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可是氣迷了心了？太太也是為了二奶奶好。”彩蝶扶住了蔣呂氏，笑瞇瞇地說道。

    “你又是誰？這里沒有你說話得份！”朱么娘指著彩蝶唾了一口。

    鳳姑一見雙方這樣僵恃，也只得站出來繼續(xù)打圓場，“二奶奶天色不早了，再耽擱就要宵禁了，雖說馬車上有公主府和蔣家兩家的標(biāo)記，宵禁時在外面行走總是不妥，太太，公主府是二奶奶的外家，大姑娘去公主府是長見識去了，您也說了，不過三、五日的工夫——”

    “佑昌呢，既然是送二奶奶和孩子出去，為何不見佑昌？”這才是蔣呂氏一直最惦記的，她自是聽說了外面的事，卻猜不出蔣至先葫蘆里賣得什么藥，聽說了蔣佑方親自送朱么娘和蔣姝去公主府，立刻想到了蔣至先怕是要丟了蔣佑昌這個車來保蔣家這個帥。

    “太太若是想見二爺，只管隨奴婢一起去見老爺就是了?！兵P姑說道。

    蔣呂氏又是一愣——“去見老爺？”

    “老爺久病，自然是盼著太太在身邊的。”

    蔣呂氏看著鳳姑的眼睛，沉思許久，“好。”蔣呂氏一揮手，跟著她的人讓出了角門，“放他們走！”

    蔣至先捂著悶疼的胸口在床上輾轉(zhuǎn)反惻，他這次病得這么重，自是想過是不是有人加害于他，可是無論是宮中御醫(yī)還是民間名醫(yī)都莫衷一是，沒有誰能給他一個說法，他也只得認(rèn)了命，人生七十古來稀，他也是過了五十奔六十的人了，此時就算是死了也不算早喪，只是這蔣家——他是無一刻能放心，一想到此，心里就似火燒一樣，他恨自己當(dāng)初不該耳根子軟，貪戀呂春英的美色與呂家的權(quán)勢，害死了結(jié)發(fā)妻子，結(jié)果引狼入室害了自己一家。

    沾了一身外面的寒氣的鳳姑站到了他的床邊，“老爺，太太來了?！?/br>
    “讓她進(jìn)來?！笔Y至先示意鳳姑扶起他，原先讓奴婢伺候是“擺譜”如今他真的是無人扶著再起不來了，“把我前日讓你找的西洋紅茶泡一包來。”

    鳳姑愣了愣，“是?！?/br>
    這是蔣至先病重之后，蔣呂氏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他，蔣至先原本滿頭的青絲已經(jīng)白了大半，臉上的rou全都瘦沒了，皺紋縱橫老態(tài)橫生，蔣至先比傳說中病得重多了，難道真的是大限將至？可誰又能救蔣佑昌呢？她雖是女流也知其中厲害，朝臣們跪求圣上，自古以來就沒有做天子的不讓步的，蔣至先又是這個樣子，到時候——

    “你來了?！笔Y至先靠在床邊半閉著眼，“鳳姑，上茶?！?/br>
    “是，我來了?！笔Y呂氏坐到蔣至先的床邊，握了他的手，“老爺你受苦了?！?/br>
    “只不過是病了一場罷了，倒是夫人你一人支撐這個家，更辛苦?！笔Y至先溫言說道。

    蔣呂氏抹了抹眼角，“我不苦，能見著老爺就不苦了?！?/br>
    “唉，咱們夫妻年齡都不小了，卻要為兒女cao心，實(shí)在是命運(yùn)不濟(jì)啊?！?/br>
    “咱們夫妻多少劫數(shù)都闖過來了，今日之事不算什么?！?/br>
    蔣至先閉目休息了一會兒，心里也清楚，他與蔣呂氏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些年，若不是到了晚年蔣呂氏做得太絕，他也不會對她這么心寒。

    正這個時候鳳姑端了熱騰騰的茶上來，“太太喝茶?！?/br>
    蔣呂氏看了一眼那茶杯，只見茶杯里有一個茶包，茶的顏色也比平日吃的要深，“我不渴。”她搖了搖頭。

    “上碧螺春。”蔣至先說道。

    “清水即可?！笔Y呂氏一聽蔣至先一定要讓她喝茶，自是警惕心起，“讓彩蝶去倒就成了，鳳姑你不必忙了?！?/br>
    “是?！兵P姑站到了一旁，讓小丫鬟將紅茶撤下。

    過了一會兒彩蝶親自端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清水進(jìn)了屋，蔣呂氏也只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

    “太太啊——”似是睡著了的蔣至先忽然說道，“太太你放手吧，咱們兒女都這么大了，還有什么可求的呢？這世上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是你看得上的呢？得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br>
    “老爺，您說得什么我聽不懂?！?/br>
    “聽不懂就算了，天不早了，你早點(diǎn)回去歇著吧?！?/br>
    ☆、進(jìn)退

    更鼓雖已經(jīng)打過三更，蔣府正房正院，卻依舊燈火通明，蔣呂氏將自己浸在滿是藥味的浴桶里，良久才出來，彩蝶遞上剛熬好的綠豆水，蔣呂氏顧不得許多，咕咚咕咚全喝下了肚，又摳著喉嚨嘔了出來。

    “太太，那水是奴婢親自倒的——”

    “蠢材，下毒又不是只有讓你把毒吃下肚這條路?！笔Y呂氏說道，她又喝了一碗生豆?jié){，這才安靜的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她與蔣至先夫妻多年，雖說早已經(jīng)貌合神離互相防備，彼此卻是“心意相通”的，蔣至先如今已現(xiàn)死相，自是不會留她，他一定會帶著她一起走。

    哼！她還沒活夠呢，才不會替蔣至先陪葬！“二爺呢？”

    “咱們派去偷偷送信的人，見不著二爺?！?/br>
    “宮里有消息嗎？”

    “貴妃說請?zhí)曳艑捫?，圣上對蔣家一如往日?！?/br>
    “她這么說我倒放不下心了。”

    “太太的意思是——”

    “哼，只恨我不是個男人，我若是個男人——”蔣呂氏思前想后，雖有十幾種法子，卻也只能解一時之急，更不用說她有千條妙計(jì)卻被困深閨，深更半夜半點(diǎn)施展不得，“最可恨是我的兒子，老二是個好的卻被他父親看起來了，老六早跟我離心了，老八——我若真被擺布死了，他們?nèi)齻€都不夠別人塞牙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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