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82節(jié)
那吳云子大喜過望,忙接了拱手,“原來大人還有欽命在身,卑職不敢輕懈,這就回去交付了手上的事,快馬往漢陽府去?!?/br> 奚甯點點下頜,有意無意笑一下,“吳大人一心為民為公,是個不可多得的英才,他日必能高升。到了漢陽,有兩位我派去的典史在那里,他們會助你,好好辦。” 吳云子連番謝過,拉開門,廊下?lián)伍_傘,走入暴雨中,滿腹雄心,連雨也澆不滅。 天色昏沉,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奚甯回頭望一眼案上的西洋鐘,才知已是申時末?;胤颗c奚緞云吃了晚飯,淺坐一會兒,吃過藥,便洗漱入睡。 誰知雨勢滂沱,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響,那架勢似要碎瓦破窗,聽得人心驚,輾轉睡不著。 枕衾錦繡,奚緞云常年有些怕暴雨,面上不顯出來,奚甯卻是知道的。睞目一望,果然見她也沒睡,他索性起來點了燈,又倒回枕上將她摟在懷里,“不怕的,睡吧。” 奚緞云仰著眼看他,爛漫似桃花,芬芳如芍藥,“這雨下了半個月了,不知何時才停。敲在瓦片砰砰的,我哪里睡得著?你怎的也還沒睡?” “我在想這十來日的暴雨,恐怕公安石首一帶的堤撐不住。雖使人在那里盯著,到底不放心,倘或毀了堤,多少良田百姓又要流離失所?!?/br> 說著一嘆,燭光也偏顫。奚緞云知道他的性子,懶得勸,伏在他胸膛眨眨眼,“你這兩日咳嗽怎么樣呢?胸膛里又覺如何?” 奚甯咳嗽見好些,只是胸口里仍有憋悶,前兩日因咳嗽,又帶出些血來,卻不好對她說,只摟著她輕拍,“咳嗽已好了,否則也不敢這樣抱著你。我倒是聽見你昨夜咳了兩聲,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不妨礙,大約是嗆著了,白日里也不見咳嗽?!鞭删勗仆骂M英朗的輪廓,不知怎的,有些春情飄蕩起來,半個身子愈發(fā)偎得緊,一個纖細的指端在他喉結上掃來掃去。 漸漸燭光旖旎,奚甯似有所感,垂下眼來笑,“老實些,這才兩個多月,大夫不是說要少有房事?” “是‘少有’,又不是不能有。”奚緞云嘟嘟囔囔,臉上泛了紅,盈盈的眼將他望著,酥麻麻的心把他盼著。 奚甯見她半臉斜偎,云髻蓬鬢,含羞于眼,心里也似跳蚤爬過似的,密密血動。可思及她的身子,又止于禮,只是淺淺親了一會兒,“你高齡有孕,本來就有些險勢,大夫雖那樣講,還是該小心為上。等四五個月胎兒成型,再行房穩(wěn)妥些。” 也不知是那句觸動了奚緞云的傷情,她先是盯著他望一會兒,眼一眨不眨的,竟然滾出淚來。豆大的淚珠子滑在枕上,奚甯還沒反應過來,她已一下翻過身去,嗚嗚咽咽哭起來。 “這是怎的?”奚甯慌了,忙撐著個胳膊去翻她的肩,“怎么哭了,云兒?我哪里不好,惹你生氣了?” 奚緞云不理他,把肩扭一扭,把他的手扭下去,只顧嗚咽啼哭,“從此后,你也不必理我了,大家不要說話為好。等你的孩兒生下來,你自己養(yǎng)去,我回我的揚州!” 窗邊雨水浸潤著黯淡的燭,綺麗朦朧。奚甯有些蒙,思來想去,她因有孕,脾氣古怪起來,實在琢磨不透,“好好的,我倘或得罪了你,你打我罵我,何故說這些喪氣話?是我不好,快別哭了?!?/br> 他在后頭一股腦勸著,奚緞云聽了半晌,沒頭沒腦的,看來是還不曉得他自家哪里錯了。她橫手把淚一揩,忽把婆娑的眼轉回去,“你心里只有孩兒,已然是沒有我了?!?