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探案手札 第18節(jié)
沐桃月斜著眼一詠三嘆:“哦~~都喜歡哦~~” “姑娘笑話我,不理你啦!”彤兒說著端起盆,低著頭害羞的跑出去,沐桃月調皮的吹聲口哨,轉過頭繼續(xù)對著鏡子打扮。 小女兒家心事就是多喲,不像她這個心如止水的小寡婦,一門心思好好干活,趕緊打扮好去搶個絕佳位子,學個曲子回去彈給寺正大人聽。 沐桃月抿著嘴,看鏡子里的自己笑的春意盎然,寺正大人聽高興了,會不會夸一句桃桃才貌雙全呢? 她還是低估了樓里姑娘們的熱情,等打扮完匆匆趕到的時候,前廳已經七七八八坐滿了,坐在最前排的是一位穿胭脂色薄羅長袍的女子,艷麗的臉上眉眼凌厲,沒什么表情。 沐桃月找了個地方坐下,悄聲問旁邊的紫荊:“紫荊jiejie,前面那個冷美人是誰呀?這么好看,我怎的從未見過?” “她幾日不出門了,你來的晚自然沒見到?!弊锨G低聲回答,“這便是四仙姝之一的晚棠姑娘?!?/br> 沐桃月點頭,原來這就是晚棠,一會兒學完琴要好好跟著她,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絲馬跡。 正想著,前廳的姑娘們一陣sao動,紫荊開心的扯扯她衣服:“來了來了,云郎來啦!” —————————— 距東京城二百多里的新鄉(xiāng)縣,子書俊正站在一處圍墻下,跟墻頭上一只黃花貍貓對視。 那小貓rou滾滾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正伸著小爪子努力去夠一枝盛開的桃花。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那個總是好奇的跟著問東問西的小女子,小臉圓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跟這只小貓可真像。 那日天不亮就不告而別,把她一人留在小院,不知道她會怎么想。 這幾日沒有她在耳邊寺正大人寺正大人的叫著,還真是不習慣。 他很想她。 正想著,小貓突然從墻上跳了下來,優(yōu)雅的伸了伸懶腰,沖著子書俊“喵~”的叫了一聲,然后順著他伸過來的手臂,跳進了他懷里。 子書俊心情大好,對著追出來的貓主人態(tài)度誠懇:“我想買這只貓,多少錢?” 小貓在他懷里舒服的蹭了蹭,喵喵叫了幾聲,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三十兩銀子買只貓,仿佛撿了大便宜的子書小王爺抱著小貓步履輕快的回府衙,想給表兄顯擺顯擺,左拐右拐來到書房,發(fā)現尚寺卿在書桌前以手撐頭,對著一封信眉頭緊鎖。 “兄長何事發(fā)愁?”子書俊不解,新鄉(xiāng)的案子進行的很順利,最多再有兩天他們就可以回去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還是說大理寺那邊出了問題? 尚辰見他來了,把信收起來,思量再三,斟酌著開口:“你可記得臨行前我與你說過的春風度一案?” “小弟記得,春風度接連死了兩名女子,皆是窒息而亡,開封府林松捕頭正在全力調查?!?/br> “我們離開東京城第二日,春風度又死了一位女子。” “連死三人……兇手著實狠辣?!弊訒∶牙锏男∝垼澳皇橇植额^查不到線索,開封府要把案子轉給大理寺?” “不,林捕頭的坊丁提供了一些線索,其中一部分涉及到了本朝官員,所以向我提請大理寺介入?!?/br> “嗯,林捕頭本次的坊丁倒是機靈。” “那坊丁你熟悉的很?!鄙谐侥竽竺夹?,有些頭疼。 “你的使女沐桃月自請協助查案,把自己賣進了春風度。” 第26章 斷魂曲(三) 沐桃月順著大家的目光望…… 沐桃月順著大家的目光望去,只見前廳門口一人負琴而立,一身藍色長衫,戴同色方巾,長身玉立,俊顏修容,薄唇微彎,眼中亦有三分笑意。 他一出現,在座的姑娘們都精神一振,紫荊坐的板板正正,眼睛爍爍放光。 “這便是云郎了,他叫秦云,是國子監(jiān)的國子司業(yè),一把瑤琴冠絕京城,金花mama花了大價錢請他,每三天來一次給我們教習新曲,點撥解惑?!?/br> 她們這邊說著,那邊秦云邁步走到琴桌前,解下自己的琴端正放好,旁邊有人焚上了一爐香,沐桃月提鼻子聞聞:“蓬萊香?” “是呢!云郎說撫琴時若濃煙撲鼻,則大敗佳興,唯蓬萊香清而煙少,能與琴聲澹、清、遠的意境相合?!弊锨G輕聲講解。 沐桃月深以為然的點頭,心里默默記下來,打算下次寺正大人彈琴的時候,也給他來上那么一爐。 “今日應賽樓主之要求,為諸位講析《胡笳十八拍》?!鼻卦坡渥笮煨扉_口,聲音溫潤。 “詩云: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客歸?!逗帐伺摹窞橐淮排嚏?,乃是由十八首歌曲組合而成,而‘胡笳’之名,是琴音融胡笳哀聲之故?!?/br> 琴藝冠絕京城的秦云前方端坐娓娓道來,一眾女子帶著崇拜的眼神聽的如癡如醉,沐桃月聽著滿前廳回蕩的之乎者也,裊裊琴音,只覺得云山霧罩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捱到結束,她起身想溜回房,卻被賽金花一嗓子叫住了。 “小蜜桃。”她招招手,“過來,見過咱們的司業(yè)大人?!?/br> 雖然已經三日,但聽到這個名字沐桃月還是不由自主的打個激靈,她乖巧的應了一聲,款款走過去拜了一拜:“蜜桃見過司業(yè)大人,司業(yè)大人萬福?!?/br> “蜜桃姑娘有禮了。”秦云回禮,“在下秦云?!?/br> 賽金花甩著帕子介紹:“這是我們樓新來的蜜桃姑娘,今晚就要開始給客人唱曲兒了,您得多教教她?!?/br> “今日國子監(jiān)課少,可多待兩個時辰,我們去樓上姑娘房間細講?!鼻卦泣c頭應下,對著沐桃月往樓梯方向抬手請道。 沐桃月望望天,認命的準備邁步往樓上去,最前排一直坐著的晚棠站起來,音色柔媚,一雙美目在男子臉上癡纏:“云郎,我也有些地方未聽懂,可否一起?” 說著,冷冷的眼神掃過來,帶著幾分不屑。 接收到不友好的信號,沐桃月摸摸鼻子,決定示好:“一起再好不過了,久聞晚棠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更是天人之姿,去我房間坐坐,蓬蓽生輝!”她可是背負著查案的重任,晚棠是重要線索,一定不能得罪。 “喲喲喲,小蜜桃這小嘴就是會說!”在一旁靜觀其變的賽金花甩著帕子又扭過來,“彤兒丫頭呢?快烹上絕頂的香茶,端上咱們春風度最好的點心,送到蜜桃姑娘房間去,其余人都散了散了,回房練琴!” 前廳眾姑娘紛紛散去,沐桃月在前面給兩個人引路往自己的廂房去,晚棠不言不語,一直打量她,好像是在判斷這個新來的小蜜桃對自己的頭牌地位有沒有威脅。 秦云目不斜視,邁步跟上,進到廂房環(huán)視四周:“蜜桃姑娘房間素雅,一絲香氣也無,在下記得晚棠房里上次的香氣就很好聞,叫做……” “是《青麟髓》?!蓖硖募奔贝鸬溃霸评扇羰窍矚g,我現在便去取了來!” “那便辛苦晚棠了?!鼻卦迫崆樗扑臎_她一笑,晚棠紅了臉,眸子似春水滿池。 沐桃月看著這一對男女眉來眼去,知趣的跑到門口想看看點心和茶怎么還不來,卻被目送晚棠去取香的秦云湊近了耳畔輕聲說:“沐桃月沐娘子?” 她被嚇了一跳,轉過頭驚訝的瞪著他,結結巴巴的問:“你……怎么?” “眉遠山眉寺正與在下相熟,他知道在下每隔三日都會來春風度教琴,便委托在下來看看沐娘子。” “那……” “我知道沐娘子此來何意,論起來,若煙、香蘭、憐夢,都是在下的學生?!鼻卦茋@口氣,“所以沐娘子若需要,在下愿盡一份微薄之力?!?/br> 沐桃月松口氣:“沒想到司業(yè)大人居然認得眉寺正,真是太好了,請司業(yè)大人轉告他,我很好,不必擔心?!?/br> “可有新的進展?” “暫時沒有,不過今日總算見到了四仙姝中僅存的晚棠,我決定從她身上找找線索?!?/br> “好,沐娘子自己也要多加小心?!鼻卦苹氐轿輧热〕銮伲环虝蜃拥呐深^,“來,把曲子唱一遍給在下聽?!?