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番外- 某城市的黑深物語(6)
無人的小森林。 利昂不記得戰(zhàn)斗持續(xù)了幾秒還是幾小時。 她只記得她跳下樹,幾道閃光過去,金屬對撞,吉斯伯手中獵槍的轟鳴,刺痛的爆炸擦傷,鮮血在皮rou里冒著泡沸騰干涸的聲音。 兩人在這昏黃凌亂的小森林中廝殺,打光了所有子彈,最后再各自抽出戰(zhàn)術(shù)匕首…… 利昂憑借出色的近戰(zhàn)能力取得上風(fēng),直到她發(fā)現(xiàn)破綻,一刀刺傷吉斯伯的小腹,決定了勝負(fù)。 小腹中刀,吉斯伯亂了腳步,搖搖晃晃后退,靠在一顆樹旁。 “到此為止了。” 他能聽見利昂走過來的腳步聲,在他面前說話。 “告訴我,吉斯伯,你為什么要如此拼命的殺我?真的是為了在組織中晉升地位么?” “……” 聞言,吉斯伯抬起頭,看著她的雙眼,再看了看自己小腹上插著的刀,然后深吸一口氣,什么都沒說。 事到如今,他不覺得說出來就能改變什么。 在他對面。 “放心,這不是致命傷?!崩河侄紫律碚f,“剛才那一刀沒有傷到內(nèi)臟,如果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可以瞞過那群家伙放了你?!?/br> 語氣放緩的說著,利昂扶著吉斯伯,想要扶他起來。 在利昂的注視里,吉斯伯依舊沒搭理她,只是悄悄低下頭,眼中充滿決然,然后滿是胡子茬的下巴輕微動了起來,像是在咀嚼著什么。 見此,利昂瞳孔一縮。 “別!” 她伸手掐住吉斯伯的臉,想要阻止對方自盡,但為時已晚。 吉斯伯已經(jīng)咽下毒。 不出三秒,他的皮膚便開始發(fā)暗,毒性侵蝕的血管在他皮膚上勾勒出黑暗的網(wǎng),嘴開始徒勞的開合,吐出血沫。 利昂趕緊把他扯了起來,想要做一些急救措施,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吉斯伯已經(jīng)無力的倒向地面,卻依然用最后一絲力量拒絕她。他的篤定,鐵甲般的決然,始終在他眼神里,直到?jīng)]了生息。 看著這一幕,利昂驚呆了。 她把手指伸到吉斯伯鼻息前試了試,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呼吸。 她完全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自殺。 直到她在吉斯伯上衣的口袋中,發(fā)現(xiàn)一張證件:英國軍情六處精英探員——吉斯伯?伯恩斯坦。 利昂感覺自己屏住了呼吸。 在她正驚呆之際,一陣突兀的掌聲插入進(jìn)來—— “終于做到了呢,威士蓮小姐,這么一來你的考核就成功了?!?/br> “……” 看著陰影處突然走出來的白川悠,利昂一時間愣住了。 她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 手里還捏著吉斯伯的那張證件,利昂心情復(fù)雜的站起身。 “吉斯伯是軍情六處的臥底,你從一開始就想讓我來清除他?” “對呢?!?/br> 白川悠點頭,輕松的攤了攤手,“既能對你進(jìn)行考核,還能掃除老鼠,真是一舉兩得?!?/br> “……而且,這老家伙打從一開始就騙了你,他想利用你接近組織的核心,但最后被我識破,呼呼,真是好險呢?!?/br> 他真的很會說話。 利昂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捏緊了拳頭,深舒一口氣松開了手。 雖然在卡耀頭上開個坑會很好玩,但現(xiàn)在她精疲力盡,不一定是爆發(fā)出全力。 想到這,她繼續(xù)問: “那你為什么一開始不告訴我?” 聽到這問題,白川悠不由樂了。 他慢慢走過來,微笑道:“很簡單……因為你也一樣是臥底啊,威士蓮小姐?!?/br> 這句話讓利昂微微一愣,大腦短暫的宕機(jī)。 隨后,她趕緊整理表情,掩飾住發(fā)愣的神色:“卡耀先生,這是在開什么玩笑么?” “沒啊。”白川悠搖搖頭,“你的身份是德國聯(lián)邦情報局的探員,老早以前就臥底進(jìn)組織,一直茍到今天晉升?!?/br> “雖然這個過程挺厲害的,并且你能夠殺掉吉斯伯的心態(tài)讓我敬佩……但是很可惜,組織對待臥底從來不留情。” 聽到這話,利昂如墜冰窟。 她全力控制著面部表情:“情報局?我?這里面肯定是哪里搞錯了?!?/br> “我對組織忠心耿耿,戰(zhàn)戰(zhàn)兢兢完成了你所有的要求,為什么到這里就突然變成了臥底?” “我怎么知道你為什么要當(dāng)臥底?” 白川悠無計可施似的聳聳肩。 “不過資料確實是這么寫的?!?/br> “利昂?