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見臥室關(guān)門的聲響，思存才敢跑出去，靜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那是她和墨池最近的距離，恍惚間，她幾乎要自然而然地推門進(jìn)去。扶到門把手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她和墨池已經(jīng)不是夫妻，她不能住在那里。

    第 52 章`

    于小春幾天后才得知思存退了學(xué)的消息，急得連忙跑到醫(yī)院去找她。當(dāng)時思存正在給李紹棠擦身，俯身低頭的側(cè)影象剪影一樣單薄。

    于小春驚訝地喊了一聲思存的名字，思存抬頭抹了把汗，有些驚訝，“小春，你怎么來了?！闭f完又低頭洗毛巾。臉盆放在小小的方凳上，頗有些不方便。

    “墨池告訴我你在這里的?！庇谛〈号艿剿即娓埃挷徽f幫她端起臉盆。

    思存的手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李紹棠，又加快了動作，把毛巾洗干凈，熟練地給李紹棠翻過身，細(xì)細(xì)擦拭。擦好身體，思存又幫他穿好衣服，從肩膀到手臂到雙腿，使勁按摩他已經(jīng)開始萎縮的肌rou。李紹棠的眼睛半睜著，流露出對女兒的疼惜。

    一番忙碌下來，思存已是滿頭大汗。于小春也沒閑著，幫思存把臉盆里的水倒掉，再回到病房，思存給李紹棠蓋好了被子。李紹棠發(fā)出細(xì)微的鼾聲，竟是睡著了。

    于小春一肚子的話憋了許久，此時再也忍不住，對思存說道，“你怎么退學(xué)了？這個人真的是你的父親？”

    思存看了李紹棠一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對于小春說，“出去說吧?！?/br>
    她們一起來到醫(yī)院的花壇邊上。心直口快的于小春問了一堆問題，思存沒法一一回答，只是給她講了這段時間的全部故事。于小春難以置信，“那個人真的是你的父親？你和墨池，真的離婚了？”

    思存痛苦地點頭，背過身去，擦掉腮邊的淚水。

    于小春急了，大聲說，“你不能和墨池離婚，你們是相愛的！”

    思存欲言又止。這當(dāng)中的復(fù)雜經(jīng)過，于小春怎么會明白？

    于小春失落地說，“你去了美國，就不會回來了吧?！?/br>
    思存連忙說，“我會回來的。墨池會一直等我，我肯定會回來的！”

    于小春說，“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思存沉默了。她什么時候回來呢？李紹棠病好之時，還是……他去世之后？醫(yī)生說過，腦溢血后遺癥，最樂觀的情況是能夠不再復(fù)發(fā)，想恢復(fù)成正常人的樣子，甚至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于小春又說了一遍，“思存，你真的不能和墨池離婚?！?/br>
    思存的心痛得要滴出血來。她停了腳步，看著于小春，嘴唇微微顫抖著。

    于小春說，“墨池那么愛你，你走了，他該怎么辦？”

    思存痛苦地抱住頭，帶著哭腔說，“我也愛墨池啊！”

    于小春像個jiejie一樣抱住思存，安慰著她。等她情緒穩(wěn)定了一點，于小春說“墨池不讓我告訴你，可我還是想說，江天南那事那會，墨池找過我。”

    思存驚訝地看著她。

    于小春說，“那時我不理你，是怨你連結(jié)了婚的事都不告訴我。墨池送你回學(xué)校后，私下找了我。他說你把我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常在他面前提起我。他替你向我道歉，讓我無論如何原諒你，別讓你失去唯一的朋友。他說得又懇切又痛苦，我才知道，他愛你愛得是那么的深，他連別人讓你不開心都舍不得，這個男人是把心都掏給你了啊?！?/br>
    思存的心痙攣得幾乎不能呼吸。她從來不知道，墨池為她做過這么多。她看著于小春，喃喃地說，“所以你就原諒了我？”

    于小春說，“我本來也沒真怨恨你，就是面子上下不來?？吹侥啬敲磹勰悖蚁嘈拍阋惨欢ㄊ且粯拥貝鬯?

    思存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象決了堤一樣噴涌而出。她拉著于小春的手，哽咽著說，“小春，我真的舍不得墨池……舍不得……”

    于小春說，“舍不得就留下來吧。墨池會一輩子對你好的?！?/br>
    思存沉默了一會，問道，“小春，如果一邊是你深愛的未婚夫，一邊是生了你的父母，你會怎么辦？”

    于小春啞了。這道題，怎樣選擇都是一個痛苦的答案。

    于小春說，“蘇紅梅留校了，春風(fēng)得意?！?/br>
    思存說，“哦。她一向是春風(fēng)得意的?！?/br>
    于小春說，“劉英被分配到了北京，咱們班唯一一個進(jìn)京的名額。她考慮了很多天，還是決定去報到。她說先去北京安頓下來，對孩子將來有好處?，F(xiàn)在正四處托人，要把她家老薛過來?！?/br>
    思存說，“這就是當(dāng)媽的心，一切為了孩子著想。”她想起她未能出生的孩子，又是一陣黯然神傷。如果孩子還在，她和墨池也許就不會是現(xiàn)在的命運(yùn)。

    于小春說，“畢業(yè)后我就回老家結(jié)婚了。我們的工作都定下來了，他在浙江大學(xué)，我在杭州一中?！彼t了臉，掩飾不住眼中的幸福。

    思存的臉上終于展開一絲笑意，拉著于小春的手，羨慕地說，“小春，恭喜你?！庇谛〈旱膼矍閬淼米钔恚瑓s最穩(wěn)固。

    于小春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本，趴在樹上，刷刷刷地寫滿了一頁。她說，“思存，你到了美國不能忘了我這個朋友。這里是我的地址，老家的、杭州的，我單位的，他單位的。天涯海角，都靠這幾個地址聯(lián)系我。”

    時光如水，還有三天，就是思存啟程的日子了。劉春紅接手了全部的照顧李紹棠的工作。這三天，思存不用來醫(yī)院，在家里好好的準(zhǔn)備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