/br> ———————————— 天色漸晚,燈火漸亮。 新鄉(xiāng)縣的驛館里,子書俊抱著那只三十兩銀子買來的黃花貍貓,一臉的不高興。 “小小女子主意倒是大,你可知自己與我簽訂契約在前,未經允許不可聽旁人調遣?” 他點點小貓的腦門:“居然私自將自己買入青樓當細作?看我回去如何罰你。” 小貓不耐煩的用爪子撥開了他的手,沖他“喵”了一聲。 “還敢不服?”子書俊把小貓舉到自己面前和他對視,“我瞞著表兄飛鴿傳書,拜托了表嫂去看你,樂康也找了一個可靠的人,這些個人情全都要記在你頭上?!?/br> 他想起臨行前的那一晚,她急促的呼吸,含淚的大眼睛,緋紅的小臉,還有隔著帕子也能感覺到美好與柔軟的雙唇…… “小桃桃,回去還要罰你……” “錦鶴好雅興啊?!币粋€清朗的聲音傳來,尚辰靠在不遠處的影壁上,搖搖頭忍不住的笑。 “戌時了也不掌燈,黑燈瞎火跟一只貓聊天?!?/br> 子書俊不好意思的站起來:“兄長!” 尚寺卿擺擺手:“明日案子結了,便只余下縣衙歸檔留存之類的瑣事?!?/br> “準你提前半日離開,快馬加鞭回東京去吧?!?/br> 戌時過半,亥時將至,春風度門口點起了大紅的燈籠,一陣陣脂粉香氣隨著敞開的大門飄到街上,引得路過的男子們連連駐足。 沐桃月緊張的坐在二樓的一間廂房里,不時的往門口望著,剛剛賽金花把她的牌子掛了出去,雖說只是唱曲兒,卻也少不得要和人接觸、周旋,萬一碰見個愛占便宜的登徒子…… 她后悔了,來逛青樓的哪個不是登徒子呢?萬一被輕薄了可怎么辦? 早知道那天就不賭氣,小雨想說就讓她說唄,寺正大人那么聰明什么案子破不了,現下自己莽莽撞撞進來這里,他如果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么生氣呢! 她想著,心里更緊張了,一雙手愈發(fā)冰涼,無意識的抓緊了羅裙,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法子逃出去。 正當滿腦子胡思亂想到要抓狂的時候,賽金花喜氣洋洋的走進來,揚聲笑道:“蜜桃姑娘有客啦!” 想的入神的沐桃月嚇了一哆嗦,趕緊站起來,慌亂之中拉住了賽金花的衣角:“mama……” “瞧這緊張的小手冰涼,莫怕?!辟惤鸹ㄗミ^她的手拍了拍,眼角堆滿了笑,“是位年輕的貴人呢!” 門簾嘩啦啦一陣響,挑簾進來一位白衣郎君,身量不高,上好的錦緞長袍,腰掛玉佩,頭戴金冠,手持折扇,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打扮。 白衣郎君進屋站定,嘩啦一下折扇抖開擋在胸前,上下打量著沐桃月:“這便是今日的新人?” “是呢,這便是我們春風度新來的蜜桃姑娘!”賽金花迎過去,“宋大官人可滿意?” “不錯不錯?!卑滓吕删[著眼點點頭,從懷里摸出一錠金燦燦的元寶,“出去吧,我們關起門來說點體己話?!?/br> 賽金花接過金元寶,樂的滿臉的褶子就像開了花:“得嘞,我給您把門關上!” 卻又不放心的小聲念叨:“宋大官人,體己話隨便說,只是蜜桃她還沒開/苞,您可別……” 白衣郎君出手如電,折扇啪的一聲敲在她肩膀:“mama何意?我是那猴急的人嗎?” “怪我多嘴,怪我多嘴!”賽金花被他這一下敲得齜牙咧嘴,陪著笑臉后退著關上了門,“蜜桃,好好伺候這位宋大官人!” 看著門被關上,這位宋大官人轉身就抓住了沐桃月的手,另一只手里的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仔細端詳。 沐桃月有些害怕,后撤著身體聲音發(fā)抖:“宋大官人萬福,我……我給您唱曲兒吧?” “沐娘子不必緊張?!泵媲暗哪凶佣溉粨Q了副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是憶安哥哥讓我來的?!?/br> 沐桃月定睛細看,眼前的人雖英氣十足,五官卻十分精致秀氣,應是個女子,只是…… “憶安哥哥?”她神情迷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