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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則鳴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他。 沈銘推推眼鏡,面無表情地說:“早點錢。” 沒等沈則鳴反應,他說完就起身走了,好像這一趟過來就只是單純想給沈則鳴塞錢。 扎針的地方不再流血,沈則鳴扔了棉簽,沈銘已經(jīng)走到門診樓的旋轉大門,他目送沈銘走出旋轉門,低頭看著手里的錢,想起剛到沈家的日子。 沈銘和宋嵐收養(yǎng)他的時候,沒有提過沈則麟的病和收養(yǎng)他的目的。他們溫柔地帶他上車,準備了見面禮。 那時候的家屬樓是嶄新的,沈家還請得起保姆,也是這棟樓里第一個擁有桑塔納的家庭。宋嵐牽著他下車,路過的同事好奇停下腳步圍觀,宋嵐就大大方方地說這是我收養(yǎng)的兒子。 沒有見到沈則麟的時間里,宋嵐似乎真的把他當親兒子養(yǎng),最新款的玩具、漫畫書、衣服鞋子、睡前故事,不比對沈則麟差勁。 第一次抽血的時候,沈則鳴被沈銘抱在懷里,他永遠記得那個懷抱,溫暖寬厚,像父親一樣。 大概是擔心他害怕,沈銘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管三百毫升的血抽完,沈則鳴禁不住在沈銘懷里紅了眼睛。 于是為了哄他開心,沈銘帶他去醫(yī)院的超市買了一堆零食,晚上回家宋嵐親自煲補血的湯給他喝。 如果沒有無意聽見沈銘和醫(yī)生的對話,如果沈則麟沒有處處刁難欺負他。沈則鳴想,這樣的日子也許能持續(xù)很久吧。 “沈則鳴過來一下。” 醫(yī)生朝在發(fā)呆的沈則鳴招招手,“這次換只手試試?!?/br> 沈則鳴回過神來,走過去在凳子上坐下,卷起另一只手的袖子。 這次很順利,二十分鐘后化驗結果出來了,沈則鳴帶著化驗單回到住院部,在沈銘陪同下抽取今天手術需要的五百毫升血。 結束時是上午九點,距離沈則麟的手術僅有三十分鐘,沈銘顧不上管他,扔下一句回學校上課,就急忙趕回病房。 大量失血讓他頭暈眼花,沈則鳴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緩了緩,看著沈則麟被推進手術室,宋嵐和沈銘從他身邊跑過,手術室的紅燈亮起來,他離開了醫(yī)院。 沈銘只替他請假到上午 第三節(jié) 課,他回到學校時,第三節(jié)課的下課鈴剛好響起。 一大波學生奔向食堂旁邊的小超市,望著烏泱泱的人頭,沈則鳴想直接回教室,又實在很餓。他嘆了口氣,握著沈銘給他的五十塊錢緩慢向前挪動。 H市最近都是大晴天,上午九點的太陽已經(jīng)足夠熱辣,剛抽完血的身體很虛,沈則鳴只在太陽底下走了幾分鐘,就有些頭暈目眩。 他按住太陽xue晃了晃腦袋,只想快點走進超市填飽肚子。 然而快到門口時,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沈則鳴扶住一旁的墻壁,想熬過這陣再走,最后還是沒撐住暈了過去。 倒地前最后一秒,他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則鳴醒來的時候,距離上午放學只剩下十五分鐘。 他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天藍色屋頂和長條形的白熾燈,剛醒來意識不太清晰,沈則鳴眨了眨眼睛,才意識到旁邊坐著一個人。 祁景琛脫掉校服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短袖,手里拿著一本物理習題冊勾勾畫畫。他似乎在這兒坐了很久,床邊的矮柜上堆滿他演算用的草稿紙。 覺察到沈則鳴的視線,祁景琛放下習題冊,抬頭看過來,“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沈則鳴搖搖頭,想撐著床坐起來,動了下手腕,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輸液,他愣了愣,不解地看向祁景琛。 祁景琛解釋:“你暈倒了,校醫(yī)說你低血糖,掛的是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沈則鳴抿抿唇,“是你……送我過來的嗎?” 暈倒前他有意識,知道有人接住了他,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是祁景琛。 “嗯?!逼罹拌宦?,像是知曉沈則鳴心里的疑問,他接著說:“我和楊天峰去買水,排隊的時候我站你后面,剛好接住你?!?/br> 倒不是祁景琛故意夸張,那時候超市人很擠,進門的地方甚至排起長隊,他和楊天峰排在隊伍中間,正在討論學習小組的事情,就見站他前面的兩個人忽然朝右跨了一大步,面無血色的沈則鳴直挺挺向后栽來,正好被祁景琛接住。 沈則鳴感激地笑了笑,小聲說:“謝謝。” 吊瓶里的液體沒剩多少了,十幾分鐘就能結束。他看了看堆在矮柜上的草稿紙,又抬眼看向低頭做題的祁景琛,猶豫幾秒,不太確定地問:“你一直在這兒嗎?” 祁景琛點頭,“校醫(yī)說輸液的時候最好有人看著?!?/br> 校醫(yī)室墻上有一面電子鐘,顯示十一點五十五分,而他暈倒的時候不到十點,如果祁景琛一直待在這兒陪他…… 沈則鳴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他無端想起那瓶被沈則麟摔得粉身碎骨的噴霧,五十毫升,藥店里賣三十塊,不算很貴,但是他的新朋友祁景琛的一份心意,他卻只用過一次。 沈則鳴情緒低落下去。事后他不止一次后悔,假如他沒有心急去搶,而是當著沈則麟的面滿不在乎扔了它,就像他曾經(jīng)為了保住心愛的畫筆所做的那樣,沈則麟是不是就不會把它扔下樓。 他嘆口氣,想了想,還是對祁景琛說:“噴霧壞了,對不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