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心魔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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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暉聽那幕僚說,要先應(yīng)了娶“天女”過門,就橫眼看過去,陰森森地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我,我還要乖乖地聽他們的擺布,那我還帶什么兵,打什么仗!——你直接去奉周仁超為主算了!”又憤憤地望向窗外的夜空,惱道:“我們在外出生入死,拿命換來的江山社稷,卻總是被這種陰險小人利用算計!——榮華富貴人人都想,但這種鬼祟伎倆,實在是讓人不齒!” 幕僚們聽王爺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敢再勸?!墒菤鈿w氣,周家這一招“天女”,卻是擊中了任何想登大位之人的心腹之患。如今舊朝已滅,新朝三分天下,誰也不敢說自己是正統(tǒng)。所以韓地的豫林王,才立了舊朝的太子為皇帝,依然奉了舊朝為主。北地和謝地,對韓地立的“憲帝”,只是徘徊觀望。范朝暉水軍實力頗弱,那舊朝先帝通敵的證據(jù),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拿出來招搖。 當(dāng)此時刻,只要有了“天女”,便是授命于天,登上大位就是名正言順。也可證明舊朝皇帝倒行逆施,已是被上天拋棄,所以只要天女有了歸屬,韓地立的前太子,便立刻成了“偽帝”。 這個“天女”,如今既是搶手的餑餑,也是燙手的山芋,端看你如何用了。——且不消說,韓地和謝地,也會有所動作。只是如今周家莊在上陽附近,且被王府的嚴(yán)密監(jiān)視起來,韓地和謝地的人,也不敢太過放肆。 想到此,那些幕僚卻有些佩服起四夫人的當(dāng)機立斷,讓人將周家莊先行嚴(yán)密監(jiān)視了起來。如今周家莊里外有何異動,各方人等如何勾結(jié),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現(xiàn)在這種情形,白云道長和天女已是名聲在外,就算他們知道其中有貓膩,也是難以拿到臺面上說。 大家正在屋里僵持不下,外面范忠親自過來回道,說是四夫人派人送了酒菜過來,請大家先用飯,再議事。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氣,也覺得有些饑腸轆轆,便簇?fù)碇鯛敵隽藭?,到了偏廳用飯。 席上王爺只說有傷在身,飲不得酒,便以茶代酒,和幕僚們喝了幾杯,又多謝了大家在王府里辛苦cao持。幕僚們連稱不敢,和王爺觥籌交錯,剛才書房里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煙消云散了。 席上眾人又提起王府里主持中饋的四夫人,說她不僅將王府內(nèi)院打理得井井有條,且能運籌帷幄,盡力將“天女”之事引起的混亂,壓制到最小的范圍內(nèi)。更能夠力排眾議,將周家莊嚴(yán)密監(jiān)視起來,才不讓王府處處被動,被人牽著鼻子走。 范朝暉聽聞是安解語所為,倒是十分驚訝。——時下一般的女人,最是愿意求神拜佛,信僧悟道的。可看安解語處理此事的手筆,她倒是一點都沒有被神佛天女的名頭給唬住,行事安排,完全當(dāng)對方是普通人。半點都沒有擔(dān)心自己的舉動,會玷污神明,引來殺身大禍。 這種見識和膽量,就是在如今的男人中,也不多見。 范朝暉不由百感交集,再不發(fā)一言。 用完晚飯,范朝暉讓大家先下去,自己也去了后院的觀星亭。 無涯子仍是沉浸在自己的計算當(dāng)中,范朝暉在旁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也離去了,不想打擾他。 回到內(nèi)院,范朝暉習(xí)慣性地又想到風(fēng)存閣對面的瀾亭待一會兒,卻是走到半路,又折回來,徑直回元暉樓的正房里去了。 張姨娘住在元暉樓正房后面的小院里,本來平時一向歇得早。最近聽了下人說,外面的“天女”要嫁到王府做正妃,不由更添了幾分愁思。只是如今她手頭拮據(jù),無法打點下人,因此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是日夜煩悶,晚上也睡不著。 今日晚上,卻是正好碰上了王爺回正屋。張氏見正屋里突然亮了燈,便讓人去看看有什么事。那丫鬟過去看了看,便一路小跑回來說,王爺回來了。 張氏未料到王爺深夜回了正屋,便趕緊重新裝扮了一番,就到正屋去請安。 正屋的丫鬟給張氏屈膝行了禮,又道:“王爺在凈房沐浴。姨娘要不要進去服侍?” 張氏從未服侍過王爺沐浴,一時有些躊躇。又想到很久沒有和王爺私下里說說話,就忍不住走了進去。 到了凈房門口,張氏聽見里面的水聲喧嘩,有些面紅耳赤,便輕輕在凈房門上敲了敲,又低聲道:“王爺,可要婢妾進來服侍?” 