/br> 奚甯怔忪一霎,笑了,“這話可是冤枉我,我恨不得把你供奉起來,怎的沒你呢?就是孩兒也是在你肚子里,我才寧愿委屈自己慎重些?!?/br> “真的?”她淚眼飛花,半顰半怨。 瞪得奚甯從骨頭縫里顫出來,一把翻到她身上,將她罩著,摸摸她的發(fā)堆,“真的。怎么跟個小姑娘似的,脾氣忽然這般大起來?” 奚緞云別開眼,嘴里喁喁碎碎地念叨,“我才不是‘高齡’,人家都說我年輕,上回黃夫人來,還當我是花信之年呢,就你說我老……” “冤枉啊,”奚甯抬起胳膊朝帳頂指了指,“我那個‘高齡’是指年歲,并不是說你的相貌,以你的相貌,別說花信之年,說是及笄之年也信得過?!?/br> 她這才樂了,眼往他脖子下一瞥,中衣歪歪斜斜地兜著,清清楚楚瞧見里頭大片胸膛,膚色較深,堅壯又年輕。奚甯跟著垂眼一望,提著眉笑她,“你這是在看什么?” “我沒有,”她忙將掛著淚花的眼別開,不敢承認,“我看什么了?” 他索性直起腰來,膝蓋大開著跪在她腰兩邊,把玄色的中衣解了。奚緞云有些慌,心口狂跳,喬張致地搡一下他堅硬的肚子,“衣裳脫了涼,快捂進被子里,咱們睡吧?!?/br> “這時候,愈發(fā)睡不著了。”奚甯笑笑,俯下來親她。 奚緞云卻傲氣地捶了他一下,“這時候,我卻想睡了。” “這時候,可由不得你了?!?/br> 他說著狠話,卻未敢縱行,格外小心,枕上輾轉,褥上馳騁,輕輕地親她,輕輕地撫她,輕輕地,搗碎她。 夜風狂作,雨越來越大,在屋外催枝折花,奚緞云終得甜甜酣睡,奚甯卻仍舊睡不著,雨似敲在他心里,總有煩憂。他一手摟著奚緞云輕拍,一手掐滅了燭,睜著眼腦子里轉來轉去都是公務。 正有困倦,誰知外頭“篤篤篤”想起敲門聲。他心有不好,忙披了件法氅去開,見豐年濕漉漉打著燈籠將他迎至廊下,面露急色,“老爺料得不錯,公安石首兩處的堤扛不住了,水十分湍急,恐怕天亮就要沖毀堤,現(xiàn)使人力扛著沙暫且撐住了,可也撐不了多久,外頭有好些田地和村民,只怕不好。萬府臺先得了信,正往那邊去?!?/br> 奚甯眉攢千憂,“村子里的百姓呢?” “深更半夜,差役正挨家挨戶敲門呢,水勢太大,恐怕,來不及全部疏散?!?/br> “快,給我備馬?!?/br> 奚甯鉆進屋里,急急點了燈穿衣裳,動靜不小,將奚緞云驚醒,揉著眼望一望案上的西洋鐘,“這才四更天,你往哪里去?” “公安石首那一段堤恐怕要沖毀了,我得趕著去。乖,你睡你的,境況若好,我后日就回來?!?/br> 窗外陡地劈了道雷,電光火石間,奚緞云想起那年揚州的暴雨,也是這深更半夜,花常青趕著往河道上去,那一去,倒下了,從此再沒起得來。 她一霎急起來,慌慌下床來抱他的腰,聲音帶著哭腔,“你不許去,底下那么多人,要你個上頭的大官去做什么?有什么話,你就在家里吩咐他們好了,用的著你往那邊趕去么?!” 奚甯握著腰帶無處扎,只好摟著她的肩哄一哄,“只怕我在家,也來不及傳話,也怕他們不顧百姓肆意妄為,我得親去一趟。你乖,在家睡兩日我就回來了。” “不要你去,”奚緞云急得跺起腳來,死活不放手,“你不許去,我肚子里還有孩兒呢,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怎么活?!” “不會出什么事的,我叫豐年給你送信,啊,你快去睡吧?!?/br> 說著,他硬了心腸將她推開,扎著衣帶,不知是急還是怎的,玉犀比總扣不好。奚緞云在旁眼睜睜看著他掉著淚,須臾后,像是認了命,走上來為他扣好犀比,又抱了烏紗來遞給他,半晌無言。 