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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探案手札 第9節(jié)

    兩個人來到潘樓東街街口,沐桃月四下張望著:“若說趙大嚇病了,那個人會不會也嚇病了?我們可打聽打聽這附近誰家的職業(yè)跟廚師相關(guān),最近又沒有去上工的?!?/br>
    “如此打聽會不會太招搖?”子書俊皺著眉頭沉思,“恐會打草驚蛇?!?/br>
    “寺正大人?!彼冻端囊陆?,指著離街口不遠(yuǎn)的一個拐角處,“你看那輛小車?!?/br>
    他看過去,是一輛兩輪的小推車,車上放著爐子以及鐵鍋等一應(yīng)工具:“那是何物?”

    “街上賣炸貨的攤子呀!”沐桃月跑過去趴在鍋上聞了聞,“是炸小春魚!”

    子書俊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也能聞出來?”

    “沒錯,就是小春魚的味道,你看這筐里還有幾只死魚呢!rou都發(fā)黃了,該是放了好幾天。”她篤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去敲小車旁邊的門,“請問有人在嗎?”

    她連敲了好幾下,大門輕輕開了一條縫,一個瘦瘦的男子露出半張臉,眼睛下面有淺淺的黑色疤痕:“找誰?”

    “我是路達(dá)車行的,前幾日有個車夫說客人在他車上拉下了東西,說那個客人住在這附近,所以我們來挨家問問?!便逄以抡f的很從容。

    男子面無表情:“我沒半夜租過什么平安車?!闭f著便關(guān)上了門。

    沐桃月有點(diǎn)高興的回頭沖子書俊小聲說:“他心虛啦!”

    子書俊點(diǎn)點(diǎn)頭,讓她站到自己身后,他上前去敲門,敲了許久都不開,不多時院子里傳來響動,他一腳踹開大門,發(fā)現(xiàn)那個瘦瘦的男子正準(zhǔn)備翻墻逃跑。

    他兩步上前把男子拉下來,一腳踩在胸前,劍尖指著男子的咽喉,厲聲喝道:“為何逃跑!”

    男子轉(zhuǎn)頭不語,只是眼神時不時看向院子的某處。

    子書俊示意沐桃月去看看那處有什么異常,她走過去,只覺得腳下松軟,泥土好像被翻過的樣子,于是從墻角拿了把鐵锨挖了幾下,很快就挖到一個東西。

    “寺正大人,是頭冠!”

    “再挖深些,看看還有什么?”

    于是沐桃月又往下挖,很快便挖出了頭冠的全貌,做工精美絕倫,一看便知絕非凡品,她戴上手套,雙手插進(jìn)土里想把頭冠捧出來,誰知頭冠卻像生了根一樣根本拽不動。

    她有些著急,手上便更用了些力氣,用力的向外一拽,頭冠被提了起來,與頭冠相連的,是一只緊緊抓著頭冠的手!

    沐桃月嚇得尖叫一聲扔了頭冠,面無血色的坐在地上全身發(fā)抖,站也站不起來,子書俊見狀手上用了力氣,男子的脖子微微滲出血來。

    “說!埋的何人?”

    男子胸口被他踩著,掙扎著大口呼吸了幾下之后,哇的一聲崩潰大哭起來。

    “愚婦被錢蒙了心,到死都不撒手哇!”

    第12章 女尸疑云(十一)   男子躺在地上嘶吼大……

    男子躺在地上嘶吼大哭,聲音引來了不少過路的行人,人群三三兩兩聚集過來,圍在門口小聲議論著:

    “這不是錢滿倉家嗎?”

    “他是不是犯事了,怎么被人用劍指著?”

    “怎么了這是?地上那是什么?”

    “土里那個是不是一只手?”

    “殺人了嗎?殺人啦!”

    子書俊一手持劍指著腳下的男子,一只手掏出腰牌:“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回避!”

    圍觀人群退了一步,又往前近了兩步,他嘆口氣,去看坐在地上的沐桃月,見她小臉蒼白,滿臉是淚,知道是嚇壞了,于是盡量放柔了聲音喚她:“沐娘子?沐娘子莫怕,有我在。”

    沐桃月平時也見死人,只是突然挖出個人手,沖擊力太大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這會兒聽見有人喊自己,才如夢方醒的看向子書俊:“寺正大人~”

    “莫怕,我在?!弊訒∨Ρ憩F(xiàn)出和藹的樣子,“你先別哭,站起來把門閂上,然后找根麻繩來。”

    她擦了擦眼淚,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跑過去關(guān)上了院門,又在屋里找了根麻繩,跟子書俊一起把男子捆了個結(jié)實。

    有好事的鄰居跑到街上叫來了官差,大理寺的人很快也趕到了,院子里的女尸被挖了出來,看情形是被人掐死的,手里緊緊抓著一頂黃金頭冠。

    “仵作何在?”子書俊問了兩聲,只見圍觀的人群里擠出來兩個人,李樂康和衛(wèi)墨風(fēng)。

    “路上耽擱了些許。”李樂康看看院子里的情景,“這又是什么案子?”