布赫茲,德國聯(lián)邦情報局的精英探員,擅長暗殺與情報搜查,曾參與過大規(guī)模的臥底任務(wù)并獲得成功,經(jīng)驗老道……” 聽著白川悠跟背課文一樣說出自己的身份資料,利昂從驚訝,到不可置信,最后慢慢變?yōu)轶@恐。 接著,她深吸一口氣。 從踏入這一行那天起,她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但她完全沒想到,身份會在這種情況下暴露,在自己殺掉吉斯伯之后。 等等…… 利昂突然有些錯愕。 既然對方會這樣說,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吉斯伯一樣,早就暴露了。 所以對方是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況下,還放任自己自由,并指派自己去殺同為臥底的吉斯伯? 沒怎么費力的弄清楚這點后,利昂脊背一寒。 因為這意味著卡耀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并且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后,也不急著拆穿自己,而是老謀深算的躲在幕后,設(shè)計一場好戲,讓她和其他臥底自相殘殺。 這就好像是警察發(fā)現(xiàn)了小偷,不急著捉拿歸案,反而從容淡定的原地泡杯茶,先讓小偷跑出七八里再去抓一樣。 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對控局自信到這種程度? 而且,吉斯伯為什么也會落入這場圈套之中,像是劇本寫好的那樣來殺自己? 這同樣是個問題。 利昂感覺腦海中的疑惑還沒完全解開。 不過回歸神想想,解不解開都無所謂了。 因為她現(xiàn)在身份敗露,怎么著都難逃一死。 除非能打倒眼前的卡耀。 利昂悄悄向白川悠看了過去。 寂靜的小樹林中,只有白川悠一個人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對方實力如何。 但她覺得,卡耀看上去就一臉善于勾心斗角的策士相,皮膚很白身材很細(xì),像只鬼點子很多的老狐貍,完全不像是硬實力很強(qiáng)的那類硬漢。 雖然她也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 但眼下沒時間讓她思考太多了。 況且理論上來說,一個人會在外貌上,展現(xiàn)出90%左右的真實自我。 除了極少數(shù)的例子外,利昂看一眼別人的外貌,基本就大致能看出是怎樣的人了。 在她的注視里,白川悠很失望的搖搖頭,動作不緊不慢:“所以說啊,威士蓮小姐,你明白自己的處境了么?” 然而,就在此時。 利昂突然目光一凜。 趁著白川悠正在輕松的說話,她抓住一個空隙,掏出腰間藏著的備用手槍,猛然暴起,將槍口對準(zhǔn)白川悠。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隨后她沒有絲毫猶豫與廢話,手指一彎,直接扣下扳機(jī)。 只聽砰的一聲。 射出的子彈輕易擊穿了rou體,噗的一下切開側(cè)腹的肌rou,連打飛的衣服碎片都染了血。 很快,火辣辣的疼痛擴(kuò)散開。 不過,跪倒在地上的人卻并不是白川悠。 “這,這是……” 嘴角的鮮血味道越來越濃,利昂吐出口鮮血,顫抖的回頭看去,不敢相信中槍的人居然是自己。 在她費力的注視里。 只見琴酒靜靜的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舉著一把硝煙未散的手槍。 ——剛剛她扣動扳機(jī)的一瞬間,是琴酒先一步開槍,從身后射中了她的側(cè)腹。 看清楚琴酒的身影后,利昂吃力的捂住傷口,徹底絕望了。 而白川悠則從始至終都沒動一下,仿佛早就料想到這個結(jié)果,淺淺的對她笑著。 很淺很淺,非常淺的。 就像是用剃刀的刀刃劃開的,充滿惡意的淺笑。 “打得不錯,威士蓮小姐?!?/br> “但是,你似乎并沒有警戒你的身后?!?/br> “……”對上白川悠的笑臉,利昂恨恨的咬緊牙關(guān)。 另一邊。 琴酒沒在意白川悠惡趣味逗弄獵物的過程。 他冷冷俯視著倒地吐血的利昂,手指勾動,又毫不遲疑的連續(xù)補(bǔ)出兩槍。 一槍擊落利昂的手槍,讓她沒法反擊,一槍射穿利昂的膝蓋,讓她沒法逃跑。 不多不少,干凈利落。 至于收尾的工作,就是克什瓦瑟的了。 琴酒緩緩轉(zhuǎn)過身去,點燃一支煙。 見此,利昂內(nèi)心已經(jīng)沒什么掙扎的欲望。 酒吧中的銀色長發(fā)男人,居然也是組織成員——這點看似意料之外,實則在情理之中。 被兩名深不可測的組織成員圍在這,她身受重傷,反抗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 但她身為經(jīng)過嚴(yán)格訓(xùn)練的特工,精神層面上并不會向組織卑躬屈膝。 