奚甯知道她妥協(xié)了,捏捏她的腮,笑說“你睡吧”,便走出去。奚緞云跟到廊下,凝望他暗紅的背影隱沒在暴雨中,就再不能睡了。 水覆無痕,花殘剩影,她在榻上點著燈,心里眼里皆與萬人一樣,盼著雨停,人為蒼生,她只為一人。好容易熬到卯時末,天還是黑沉沉的,雨如鼙鼓,敲得愈發(fā)響亮。 紅藕在正屋里擺了早飯,來請她去吃,進門見殘燭未滅,凋萎銀釭,又見她呆坐榻上,不見奚甯,因問:“太太,怎的不見老爺,往府臺衙門去了?” “往石首去了。”奚緞云愴然神傷,呆呆地答。 “這么早就往石首去?老爺也是,這樣大的雨,也不肯在家歇一日?!闭f著,紅藕上來攙她,“咱們去吃早飯了?!?/br> 不想奚緞云一抽胳膊,伏案大哭起來,哭得紅藕驚惶失措,又不知她為什么哭。 恐怕無人能懂她好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的惶然,或是,仿佛有人死在了這場暴雨中一般悲愴。哭了半晌,紅藕勸不住,誰知她又抬起淚涔涔的臉,橫袖一揩,凌然堅毅,“去叫人套馬車,我要到石首縣去。” “您瘋了?!”紅藕朝窗外望一眼,“這樣大的雨,您還有身子呢,出門都不好,還要往石首去!” 冷雨敲窗,反敲出奚緞云一身氣骨,看似弱不禁風,卻有與天搏命的氣勢。她摸摸肚子,拔座起來,“我的孩兒若連這點泥濘暴雨都扛不住,也不要做我的孩兒了。你不去,我自己去?!?/br> “噯!”紅藕忙拽住她,無奈跺腳,“我去!您在屋里等著,車套好了我來接您?!?/br> 廊外暴雨兇殘,落紅滿地,而遙遙山路里,斷枝泥濘,艱難成險。 奚甯是世家子弟,自幼金尊玉貴,朝中雖險,卻一向以智搏人,還未曾受過多少風雨噬骨。路上馬蹄打滑便摔了兩次,前頭拐彎,不想連著差役又接連摔翻。底下就是懸崖,連人帶馬墜下去一個,眾人再驚惶,也顧不得許多,紛紛先去掣崖邊的奚甯。 扭頭一望,底下是一條湍飛的河澗,奚甯免不得有些心驚,奮力借著豐年夠來的胳膊往上爬,爬上去,喘了兩口氣,仍舊翻身上馬,“方才摔下去的是誰,記下他的姓名,回頭報我?!?/br> “是!” 幾十名差役拱手答了,馳馬隨其后。趕到堤上業(yè)已隅中,拔高三尺的堤上圍滿人,低下綿延堆著幾千斤的泥沙,河上懸著索橋。兩岸都有府臺衙門的差役,亦有公安石首兩縣的差役,兩個縣令正亂著指揮人扛沙筑堤。 奚甯渾身的泥濘已叫暴雨沖刷得干干凈凈,走入人群,眾人紛紛拜禮。他擺擺沉重的袖口,人堆里脧一眼,“萬府臺何在?” “回大人,萬府臺是乘車而來,腳程較慢,還未趕到,叫小的們先行而來?!?/br> 奚甯眼色一凜,撥開了豐年打的傘,“傳我的話,叫他不用來了,本官就地免了他的職,收押獄中,聽候發(fā)落。” 府臺衙門一百來個差官面面相覷,最終拱手答:“是!” “公安石首縣令何在?!” 人堆里站出兩個人來,也是渾身掛著雨,烏紗帽翅上成股成股地墜著水,“卑職在!” 奚甯瞥他們一眼,眺望洶吼怒嗥的河道,“說一說,此地有多少個村莊、多少畝田地、多少口人、再下又有多少?” 那公安縣令劉秋源五十出頭的年紀,一時踞蹐,慌得直揩臉上的雨,支支吾吾,“此地有一處村落,人口、嘶……人口有……” “回大人,”石首縣的張帆站到奚甯邊上,四處一指,“那一面地屬公安縣,此處有三處村落,共計人口八百余人、良田四百畝。這面隸屬我們石首縣,稍少些,兩處村落、人口是五百余人、良田三百八十畝。再往下臨河處,攏共有十八村、近萬人口、良田七千?!?/br> 奚甯復看他一眼,見他不避不退,也不彎腰,雨簾中與他對望,目中透著些堅毅的憤懣。