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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魯斯和墨池同時停住,回頭,思存緩過神來,忙說,“陳小姐說帶我們?nèi)リ惲惺覅⒂^?!?/br> “好呀!”克魯斯用中文說。 陳沁職業(yè)化地走上前去,用中文對克魯斯說,“先生,這邊請。” 克魯斯跟著陳沁往陳列室走去,墨池和思存在后面慢慢地跟著,李志飛和另外幾個工廠骨干陪著他們。兩人心中都是千言萬語,現(xiàn)在卻絕對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場合。 參觀完畢,克魯斯?jié)M意地說,“溫先生,你的工廠規(guī)模很大,產(chǎn)品也很好。我們回去后會盡快將合同文本傳真過來?!?/br> 陳沁對著墨池一笑,她說美國人效率高,不是沒有原因的。 思存將那個會心的笑看在眼里,臉上馬上掛上冰霜。墨池和陳沁送他們到工廠門口,克魯斯突然熱烈地說,“溫先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我很喜歡中國,深圳很美,聽說北京更美,明天我們就要去北京了,然后才回美國。所以要晚幾天才能和你們聯(lián)系?!?/br> 克魯斯的話有些多了,思存不悅地叫道,“克魯斯!” 墨池臉色大變。思存明天就要走!他看著思存,幾乎要用目光抓住她。思存動容,相遇以來,他們還沒能好好地說上一句話。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千言萬語,她走上前去。 陳沁卻快了她一步,攙住墨池,仰頭道,“溫總,你不舒服就先回去,我送客人回酒店。” 思存生生剎住腳步,憤憤地轉(zhuǎn)身回到克魯斯身邊。 “不必麻煩,這里叫TAXI很容易?!彼即孢呎f,邊揚手叫了出租車。等候在旁邊的墨池的司機訕訕地站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思存飛快地跨進出租車,克魯斯同墨池、陳沁、李志飛握手,告別。墨池問道,“你們住在哪里?” “特區(qū)大酒店!”克魯斯用中文大聲回答。 出租車開走了,墨池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影,有些愣怔。一個年輕的女員工從廠區(qū)跑過來, “溫總,香港遠洋公司的劉總來了老半天了,現(xiàn)在在辦公室等您?!边h洋公司是思之聲的老客戶,上一次加班就是為他們生產(chǎn)訂單。墨池擔(dān)心是貨出了紕漏,匆匆往辦公室趕去。 劉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只是來深圳公干,順路看望墨池。香港佬熱情得過分,拉著墨池聊了很久,又初步達成了兩個大單。這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墨池焦急地看著手表,劉總提出,一起吃個飯,好好喝一杯。 這是個合理的要求,但是,墨池拒絕了。他的心思已經(jīng)完全不在劉總上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推說不舒服,他安排李志飛和陳沁招呼劉總。叫了司機,匆匆趕到特區(qū)大酒店。 墨池在前臺問清了美國來的克魯斯和密斯李的房間,等不及電梯,徑直走向了消防樓梯。上樓的時候,才想起他的假肢比電梯要慢許多,來不及折返了,他雙手攀著扶手,拖著僵硬的左腿,急切地奔到3樓。服務(wù)員說,他們定了301和302,后者是伴隨思存四年的數(shù)字,墨池出了樓梯口,往左一轉(zhuǎn),就找到了302。他按響了門鈴。 等待的時候,墨池的雙手做好的擁抱的動作,只想立刻把她抱在懷里。她休想再從他身邊逃走。 開門的卻是克魯斯,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大毛巾,濕漉漉的卷發(fā)還在滴著水。 墨池驚詫,下意識地抬頭看門牌號,難道他是判斷錯了? “克魯斯,是誰?”思存的聲音。 墨池愣住,心迅速的沉向冰冷的海底。 第 58 章 克魯斯對墨池的冒然拜訪驚訝萬分,卻還是表現(xiàn)出了良好的禮貌。他大聲回答思存,“是思之聲的溫總,他來看我們了?!?/br> 思存走過來,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純白的長裙,披著一條淡紫色的披肩,宛若出水芙蓉。墨池的妒火蹭地竄出來,指著克魯斯,劈頭就問,“他怎么在這里?” 思存臉上本來帶著溫柔的笑意,眉毛一皺,反唇相譏,“他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克魯斯疑惑看著這兩個橫眉豎目的人,不解地問,“你們在說什么?” 思存說,“克魯斯,洗好了就回到你的房間去——我想,你的熱水器也該修好了?!?/br> 克魯斯雖然一肚子問號,還是和墨池點頭示意,離開了思存的房間。 克魯斯離開后,墨池慢慢平靜下來,他看著思存,低聲說,“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 思存淡淡地側(cè)身,“請進。” 思存住的是商務(wù)套間,一進門是個頗為寬敞的客廳。墨池顧不得落座,靠著吧臺打量思存。她是個經(jīng)得起時光雕琢的女子。十七歲時的她,安靜漂亮,卻不甚起眼。二十歲時,她初露風(fēng)華,是那種含苞待放的甜美,引人遐思。而此時,已經(jīng)二十六歲的思存,就像剛剛綻放的花朵,成熟、飽滿,不需多言,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覺得她華美不可方物。這種無聲的美麗讓墨池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失去了節(jié)奏。他語無倫次地問道,“你,好嗎?”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是個最糟糕的開場白。逼著她離開中國的那一天,他就知道她面臨的是怎樣的處境。李紹棠康復(fù)無望,他活著,她就只能被束縛在病榻前,為他的病體cao勞擔(dān)憂,他若不幸去世,她就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血緣親人,在異國他鄉(xiāng)成為徹頭徹尾的孤兒。分離后的多少個夜晚,他想到思存的處境,都會痛不欲生。此刻他問她好不好,真是個諷刺的問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