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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浩說,“別著急。一會你找江天南對一遍,看他哪里說得不順,幫他改改。他們能說會道的,筆頭功夫未必行?!?/br> “好吧。”思存聽老師的話,來到后臺,找到江天南。 江天南坐在角落里,叼著香煙看稿子。一截長長的煙灰懸在空中,搖搖欲墜。思存走到離他一米遠的距離,叫道,“詞有什么問題嗎?沒問題我回家了?!?/br> 江天南瞇縫著眼睛看稿子,從稿子上面瞟了思存一眼,“正看著呢,不錯,就是再口語化點就好了?!?/br> 思存道,“你到時候口語著說不就完了,又沒讓你照稿念?!?/br> “也行?!苯炷宵c頭道。那截煙灰隨著他點頭,墜落下來。 思存如釋重負,轉身就走。江天南瞇著眼睛看著思存遠去的背影,狠狠吸了口煙,把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底踩滅。 思存騎著她的自行車,駛出校門。她歸心似箭,自從有了這臺自行車,她每周至少回家兩次。當然,除了周六的那一次外,她要在飯后趕回學校,在熄燈前回到寢室。 她哼著歌,以前走路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她騎車十五分鐘就到了。思存不禁佩服自己的聰明,要不是她堅持學會了騎車,她和墨池怎么可能每周多出這一次的相聚! 思存回到溫家小院,車子也不下,就那么跨在車上,開門,進院子。她蹬蹬蹬跑回臥室,墨池不在。她抿嘴一笑,拉開了書房的門。 墨池正在寫毛筆字,看到思存,眼睛一亮,手卻并沒有停,說道,“你怎么回來了?” “想你唄?!彼即孀叩侥厣磉?,伸長脖子看他寫的字。他寫得是寫意的草書,站在寬大的寫字臺前,腋窩撐著拐杖,運筆如飛鳥驚蛇。墨池教過思存正楷,卻從沒在她面前表演過草書。思存看得呆了,她費勁地認著墨池寫的字,雖然認不全,卻能看出,他寫得是詩人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也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思存與其說是在朗誦,不如說是在背誦?!吨孪饦洹肥撬湍囟挤浅O矚g的詩作,當初是她在學校的學報上抄下這首詩,寄給墨池。墨池回信說,這首詩寫得就是他們的愛情,不是奉獻施舍,而是并肩站立,風雨同舟。 從此思存更加喜歡這首詩,她越讀越覺得舒婷寫得就是她和墨池。墨池就是橡樹,高大,有魅力,有深度,有內涵,而她就是他身旁的木棉,安靜地、溫柔地、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與他風雨相依,心靈相通,情投意合。 思存隨著墨池的運筆,輕聲背誦,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里: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隨著思存背完最后一句,墨池也完成了這幅書法作品,把毛筆洗干凈,放在一邊。思存立刻攀住他的肩膀,撒嬌地叫道,“你會寫這么好看的草書,怎么從沒教過我?” 墨池道,“你還好意思說,連楷書的基礎都沒打牢,怎么寫草書?” 思存撅嘴道,“上次夸我字寫得好的也是你?!?/br> 墨池笑道,“你的字在一般人里算好的,要說書法——”墨池故意板起臉,“還差得遠呢!” 思存嘿嘿笑道,“反正日子多著呢,我慢慢練,你慢慢教?!钡饶E干了,她收起那幅字,“這字歸我了,回頭我裱起來掛到我的床頭?!?/br> “人家問你誰寫的,你怎么說?”墨池對“親戚”耿耿于懷。 “我說我愛人寫的。”思存毫不猶豫。 墨池意外了,“不說是你親戚了?” “丈夫也是親戚啊,最親的親戚?!彼即娌幌肟桃怆[瞞已婚的身份,也不好意思不刻意去說。因為她年紀小,同學們都自然而然地把她當做未婚,于是這個話題從沒真正提起過。 墨池憐愛地揉揉她的頭發(fā)道,“餓了吧,看看阿姨今晚做了什么,不夠的話再給你加菜?!?/br> “有什么我就吃什么,別動,讓我靠會?!彼杨^埋在他的懷里,盡情□他讓人安心的味道。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夜幕降臨,墨池道,“我送你回學校吧?!?/br> “不用,我自己騎車回去就好?!?/br> “天都黑了,我不放心。”墨池不容分說,換好衣服,換上思存給她買的鞋。 “那我騎車馱著你?!彼即嫦胱屇厣僮咭话氲穆烦?。 “自己騎才剛騎利索,還帶人呢。你把車留在家里,周末坐公共汽車回來,周一早上再騎車回學校。”墨池早給她安排好了。 墨池和思存并肩而行,慢慢走回學校。教學樓里已經燈火通明,墨池道,“快回去吧,還能趕上一節(jié)晚自習?!?/br> 思存說,“路這么遠,你累不累?要不先去我們教室休息一下再回去吧?!?/br> “不用?!蹦負]揮手,讓思存趕快進去??粗谋秤叭谌霛庵氐囊股?,他才轉身,慢慢再走回家, 思存回到寢室,取了水杯和書本。她們學校的晚自習到十點結束,現(xiàn)在才不到九點,她還能看一個多小時的書。匆匆走進教學樓,一個影子擋在了她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