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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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仞也心疼徐大,活在夢里不好嗎? 第32章 雨過天晴,就是夏天了 堂中故事講完, 喧囂暫歇, 席間酒盡羹殘,杯盤狼藉。 鐘天瑜一行人醉醺醺地起身向外走, 恰好看見不遠(yuǎn)處, 另一間雅座走出三個人, 其中一人身著學(xué)院服。店里伙計(jì)正在一旁點(diǎn)頭哈腰地送他們。 南淵院服像是某種易于辨識的身份標(biāo)志,經(jīng)常來城南吃喝玩樂的彼此都面熟。偶爾在酒肆花樓遇見了, 還會打招呼。 “那桌什么來頭???看著眼生?!?/br> 徐冉和顧二走在前面, 程千仞結(jié)了賬落后一步,忽然感知到有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入道之后, 各種感覺都變得敏銳。對方的打量雖然沒有明顯惡意, 卻讓他不舒服, 于是本能地回頭望了一眼。 原來是認(rèn)識的人。 他平靜地收回目光,腳步不停,下樓去了。 張勝意驚道:“怎么是他?!” 程千仞是他們班過得最寒酸仔細(xì)的人,有人說他在一家面館幫工, 還有人撞見他跟賣菜小販討價還價。 但自己剛才看到對方, 只覺得很眼熟, 久久不敢確認(rèn)。分明衣著樣貌毫無變化,偏偏就是有哪里不一樣了。 有人問:“你認(rèn)識的?” 張勝意還未答,鐘天瑜冷哼一聲:“看他們能得意到幾時?!?/br> 說罷甩袖便走,一行人忙不迭追上去。 演武場之戰(zhàn),不僅沒讓花間雪絳下跪道歉,自己還跌了面子, 鐘天瑜心中郁氣難消,選的副課也不愿去上了。 對方從前耀武揚(yáng)威令人羨恨,現(xiàn)在武脈廢了,成了廢人,憑什么還能過得好? 不止他,許多知道顧雪絳身份的春波臺學(xué)子,都有類似想法。只是畏懼花間家聲威,不敢出頭,最多背后酸幾句。是故鐘天瑜剛來,就有人給他遞消息,挑唆他去西市書畫攤找人。 眼看兩次不成,鐘天瑜正為此氣悶,少不了上前湊趣的人:“愿獻(xiàn)計(jì)獻(xiàn)策,為鐘少爺分憂解難。” *** 南淵三傻向城東走去,把車水馬龍的繁華夜市拋在身后,喧囂漸遠(yuǎn),轉(zhuǎn)入老街長巷,四下里只有呼呼風(fēng)聲。 白日是沉悶陰天,入夜后起了風(fēng),吹得枝葉簌簌,煙塵迷眼。 徐冉抬頭,蒼穹如潑墨,濃云遮蔽月色,星星也不見一個。 “不會是要下雨吧?咱走快點(diǎn)。” 顧二想了想:“按南央的氣候,春夏換季要落一場大雨。雨過天晴,就是夏天了?!?/br> 徐冉又問:“我們以后是不是要吃學(xué)院大灶了?” 話題跳躍之快,令其他兩人猝不及防。 一時沉默無言。 逐流沒了,程千仞東家的面館也沒了,南淵三傻面臨最殘酷的吃飯問題。 程千仞:“不用。帶你天天飛鳳樓,頓頓紅燒rou?!?/br> 東家給的二百兩、房契地契青玉璧、家里壓箱底的四十兩?,F(xiàn)在他孤家寡人一個,還要這么多錢做什么?不如給朋友買rou吃。 徐冉很感動:“好兄弟!” 顧二嫌棄她:“那種油膩的東西有什么好吃的,連吃半月你就膩了?!?/br> 徐冉:“沒有品位,不懂生活?!?/br> 顧二覺得很荒唐:“你居然說我沒有品位?” 兩人懟了一路,在程千仞家門口分道揚(yáng)鑣。平時擺擺手轉(zhuǎn)身就走,今天卻認(rèn)真道:“你早點(diǎn)睡”“明天見”。 程千仞知道這是他倆擔(dān)心自己:“我沒事,快回去吧,等會真要下雨了?!?/br> 打開門鎖,小院漆黑寂靜,再沒有暖黃燭光透光窗紙,再沒有人出來迎他。 程千仞點(diǎn)上燈臺,打一桶井水,灑掃庭院,整理后廚。進(jìn)屋又看見一堆被血污弄臟的衣服,有昨晚的,也有今天下午出門前換下的,統(tǒng)統(tǒng)洗干凈晾在院里。 他像往常一樣,做著最瑣碎的事,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忙完坐下,想起該看看修行方面的書,于是去逐流屋子,將書卷搬到自己房間。 搬家的念頭終于抑制不住。他實(shí)在不想住這里了,到處都是避不開的回憶。這太殘忍了。 去住客棧也好,有個能睡覺的地方就行,不需要有家。 程千仞揉揉眉心:“早點(diǎn)習(xí)慣,別他媽瞎矯情?!?/br> 攤開書冊,逼自己沉下心去讀。 給逐流準(zhǔn)備的基礎(chǔ)入門,不外乎《引氣道》、《太上氣感》之類。 