范朝暉在凈房里聽得分明,便揚聲道:“這里不用你服侍。你自去歇息吧。” 張氏臉上一白,又舍不得就走,就侍立在內(nèi)室。 過了一會兒的功夫,凈房里面的水聲停了。再過片刻,凈房的門打開,范朝暉穿著中衣,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凈房里跨了出來。 見到張氏仍然在內(nèi)室,范朝暉愣了一下,也只點點頭,就自己在一旁坐下,問道:“你還有事嗎?” 張氏趕忙上前拿了大毛巾,幫王爺將頭發(fā)擦干,又拿起梳子,幫王爺將頭發(fā)攏起來。 范朝暉只坐在那里,眼眉低垂,任由張氏忙碌。 張氏見王爺未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心里的喜一絲絲地冒出來,恍如回到了她剛被抬進范家的那些年。那時候,王爺雖然不是很經(jīng)常到她屋子里,可每隔一陣子,總會來歇一夜。等她生了繪絹之后,才來得少了。后來小程氏獨寵,她就再也沒有跟王爺在一起了。 仔細(xì)想想,這些好象都是四夫人嫁過來不久之后的事情。 張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夫人。正在給王爺梳頭的手,也漸漸慢了下來。 聽王爺問起來,張氏輕聲笑了一下,柔聲道:“無事。就是掛念王爺?!?/br> 范朝暉半閉著眼睛,也不再搭理她。 張氏想了想,一邊給王爺篦著發(fā),一邊道:“王爺這一陣子不在府里,這里里外外的事兒,都落在四夫人身上,可是將四夫人忙壞了。” 范朝暉這才輕輕“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張氏抿嘴笑了笑,又道:“四夫人不僅會管家,還特別會玩樂。新玩意兒一套一套的?!?/br> 見范朝暉睜開眼睛,沉默地看著她,張氏心里一跳,又接著道:“四夫人教婢妾學(xué)會了玩麻將。只可惜婢妾太過愚笨,將銀子都讓四夫人贏走了。如今婢妾還欠了四夫人一筆債?!院笕甑脑吕炬嫉诌M去了?!弊詈笠痪湓挘呀?jīng)有了些撒嬌告狀的意思。 范朝暉的眉毛緊緊擰了起來,不過一瞬的功夫,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淡然道:“既如此,以后就不要同四夫人玩麻將了?!銦o論如何都玩不過她。” 張氏被噎了一下,只好又換了話題,說起了然哥兒和繪絹。 范朝暉這才跟她說起話來。 過了半晌,范朝暉的頭發(fā)都干了。張氏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梳子,對范朝暉屈膝行了禮,不知是不是應(yīng)該退下。 范朝暉看了她一眼,只見昏黃的燈光下,張氏白皙嫵媚的臉上,更添了幾絲紅暈。又瞥見到張氏期待到能滴出水的眼眸,范朝暉默然了半晌,低聲道:“夜深了,你,就在這里歇著吧。” 張氏更是暈生雙頰,只低低答了聲“是”,便轉(zhuǎn)身去到一旁的梳妝臺前,卸下了釵環(huán)首飾。又起身去床上,將被子都展開鋪好。 這里是正屋的臥房,按理,張氏不該歇在此處。 可大夫人根本就沒有過來,這間屋子,一向也只是給王爺準(zhǔn)備的。如今張氏在這里過夜,也不算走了大褶兒。 “歇吧?!狈冻瘯煷┲幸伦哌^去,躺到了床里面的位置。 張氏臉上更紅。 范朝暉沖床對面桌上的蠟燭虛晃一掌,一陣勁風(fēng)拂過,那蠟燭迎風(fēng)而熄。 原本明亮的臥房里,如今只有陰柔的月光,從窗外灑到床前的踏板上,照到兩雙并排而立的鞋子上。一雙繡鞋小巧精致,只是邊上都磨損了許多,似是穿了很久。一雙白底黑幫的男式布鞋,整潔干凈,擺放在繡鞋旁邊,顯得沉穩(wěn)而厚重,似山一樣巍峨。 過了這么多年,張氏再一次跟范朝暉在一起,心里自是緊張的不得了。她睡意全無,只偷偷側(cè)過身,打量著平身而臥的范朝暉的側(cè)影。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 張氏慢慢看過去,從范朝暉的側(cè)臉,到他的脖子,又到他寬厚的胸膛,再往下,便看見了他放在身側(cè)的大手。張氏就輕輕伸出手去,拉住了范朝暉的手。 范朝暉也未睡著,只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任張氏拉住了自己的手。 張氏見范朝暉沒有將自己推開,就更大膽了幾分,慢慢移過去,抱著他的胳膊,將頭枕在了他的肩上。 聞到范朝暉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張氏的臉紅得如要滴出血來。心里雖跳得如擂鼓一樣,張氏還是不愿意放棄這樣大好的機會?!灰プ〗裢?,說不定,她也能生出一個兒子! 想到此,張氏已經(jīng)全身都緊緊地貼在范朝暉身旁,又抬起頭,想在范朝暉側(cè)臉上親吻一下。誰知范朝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偏了一下頭,張氏一下吻空了。 張氏此時更是不好意思。只好放開了范朝暉的胳膊,慢慢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