的，誰知道懷孕的消息砸來，方爸腦子都轉(zhuǎn)不過來彎。

    他養(yǎng)的是個大閨女不成！？

    “如果雨年同意，就去國外領(lǐng)證辦婚禮，家里人已經(jīng)見過面了。”肖盛很干脆地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至于他爸媽，反正已經(jīng)知道雨年的存在了。

    兒子有能力自己生活，老子都管不了。

    方雨年面無表情望著肖盛，肖盛同樣坦然地直視回去，兩人相顧無言。

    在家長面前就是小情侶表白心意后的纏纏綿綿。

    “那你看我們什么時候跟你的父母見個面？”

    看到肖盛肯定的態(tài)度，以及兒子早就同意的模樣（方媽眼中），方媽一臉期待，準(zhǔn)備見見親家，國內(nèi)同性不能領(lǐng)結(jié)婚證，但好歹該有的程序要有，起碼兒子后面是有人支持的，不能被看低。

    “過兩天吧，等我買好房子一起回去?！毙な⑾胫寽贤ㄒ幌隆?/br>
    至于肖媽怎么想，孫子都有了，還能不認(rèn)？

    以后所有的孫子只能從方雨年肚子里出，一個不認(rèn)，以后還能不認(rèn)？

    不認(rèn)就沒有孫子！

    肖盛倒是很放心肖爸，肖二牛的三觀是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他就能認(rèn)。

    “怎么突然想到買房子了，看的哪片?。俊奔热欢颊f開了，方爸也輕松許多，嘮家常地問道，還準(zhǔn)備出出主意。

    聽方雨年說了，在B市是住在肖盛家里，沒有跟父母住一起，那在小城市買不買房子就沒有必要，又不常住。

    但是肖盛肯買房子，就是對方家表示兩人正經(jīng)過日子的態(tài)度。

    “就在附近，新樓舊樓都看了看，準(zhǔn)備買個低層的，以后您兩位也可以去住，圓圓天天都大了，也不好一直住一個屋子里……”肖盛說著自己的考慮，連老人小孩都想到了，更沒有讓方家不同意。

    “房子在雨年名下，阿姨多過去看看，偶爾打掃一下就好?！?/br>
    一句話抵消了方媽還想說你倆過的好，不用考慮老人的心思。

    房子是屬于自己兒子的！

    大兒媳婦考慮的真周到！

    小兩口好好過就行！

    ＊

    “肖盛哥哥，你跟我哥，真的是一對??？”方圓圓滿臉好奇，耽美小說真的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了！

    “不喜歡我嗎？覺得我配不上你哥哥？”肖盛逗著小姑娘。

    “沒有沒有沒有?。?！”方圓圓趕緊否認(rèn)，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知道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跟自己最好看的大哥是一對，小姑娘偷偷跑到肖盛身邊詢問。

    別看她小，可她也能分出美丑，大哥漂亮的跟偶像明星一樣，肖盛哥哥雖然一開始看得有點嚇人，但是經(jīng)過糖心饅頭和大豬腿的沖擊，削去了那層威懾力。

    說說話，都說不能打擾大哥學(xué)習(xí)……”

    “以前有好多小jiejie想讓我給大哥送東西，結(jié)果爸爸不讓我給……”

    “現(xiàn)在大哥出去工作了，房間依舊不讓我們進(jìn)去……”說道這里小姑娘撅撅嘴，誰不想有個私人空間啊，以前大哥學(xué)習(xí)沒話說，現(xiàn)在大哥出去工作了，房間還不能讓弟弟meimei睡一下嗎？

    “mama總說大哥小時候跟她一起受苦了，所以現(xiàn)在對大哥特別好，肖盛哥哥，你跟我大哥先追的誰？”按照以往，這種話是不會在方雨年面前說的，可是肖盛的催眠手段也讓方圓圓卸下心房。

    小姑娘傻不愣的把該說的不該說都說完了。

    “我先追的你哥哥?！毙な⒖戳艘谎墼谂赃叢豢月暎荒樏悦е胍獾纳袂?。

    自從那天公開后，方雨年一直是這個樣子，仿佛跟外界只保留了基本反應(yīng)。

    現(xiàn)在聽著meimei的話，臉上終于出現(xiàn)點不一樣的神采。

    “那，那你跟我哥哥誰上誰……”小姑娘偷偷摸摸小聲道，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自家親哥在后面。

    方雨年終于轉(zhuǎn)過頭來。

    “小姑娘關(guān)心這個做什么?！毙な⒑茏匀坏霓D(zhuǎn)移話題。

    “小說中都分攻受嘛?！毙」媚镆采岛鹾醯馗D(zhuǎn)移話題，順道暴露自己。

    “什么小說？”

    “耽美小說嘛，上面的主角都是又帥又有錢，都是兩個男的。”

    “哦，你覺得我很有錢，還是你哥哥很有錢？”

    “當(dāng)然是你，我哥哥是打工人～！哈哈，不過我哥哥要比你好看！”

    “如果把我跟你哥哥對應(yīng)在小說里，你覺得我應(yīng)該是什么工作??？”

    “嗯……我哥哥這么好看，就是娛樂圈里的明星，你是金主，霸總，最低就是經(jīng)紀(jì)人！”

    “我為啥不能也是明星？”

    “不可能的，現(xiàn)在娛樂圈不是你這樣的審美，大家都愛小哥哥，不要大哥哥，而且你長的有點兇，不適合上鏡?！毙」媚锓治龅念^頭是道。

    “所以我應(yīng)該西裝革履，開著豪車，住著別墅，晚宴的時候端著一杯紅酒，對你哥哥一見鐘情，是不是這個劇情？”肖盛眨眨眼，嘴角勾起壞笑，說悄悄話一樣，跟小姑娘同頻。

    “嘿嘿嘿～！”小姑娘笑得賊嘻嘻的，連忙點頭，肖盛哥哥看著更可親了！

    “可我家只有一片果園，平時主要種樹，摘蔬果?！毙な⒂朴频馈?/br>
    咔，小姑娘腦海浮現(xiàn)的西裝革履，俊男美女，豪華晚宴，瞬間都　凍住了。

    果園，摘果子……方圓圓腦海中浮現(xiàn)背著籮筐的鄉(xiāng)下農(nóng)民的畫面。

    “播種，除草，打藥，晚上還要睡在果園里，到處都是蚊蟲，夏天沒有空調(diào)，熱的時候只能往身上潑水……”肖盛簡單的形容一下果園生活。

    方圓圓小姑娘腦海的霸總形象也飛了。

    她糾結(jié)地望著一身腱子rou，穿著米色背心，棕色短褲，看著十分休閑有型的肖盛，怎么也跟腦海中的農(nóng)民打不上邊。

    “小說中怎么形容兩個男的談戀愛的？揮金如土？風(fēng)度翩翩？”

    小姑娘愣愣地點頭。

    “少看點小說，我買個二手房都掏空了積蓄，現(xiàn)在沒錢了?！?/br>
    “哦……”小姑娘悶悶不樂，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樣。

    “你對你哥哥交往個男朋友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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