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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祁景琛走到早點攤前,朝棚子里低頭搗鼓面團的中年婦女喊了一聲,又回頭指著印在棚子表面的商品售賣單問祁景?。骸澳阆氤允裁??湯姨家的紅糖饅頭不錯?!?/br> 祁景琛沒理他,盯著單子看了一會兒,突然低頭問他:“你吃什么?” “啊?噢?!鄙騽t鳴眨眨眼睛,“紅糖饅頭?!?/br> 祁景琛點了下頭,沖湯姨道:“兩個紅糖饅頭,兩杯紅豆粥,分開裝謝謝?!?/br> 中年婦女忙放下手里的面團,在圍裙上擦擦手,連聲應(yīng)好,動作麻利地替祁景琛裝饅頭盛粥。 沈則鳴驚訝地看一眼祁景琛,訕訕道:“你吃這么多啊?!?/br> 祁景琛不咸不淡掃他一眼,“還有你的?!?/br> 說話間,湯姨樂呵呵地把打包好的兩份早餐遞過來,祁景琛又把其中一份塞進沈則鳴懷里,這時候沈則鳴才回過神來。 他低下頭看了看早點攤外包裝上熟悉的紅色標志,嘴角向上勾起,旋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為什么請我吃早餐?。俊鄙騽t鳴一口咬掉半個紅糖饅頭,空出來那只手小心地蹭一蹭紅豆粥熨帖的溫度。 祁景琛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道:“賠禮道歉?!?/br> H市低緯臨海,夏季的悶熱總要順延半個秋天,帶著股咸濕的晨風撩起沈則鳴額前半長的劉海,他忍不住彎起唇角,龜縮在窄門里頭的小人借著這點笑意,第一次鼓起勇氣向門外探出半只腳。 “那、那我們——”他握了下熱氣騰騰的盛粥杯,熱意順著指尖傳進心臟,“我們現(xiàn)在算不算朋友?” 可能有兩分鐘的時間,祁景琛背對沈則鳴,沒有說話,也沒有繼續(xù)往前走,好似被按了暫停鍵。 小人開始一點點往回縮,沈則鳴感覺心臟慢慢往下沉,像燃燒結(jié)束的熱氣球。他有些難過地扯了扯嘴角,打算收回方才的愚蠢發(fā)言,并退回安全界限之內(nèi)。 祁景琛卻驀地轉(zhuǎn)過身,唇角綻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看著他問道:“你覺得呢?” 沈則鳴愣了兩秒,“我…不知道。” “我覺得算?!逼罹拌〗兴靶屡笥??!?/br> 他逆光站著,淡金色光圈將他整個人攏入其間,難得顯出幾分柔和。 沈則鳴倏地瞪大眼睛。 祁景琛卻斂了笑意,垂眸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提醒道:“還有十分鐘上課,再不走就遲到了。” “噢噢?!鄙騽t鳴語氣中的興奮雀躍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那快走吧!今天李老頭要查早自習,被他逮住就有大麻煩了?!?/br> 這一天,十七歲的沈則鳴以為自己交到了朋友,開始幼稚天真地幻想高中時代可以和朋友一起做的趣事。 夜里,潮乎乎的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一下一下吹起泛黃陳舊的窗簾,沈則鳴躺在臥室小而堅硬的木板床上,伴著門外沈則麟撒嬌耍脾氣的哭鬧聲,罕有地做了一個美夢。 他夢到祁景琛和他,一起赤腳踩在海水退潮卷濕的沙灘上,撿貝殼、挖螃蟹,他們甚至合伙烤了一條魚,魚rou鮮美爽口,祁景琛大方地讓他先吃。 有朋友真好啊,他以后也是有朋友的人了。夢里的沈則鳴美滋滋地想。 但不知道誰說過,夢境與現(xiàn)實相反,美夢破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那是一個雨天,天幕陰沉可怖,海平面上懸著的那團烏云低落得像要墜進海底。 因為是周五,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這周的課程就正式結(jié)束了,沈則鳴對著黑板作業(yè)欄里各科老師布置的周末作業(yè),整理好書包,下意識抬眼看向祁景琛的位置。 不知不覺祁景琛轉(zhuǎn)來二班已經(jīng)一周了。有的人天生擅長社交,僅憑借一副好皮囊,就博得所有人歡喜,而恰好祁景琛就是這樣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班里幾個刺頭難得沒有對他這個轉(zhuǎn)學生表現(xiàn)出排斥,相反,他們非常歡迎祁景琛加入他們的小團體。于是每天下午放學后,祁景琛就多了一項課外籃球訓練活動。 今天也不例外。祁景琛收拾完東西,正準備到籃球場和那幾個刺頭碰面,裹挾著海風的雨就在這時候兜頭澆下。 亂箭似的急雨打在窗玻璃上,從上到下流出了一道道彎彎曲曲的水痕,緊接著炫目刺眼的閃電自遠山劈來,耳畔炸響一道驚雷,引來一眾女生驚呼。 教室登時亂成一鍋粥,有人急匆匆背上書包沖出門去,想趁雨勢未大趕早回家,有人無頭蒼蠅似的滿教室亂躥借傘,有人擔心待會兒出門被雷劈。沈則鳴倒是不慌不忙,早上出門時他帶了傘,只等雨勢小些就能順利回家。 但祁景琛沒帶傘。 這是沈則鳴交在H市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他很珍惜,總想拼命掏空自己對對方好。 本著朋友之間互幫互助的原則,沈則鳴沒有猶豫,當下就決定把唯一一把傘留給祁景琛。 他背起書包,從桌肚里隨便抽了本沒那么重要的美術(shù)課本,蹭到祁景琛桌前,扔下傘和一句“傘給你”,就頂著美術(shù)課本沖出了教室門。 那天的雨很大很大,沈則鳴出教室沒走兩步,用來避雨的美術(shù)課本就被狂風卷走了。 他渾身濕透,進門兒的時候沈則麟和沈銘都還沒回來,家里只有宋嵐一個人。 瞥見濕成落湯雞的沈則鳴,宋嵐迅速沉下臉,指著日歷上畫圈的日期質(zhì)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