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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南略一沉吟,“也好,下次再學。我送你回去吧?!迸滤即婢芙^,他又加上一句,“反正順路,我也是北方大學的,地質系一年級?!?/br> “那舞會怎么辦,不是你組織的嗎?”思存剛才聽說他是組織者之一,是東家。 “是我們幾個人組織的,還有別人盯著場子呢,沒事?!苯炷险f罷,走在了思存前面。 思存想到墳地,不再拒絕。她跟著江天南,才到門口,突然門被外面大力撞開,思存收勢不及,被撞翻在地。還沒等她看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刷地一下,禮堂的燈全滅了,一片漆黑。人群混亂起來,男生罵罵咧咧,女生失聲尖叫。她敢到江天南在扶她,沒等她站起來,只聽有人大喊:“都別動,警察來了!” 民警接到附近群眾的舉報,二中禮堂內有人聚眾搞資產階級自由化。所有的人被帶到了派出所。一時雞飛狗跳,問話、作筆錄,審訊。有的人滿不在乎,有的人苦苦哀求,還有的女生哭的一塌糊涂,比如思存。 警察問道思存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問她話的警察不耐煩了,筆頭一扔,“哭哭哭,就會哭。你都哭一宿了也不嫌累。早知今日,當初檢點點不就好了嗎?” 思存哭得更傷心了,她不就是學了學跳舞嗎?而且還沒學會,她怎么不檢點了?在她們村,不檢點可是對女孩子最大的侮辱,有的姑娘氣不過,還有上吊喝農藥的。雖然這是城里,思存也知道這不是好話,她不服氣,又不敢爭辯,只能繼續(xù)哭。 “別哭了!姓名,哪個單位的?”警察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思存被嚇住了,哭聲噎在喉嚨里,變成了干抽,氣都理不順了。 “她和我是一個學校的,是我硬拉她們幾個來的,沒她們事?!碧K紅梅還算義氣,沒事人似的全承擔了。 “哦,都是北方大學的??磥磉@大學生,也都不正經?!泵窬谟涗洷旧咸盍藥讉€字,丟下一句,“我去通知你們學校來領人!” 學校來人領走了思存他們幾個人。校領導非常震怒,外地的拍電報,本地的打電話,“涉案”學生一律回家聽候處理。 墨池在家接到電話,立刻跟章伯借了車,趕到北方大學,把思存接回家。 “出息了你,上次是逃學,這次直接給我進派出所了!”一進門,墨池把思存關在房間里,怒發(fā)沖冠。 思存一路上沒有止住哭,眼睛又紅又腫,象兩個爛了的桃子。 “人家上大學學知識,你呢?好事一樣沒學來!”墨池氣得直拍桌子。 “我是被同學拉去的?!彼即婺ǜ裳蹨I,解釋。 “同學拉你干嘛你干嘛?你會不會分辨是非?”這個女人怎么沒有腦子? “他們只是跳舞,沒搞資產階級自由化?!彼即婧芪?/br> “跳舞就是資產階級自由化!這要是十年前,你要被批斗,要坐牢的!”墨池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渾身發(fā)顫。 “組織舞會的都是你們干部子弟,我要是資產階級,你更是。”警察罵她,墨池也罵她,思存無比委屈,所有的不平和恐懼全爆發(fā)了,反正家里沒警察,她不怕。 “你還倒打一耙?”墨池莫名其妙被她扣了個大帽子,哭笑不得,我說一句你頂一句,鐘思存同學,你是不是覺得進了派出所特委屈,還挺有理?” “我就是委屈,警察不問青紅皂白,亂抓人。資產階級自由化也是那幫組織者,我又不會跳,我怎么就資產階級了?!蹦懽右粔?,頭腦也清楚了,思存不禁振振有詞。 “那你說,你跳了沒跳吧?!蹦責o奈地問。 “我就試了一下,根本沒學會。那搖擺舞就不是一般人學的,還得協(xié)調,胳膊、腰、腿一塊動,你看看,這可怎么動嘛!”思存舞之足蹈之地地邊演示邊控訴,那姿勢活像小熊摸電門。 墨池氣樂了,“笨死你得了,連個舞都學不會,還被抓派出所,你說你怎么那么笨?” 思存嘴一噘,不樂意地說,“你聰明,你給我跳一個!”剛說完目光落到墨池的腿上,心里咯噔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說錯話了,墨池要傷心了。 墨池倒不以為意,眼睛一橫,“就知道窩里橫,在派出所哭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告訴你,派出所抓你就沒抓錯?!?/br> “我就沒資產階級,他們就是抓錯了,你怎么向著外人說話呀?!彼即娌桓闪?,急赤白臉地說。她哭了整整一宿,臉花了,眼睛腫了,形象慘不忍睹。墨池看著心疼,拉她坐在床上,“行了,別哭了。昨天一夜沒睡吧,先睡一覺,對了,先喝杯熱牛奶,我讓阿姨給你做點吃的?!蹦厝_牛奶。 思存迷惑地抬起眼睛,“你不訓我了?” “我訓你有什么用啊,自己媳婦,又舍不得休掉。等學校發(fā)落你吧?!蹦貨_好牛奶,遞給她。 “學校會不會開除我?”思存想到大事,心慌了。 墨池幫她抹掉眼淚,去洗手間絞了個熱毛巾,給她擦干凈臉,又換成冷毛巾,敷她的眼睛?!皯摬粫模阌植皇墙M織者,最多是從犯。學校會寬大處理的,你要真不放心,我讓爸爸去和你們校長說說。” “別,千萬別?!彼即孢B忙搖手。她怕溫市長,比怕被開除還要厲害。 “別擔心,就算開除了,還有我呢?!蹦胤鏊上?,給她蓋好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