有了修為,耳聰目明,似乎腦子也比以往好使,他從經(jīng)脈xue位圖解開始看,讀兩遍就能背記??吹饺绾乌は氪蜃?,感知天地循環(huán)的氣息,從中分辨靈氣,完成踏入修行門檻的第一步,引起入體。 一邊試圖引導(dǎo)真元,從紫府升起,途徑每條武脈,完成一次大周天循環(huán)。 程千仞閉著眼,試了幾次不成,默念書中“摒除雜念,凝神靜氣……”,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紫府處感到微弱的熱意,隨著他的心神牽引,越聚越多,像是有火焰燃燒。 就在他要忘記周遭環(huán)境,漸入佳境之際,轟鳴乍響! “轟隆隆!”驚雷滾滾,震徹天際。 程千仞睜眼,胸中泛起一陣難言的煩惡。起身推門,狂風(fēng)灌入,沙塵混著雨水撲面迎來。 剛打掃干凈的院子狼藉一片,落葉紛飛,搭在繩上的白袍滿是泥灰臟污。 他拿起衣服,又狠狠扔在地上:“智障傻逼!明知道晚上要下雨!為什么洗了晾外面!活該你傻!” 為了教養(yǎng)弟弟戒掉的臟話,都在今夜重現(xiàn)。 雷鳴之后,雨勢驟急,寒風(fēng)凄厲。 雪亮的電光劈裂黑夜,映亮程千仞半邊面容,猙獰如惡鬼。 “你說!老子造了什么孽!為什么讓我來這里!” 他站在傾盆大雨中,仰起臉,雨點(diǎn)狠狠砸在身上,渾身濕透。 “現(xiàn)在逐流也沒了!我他媽到底做錯了什么!” 不夠努力嗎,不夠拼命嗎,不夠小心翼翼嗎?! 對命運(yùn)惡意的怨恨、對自身無能的憤怒,所有壓在心底的激烈情緒,在這個春夏交替的雨夜,一齊爆發(fā)。 他破口大罵,罵天罵地!漫天神魔,佛祖道祖都罵了個遍! 大雨洗刷天地,雷聲蓋過他的聲音。 沒有人回答他。 卻有人能聽到。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口無遮攔,一點(diǎn)敬畏也沒有。你為什么讓我看他?” 被雨幕籠罩的藏書樓,愈發(fā)顯得高大巍峨,獨(dú)傲天地。頂層燈火搖曳,滿地蓮花燈臺,像是閃爍的星河。副院長與院判站在窗邊遠(yuǎn)眺,目光落在黑暗的雨夜。 他們看著那個孩子罵天地,尤不解氣,又拔劍出鞘,狠狠劈斬,亂砍一氣。勁氣縱橫,劍鋒割裂雨滴。 胡易知只是搖頭嘆息:“一生之禍,自此而始,自此而始啊。” *** 夏天的雷雨,來得快去得快。 程千仞在鳥雀清鳴中醒來。 天光微亮,東方泛起魚肚白,愈往西去,冰藍(lán)漸深,未褪的夜幕中綴著半牙殘?jiān)隆?/br> 正是晝夜交替。 他站起身,活動下略有僵硬的筋骨。小院近乎全毀,地上劍痕遍布,正對巷子的院墻塌了半人高的豁口,槐樹被攔腰砍斷,壓在井口,枝葉四散。 劍在不遠(yuǎn)處。 程千仞心想,幸好沒來得及學(xué)會掌握真元、發(fā)揮修為,不然鄰居該報官了。 不,或許已經(jīng)報了,誰知道昨晚自己瘋成什么樣。管他呢。 他搬開槐樹殘枝,打水洗臉。脫下濕透的衣服,找出最后一身干凈院服換上。 院墻塌了一半,門鎖形同虛設(shè),他隨身帶上所有銀票銀錠,其他也懶得管。 朝陽大放光彩,千萬縷金色光線,穿透云層。 程千仞背著書簍,腰間佩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今天來的稍晚,先生雖沒到,學(xué)舍里已經(jīng)聚了不少學(xué)子。 最近雙院斗法報名開始,大家都在聊與之相關(guān)的話題,拉人組隊(duì)、復(fù)習(xí)近況、買書借書,還有各種‘獨(dú)家消息’。 忽而談笑停下,有人走到他前面,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問道:“昨晚在飛鳳樓的,是不是你?” 程千仞剛翻開書,聞言抬頭,淡淡看了對方一眼。 這一眼讓張勝意無端心悸,暗惱自己多事,為什么非要問一句。但是跟班們都在身后看著,怎么能輸了氣勢? 剛才聊天時還說起,‘昨晚遇見程千仞,好像變了,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對方素來膽小怕事,是個被人罵到眼前也能忍的懦弱性子,一夜之間能有多少變化?這樣想著,他伸手就去打程千仞肩膀:“喂,我在跟你說話,聽到……” 指尖還未碰到對方衣料,‘沒有’兩字還未出口,一股巨力襲在心口,頃刻眼前一黑,背后劇痛。 眾人只見張勝意被高高掀飛,砸在后排桌子上。桌面書本雜物嘩啦啦滾落一地。 程千仞一根手指也沒有動。 滿室學(xué)子被這變故嚇傻了,空氣凝固。 還是張勝意見多識廣,最先反應(yīng)過來,面色慘白,顧不上疼痛,驚呼道:“你怎么成了修行者!” 尖利的聲音響徹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