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水溫漸涼，沈則鳴睜開眼睛，手機(jī)早已停止震動，他站起身，擦干身體裹上浴袍，拿起手機(jī)查看。

    蔡薇打了三個電話，發(fā)了兩條短信，大意要與他商量明天見面的時間地點(diǎn)。沈則鳴隨意掃兩眼，回復(fù)讓她決定就好。

    左手無名指那道刀痕經(jīng)過長時間浸泡，四周紅腫一圈，形似一枚形態(tài)詭異的小環(huán)。沈則鳴盯著它，又想到祁景琛的那枚對戒，外圍鑲了一圈碎鉆，很低調(diào)大方的款式。

    很早之前，沈則鳴用學(xué)校綠茵場的草根笨拙地學(xué)著編了一枚草戒指。晚上下自習(xí)回家路上，他本想偷摸放進(jìn)祁景琛書包，但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沈則鳴漲紅了臉，慌慌張張想搶回來扔掉。

    祁景琛迅速抬高手臂，眼里藏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笑意，猛一用力把沈則鳴逼退至墻角，用一個不算很溫柔的吻封住他的嘴唇，也一并封住沈則鳴蹩腳的解釋。

    最后，沈則鳴面色潮紅，祁景琛握著他的手，將那枚草戒指緩緩塞進(jìn)自己的無名指，不懷好意道：“小六想嫁給我啊?！?/br>
    “可是怎么辦？我們都是男人，不能結(jié)婚?！?/br>
    沈則鳴心跳很快，耳根脖頸通紅一片，緊接著輕柔的吻落在他額間，祁景琛說：“但我會娶你?！?/br>
    十年后，祁景琛卻娶了別人。

    沈則鳴手抖得厲害，這些記憶他從未刻意壓抑過，只是和十年后的祁景琛一同襲來，就好像要將他溺斃。

    他蜷縮進(jìn)棉被，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壓無名指的傷口，好似這樣就能轉(zhuǎn)移自身體內(nèi)部傳來的疼痛。

    翌日，沈則鳴是被手機(jī)震動吵醒的，醒來之前，他夢到了祁景琛。

    夢里的祁景琛淡漠、疏離，稀松平常地站在那里，臂彎搭著一只戴同款戒指的手，背對沈則鳴漸行漸遠(yuǎn)。

    沈則鳴怔怔坐直身體，這個夢真實(shí)得觸手可及，他可以忍受十年間祁景琛的杳無音訊，也可以忍受祁景琛的憎恨厭惡，但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祁景琛和其他人恩愛兩不疑。

    祁景琛只能，和沈則鳴白頭偕老。

    手機(jī)還在不停震動，他閉了閉眼，輕輕呼出一口氣，彎腰撈起躺在地上的手機(jī)。

    是蔡薇的電話。沈則鳴猶豫兩秒，點(diǎn)了接通。

    蔡薇說：“你不會才起床吧？”

    “嗯。”沈則鳴有些鼻音，啞著嗓子道：“抱歉，怎么了？”

    蔡薇在電話那頭嘆口氣，“昨晚約好今天見面的呀，你是不是忘了？”

    他真的忘了，“……我現(xiàn)在出門?！?/br>
    蔡薇就掛了電話。

    十五分鐘后，沈則鳴收拾妥帖，出門赴約。

    蔡薇選的商場距離沈則鳴住的小區(qū)不算太遠(yuǎn)，地鐵三站就能到。他剛出地鐵站，就看見一身長裙站在路牌下等他的蔡薇。

    沈則鳴不喜歡社交，能一個字講完絕不多說第二個字。他走過去，迎著蔡薇的目光，省去多余的寒暄，直接道：“抱歉，久等?！?/br>
    “還好?！辈剔毙χf，“沒有等很久?！?/br>
    沈則鳴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聽到蔡薇驚呼一聲，“你手怎么了？”

    沈則鳴低頭去看，無名指那道傷口紅腫得厲害，邊緣泛白滲血，有些可怖。但他不是很在意，無所謂道：“沒什么，不小心劃到了?！?/br>
    “不行。”蔡薇皺眉道，“附近有個診所，我?guī)闳ヌ幚硪幌??！?/br>
    沈則鳴原想拒絕，不過蔡薇態(tài)度很強(qiáng)硬，他只得點(diǎn)頭同意。

    一路上，蔡薇向他科普了不少傷口感染的危害，沈則鳴心不在焉地應(yīng)和著，直到蔡薇問起祁景琛。

    “你和祁景琛和好了？”蔡薇問道，“當(dāng)年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問來著，好好的朋友怎么突然反目成仇了？”

    沈則鳴愣了下，下意識按住無名指的傷口，血水順著指尖滴落，“不算和好。”

    “有矛盾?！鄙騽t鳴說完，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當(dāng)年他們確實(shí)鬧得很難看。他在分開的第一天，就向班主任申請換座位，祁景琛反對，在辦公室里就沖過來掐著他脖子，雙目猩紅問他為什么。

    所以人都以為他們是因?yàn)閾Q座的事打架，只有沈則鳴清楚不是那樣的，祁景琛是在問他為什么拋棄自己。

    蔡薇看他一眼，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停頓少時，她忽然說：“你變了很多，尤其是性格?！?/br>
    這些年，好些朋友同學(xué)都說沈則鳴像變了個人。唯獨(dú)祁景琛，嘲諷他毫無長進(jìn)。

    沈則鳴低低嗯一聲，沒有解釋，也沒有問哪里有變化。

    診所醫(yī)生替他消毒上藥，并叮囑他近期不要碰水。出來后沈則鳴手指多了厚厚一圈繃帶，蔡薇又把醫(yī)生開的藥膏塞給他。

    “按時換藥。”

    沈則鳴點(diǎn)點(diǎn)頭，蔡薇高中就是個話嘮，去商場時一路上都在講話，但大部分是問題，沈則鳴只要負(fù)責(zé)回答就好。

    午飯定在九樓，是一家川菜館，需要搭乘觀光電梯上去，周末人多，電梯每層都要停一下。

    沈則鳴站最后面，緊貼廂壁，有些煩躁地看著不停涌進(jìn)轎廂的人群。電梯終于到九樓，蔡薇拽著他沖出去。

    這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從他眼前晃過，沈則鳴扭頭向后看，視線捕捉到半張戴金絲邊眼鏡的側(cè)臉。

    是祁景琛。

    他沒看見沈則鳴，旁邊跟著周驍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有說有笑地走進(jìn)了川菜館旁邊的西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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