    “還是河堤女尸案。”子書俊有些撓頭,“這河堤女尸樁樁件件怎么總與人命相關(guān)?”

    衛(wèi)墨風(fēng)進(jìn)了院子,一眼就看見了一瘸一拐幫忙的沐桃月。

    “小月!”他幾步奔過去,“你的腳怎的了?是不是扭到了?”

    “墨風(fēng)哥哥!”她開心的打招呼,“你來驗尸嗎?”

    衛(wèi)墨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又上下打量她:“小月這是換了新衣服。”

    “嗯!寺正大人給我買的,好看嗎?”

    “好看,特別好看!”衛(wèi)墨風(fēng)滿眼驚艷的看了她一陣,又低下頭去看她的腳,“腳是如何扭到的?”

    “大約剛剛晃了一下,不礙事的,一會兒便好。”沐桃月活動活動腳腕,覺得沒問題。

    “昨日撞了頭,今日又扭了腳,如此冒失叫我怎能放心。”衛(wèi)墨風(fēng)不由分說把她拉到里屋椅子坐下,“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沐桃月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來:“不用呀墨風(fēng)哥哥,我就是扭了一下,回去涂點(diǎn)舒筋活血膏,兩天便好?!?/br>
    “我看一下?!彼麍猿忠o她檢查。

    “衛(wèi)仵作,你該檢查的在外面?!弊訒≌驹谖蓍T口,抬抬下巴指指外面的女尸,“還請快些驗尸?!?/br>
    衛(wèi)墨風(fēng)看看他,站起身來:“小月等我一會兒,不可亂動?!?/br>
    沐桃月點(diǎn)點(diǎn)頭,揮揮手讓他快去驗尸,自己剛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又被走到近前的子書俊拍了回去:“寺……寺正大人?”

    “扭到了?”他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腳踝,“疼不疼?”

    “不疼?!便逄以履_踝被他握在手里,只覺得他掌心guntang,溫度沿著腳踝自下而上蔓延全身,燒的她臉發(fā)燙。

    “沒有傷到骨頭,應(yīng)該很快就好?!弊訒∧罅藥紫?,覺得沒什么大礙,便松開了手,“還能走去樊樓吃坑羊嗎?”

    “能!只要有好吃的,莫說樊樓,便是天涯海角也走得!”

    “好,那便站起來,跟我去看看驗尸驗的如何了。”他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回了院子。

    李樂康站在門口笑瞇瞇的:“沐娘子,腳不痛了?”

    “還是有些痛的。”沐桃月委屈的撇撇嘴,“卻是不及剛剛寺正大人把我拍回椅子上的那一掌痛……”

    “死者身長四尺六寸,年齡二十八至三十歲之間,手部皮膚粗糙,應(yīng)是常年辛勞,cao持家務(wù)?!毙l(wèi)墨風(fēng)戴上手套開始驗尸,“死亡時間約為兩天,死亡原因……”

    “別驗了,是我殺的……我把她掐死了。”被差人押著跪在旁邊的男子說話了,“給她留個全尸吧,莫要再驗了……”

    “你殺的?”子書俊問,“死者是你什么人?為何要?dú)⑺??頭冠又是哪里來的?”

    “她是我妻,我殺她是因為……因為財迷心竅,豬油蒙了心!”

    男子叫錢滿倉,東京本地人,在州橋夜市靠賣炸小春魚為生,因為無父無母的,所以一直沒成親,兩年前托了媒人介紹,給找了個臨近縣里的老姑娘。

    剛結(jié)婚頭一年,夫妻恩愛和睦,小日子雖說不富裕,卻也過得去,誰知到了第二年,王氏的妹夫突然發(fā)了財,逢年過節(jié)大包小包往王家送東西,漸漸地岳父岳母言語間就開始偏向meimei妹夫一家,對錢滿倉和王氏越來越不待見。

    “我是不在意的,不待見少來往便是了,但是家里的在意,說明明是親姊妹,憑什么meimei過得比她好那么多,見天的鬧,讓我想路子掙錢,不然就和離?!卞X滿倉說,“我如果有路子,早就發(fā)財了,還用等到今天?被她吵的沒辦法,只能舍下臉皮,買了東西去看我那妹夫,求他給指條路。”