說穿了,就是死到臨頭還要嘴硬: “呵呵,既然如此,干脆一槍給我個痛快吧,卡耀?!?/br> “……別妄想從我這問出什么,也算是給你自己省點力氣?!?/br> 見狀,白川悠先是嘖嘖贊嘆: “不錯啊,中了三槍還能一邊嘴硬一邊瞪我……” 隨后又聳聳肩解釋:“不過威士蓮小姐,可別誤會了,我留你一命不是為了拷問你,而是不想讓你錯過接下來的好戲。” “?” 好戲? 利昂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白川悠則回過頭,用手掌攏音,稍微提高音量,朝遠(yuǎn)處的樹叢道:“瑪迦小meimei,差不多該你出場了喲——” 幾秒鐘后,雙目失神的瑪迦從陰影中走出來。 不久前,她躲在白川悠指定好的位置,雖然沒看清楚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但她看清楚了父親的尸體,更看清楚了是利昂站在父親的尸體前,這就足夠了。 再結(jié)合白川悠之前說過的話,以及給她的照片思考,她不難推導(dǎo)出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 父親真的被眼前這位殺手殺了,死得那么的輕描淡寫。 揭露殘酷事實的一刻讓瑪迦悲痛。 但眼下,當(dāng)她站在白川悠身邊,與對方共同望著血泊中還剩一口氣的利昂時,心中更多的是緊張。 她已經(jīng)知道,白川悠想讓她做什么。 “別擔(dān)心?!卑状ㄓ坡冻霭残牡奈⑿Γ拔业谝淮蔚臅r候也很緊張,一段時間后,就變得像呼吸一樣平常了?!?/br> 說完,他遞給瑪迦一把銀色的匕首。 在少女那種緊張而又恐懼的顫抖眼神中,白川悠可以看到,她對這個充滿犧牲的世界一無所知。 于是,他又低聲說道: “我很痛心,沒來得及救你的父親?!?/br> “……所以現(xiàn)在我能做的,只有讓你親自手刃仇人,再加入我們?!?/br> 這句話讓利昂毛骨悚然。 她意識到了白川悠真正的用意。 “等等……這孩子是吉斯伯的女兒?” 白川悠沒理會利昂的喃喃自語,他靜靜的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把吉斯伯死不瞑目的雙眼和上。 這一動作根本沒什么特別的含義,看起來只是對死者的尊重而已。 但瑪迦卻默默的嗚咽,眼淚劃過她咬緊的嘴唇。 “不……為什么?” 瑪迦跪倒在地。 白川悠輕柔的將少女扶起來,用慈父般的手安撫她。 “瑪迦,如果你連殺父仇人都能輕易原諒,恐怕永遠(yuǎn)都沒法被天國的父親寬恕。” 他輕輕把少女帶到利昂前,將她輕輕向前推。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 瑪迦隔著滿眼淚水看向利昂。 在白川悠似笑非笑的注視里,她伸向一只顫抖的手,準(zhǔn)備奪走眼前“仇人”的生命。 然后,她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我……做不到。” 聽到她的話,白川悠眼中的溫柔和耐心開始消散。 “這個人不是你的朋友,她是你的仇人,她的愉悅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她更愿意看著你被絞死,而不會向你展露出任何好意?!?/br> 瑪迦依然在抗拒的搖頭。 最后,利昂忍不住看向白川悠。 “你是怪物。”她的聲音都在顫抖,顫抖于白川悠的扭曲。 “我不是怪物,我是人類?!卑状ㄓ沏y白色的眉毛皺了皺,義正言辭的更正,“而且是一個拯救過全世界的人類。” 接著,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瑪迦的腦袋。 “抱歉,瑪迦,看來你還沒準(zhǔn)備好迎接復(fù)仇?!?/br> 他低頭看向少女,眼神中沒有憤怒,只有遺憾。 “……去吧,回到陰影中瑟瑟發(fā)抖去吧,之后的讓我來?!?/br> 說完,他慢條斯理的掏出手槍,剛準(zhǔn)備拉開保險。 但就在這時,瑪迦抬起臉。 在利昂掙扎著喘息的表情中,少女停止哭泣,提著匕首邁步走上前。 “我準(zhǔn)備好了!” 瑪迦把匕首慢慢舉到利昂頭頂,一張稚嫩的臉上沒有絲毫迷惘與猶豫。 噗呲。 匕首用力的刺進(jìn)喉嚨。 瑪迦整個人騎在利昂身上,雙手卯足力量的揮舞匕首,就像是在向白川悠展示一樣,重復(fù)著拔刀再刺入的簡單動作。 脖頸噴血的場面慘不忍睹,利昂很快便歪頭斷了氣。 在最近的距離觀看著這一幕,白川悠臉上的遺憾轉(zhuǎn)變?yōu)閺氐椎南矏偂?/br> 無論瑪迦此時的面容如何癲狂,都能讓他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