    妹夫給指了一條財路,挖尸體配陰婚,他就是這樣富起來的,還告訴他最好去亂墳崗?fù)谀切o主的孤墳,免得吃官司。

    錢滿倉左思右想決定冒險,他怕搬不動尸體,所以叫了輛平安車。

    到了亂墳崗之后他連挖了好幾個新墳,可是尸體都爛了,他不愿放棄,漫山遍野的找新墳,找來找去,腳底下被絆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口埋得很淺的棺材,棺材的漆還很新,應(yīng)該剛下葬不久。

    錢滿倉把棺材挖出來撬開,里頭是一具新鮮的女尸,衣著富貴,不但沒有腐爛,身體還是軟的。

    他高興壞了,先把女尸的頭冠取了下來塞進(jìn)懷里,之后把女尸裝進(jìn)麻袋叫車夫幫忙抬走,車子行到半路,他忍不住又打開看,發(fā)現(xiàn)女尸手腕子上還帶了老大一個金鐲子。

    那金鐲子又粗又沉,金燦燦閃花了錢滿倉的眼,他不管不顧的就去拽,三拽兩拽引得馬車夫回過頭來,車子一偏一震,女尸睜開了眼,他嚇得手一松,女尸就順著河堤滾下去了。

    他趕緊下去追,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女尸去了哪里,只能悻悻的拎著個空麻袋上來,讓車夫把他送到街口,回到家里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天光大亮,錢滿倉被搖醒,看見王氏手里拿著那個頭冠,問他這是哪里來的。

    “我本想拿著頭冠去首飾鋪子換了錢給她,誰知她竟然趁我睡覺搜我身!”錢滿倉低著頭懊惱道,“這婆娘咄咄逼人,越不理她越來勁,越罵越難聽,我氣不過就去捂她嘴,結(jié)果她就咬我,然后我當(dāng)時也是腦子一片混亂,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

    “就發(fā)現(xiàn)你掐死了你娘子?”子書俊問他,剛剛沐桃月也過去看了,女尸確實是被掐死的。

    錢滿倉埋下頭,努力的把被捆綁著的身體縮成一團(tuán),低聲哭了起來:“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無論有意無意,終歸是殺了人,殺人償命,官府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審判?!?/br>
    子書小王爺站如青松,俊朗的臉上正氣凜然。

    看差人押走錢滿倉,他偏偏頭看看身側(cè)又在摸毛毛的沐桃月,輕聲開口:“走,帶你去吃好吃的?!?/br>
    第13章 女尸疑云(尾聲)   東京城右掖門向南臨……

    東京城右掖門向南臨近橋邊有處小院子,簡潔雅致,夕陽余暉下,不時傳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子書小王爺站在門口一臉迷茫,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寺正大人回來啦!”沐桃月歡蹦亂跳的跑過來,“要不要吃點(diǎn)心?這個桃花酥簡直太好吃啦!”

    “發(fā)生了何事?”子書俊接過桃花酥,他只是去大理寺開了個會,小院怎么變得這么熱鬧?

    “桃桃你看?!蹦霞慰ぞ铎v手里拿了兩塊布,沖著沐桃月喊道,“你一塊錦鶴一塊,過幾天天熱了好做門簾,喜歡哪個花樣?”

    “哪個都好,寺正……小王爺先選,剩下的是奴婢的?!?/br>
    “我要藍(lán)色那塊?!弊訒≮s緊選了,因為另一塊是粉色的

    “這么熱鬧?!眲倓偦亓松姓纳谐竭^來找自己的娘子,“錦鶴為何在門口傻站著?”

    “兄長,表嫂這是……”

    “沐娘子的師父曹悅竹跟我們是故交,靨兒今日剛剛收到他的信,她在信中拜托靨兒幫忙照顧沐娘子?!鄙谐綇堥_雙臂接住了撲過來的李靨,低聲說,“要說這曹悅竹也頗有心機(jī),他定是猜到我會一眼看出沐桃月女扮男裝,怕我把她發(fā)回原籍去?!?/br>
    “我的尚寺卿才不會那么不近人情呢,曹悅竹猜錯了!”李靨覺得自家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桃桃是個好孩子,就跟著錦鶴唄,錦鶴若是不喜歡,便跟著我!”

    “跟著我就好。”子書俊斷然拒絕,又摸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不必麻煩表嫂。”

    沐桃月好奇又謹(jǐn)慎的站在一邊看著,今天本來說好去樊樓吃坑羊,結(jié)果寺正大人被叫去了大理寺議事,臨走時讓她回家等,她剛進(jìn)門南嘉郡君便找了來,說與師父是故交,受了師父的拜托照顧她。

    之后便是一陣熱熱鬧鬧的忙碌,各種日常用品一應(yīng)的搬了進(jìn)來,連院子里的晾衣繩都給拴上了,廚房里雞鴨魚rou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說以后每日都會有人來給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