奚甯亦不計較,使豐年叫來由武昌傳喚而來的河道監(jiān)管,“你看了這水勢,下頭還保不保得住?” “難,”那監(jiān)管官搖手嘆著,“大人請看這雨勢,再往下一里,還有一條分流朝河匯攏,就算此刻靠這些泥沙撐住了這里,其后二里,還是這樣的石料,不出兩個時辰,那里必潰。何況看這天,恐怕還有幾日雨下,這三里堤,恐怕一毀懼毀?!?/br> “那依先生之見呢?” 這監(jiān)管官面帶難色,附耳過去,“大人,恐怕只得先毀了一處缺口,分了洪,才可保住下頭三里的民和地。” 奚甯鎖著額心,就有萬千條河由他皺起的眉宇間滔滔奔去,一瀉千里。他頂著暴雨而立,脧一眼兩岸濛濛的稻田青山,叫來豐年,“我叫你傳我的話,到行都司調的兵,何時能到?” “三千兵馬,昨日卯時啟程,至少還有兩個時辰才能趕到。” “來不及了?!鞭慑附衼韮蓚€縣令吩咐,“叫他們把泥沙搬走,在此處鑿出缺口泄洪,其余的人,都去兩岸疏散百姓與財物?!?/br> 聞言,那張帆耿直脖子一口回絕,“不行!兩岸兩縣一千四五口人,他們都是在此處土生土長,叫他們撤離,沒那么容易,一時疏散不過來。xiele洪,淹了田地也就罷了,可淹了他們,如何是好?” “不淹他們,就得淹下面近萬的百姓與七千良田。”奚甯頜咬得硬一硬,倏而一笑,暴雨里,面容黯淡得看不清,“張大人,眼下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不要因小失大,快去?!?/br> “不行!天下泱泱,無不是君之子民,在大人眼中,是‘舍小挽大’,可我張帆在這里出生長大,每個百姓都是我張帆的左鄰右舍,一個人也不能死!” 奚甯叫他的書生氣嘔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手心攤開,赫然一抹血痕。他不動聲色垂下手,對張帆仰著首望一望天,“你問問老天爺答不答應不死一人?你既然擔心你的百姓,那就快帶人去,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他們走。”旋即朝公安縣劉秋源揮袖,“劉大人,傳我的令,兩岸撤沙鑿堤!” 姓劉的扭頭一吩咐,差役便提溜著衣擺由索橋跑到對岸去傳話。那張帆心有不甘,卻勢單力薄,無可奈何地領著人往岸上田地里跑。 眾人開始撤沙,奚甯又朝下處指一指,“將沙堆到十丈外,堆出半里長,緩沖水流,能少淹一些算一些。” 那劉秋源遙岸一望,心急如焚,“大人,泥沙不夠啊?!?/br> 奚甯眼色一沉,比雨還冷,“那就用你手底下的人去堵,有多長給我堵多長!” 未幾,奚甯退到高處看著人鑿提,不過一刻,人力與水力齊擊,河堤眼瞧要坍塌一段,豐年忙去拽他,“老爺該撤到上游二里處,那里搭了帳篷,水要沖下來了,暫且淹不到那里。” 奚甯卻巍然不動,反剪著一只手,愴然望一眼杳杳的田地屋舍,“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我再看一看?!?/br> 舉目遙遙田野,遠處瞧見許多差役趕著螻蟻一樣的百姓,正四處逃竄。須臾,缺口鑿開,水流滔天而來,浩浩方割,連著沖倒了四五丈的堤,一霎撲倒好些剛堆起來的泥沙麻袋,上百差役在水中相互拉著撲騰,眨眼便沖走十來個。 奚甯縱處上地,也淹了膝,幸而泄時勢猛,其后沖到十丈開外,漸平些。即便如此,也非人力可擋,上百差役扛著沙圍成人墻,被沖走好些。 水勢愈發(fā)見大,暴雨未肯歇,水已淹到奚甯腰間,暗涌兇悍,稍一泄力便要被沖走,十幾名差役如火焚心,不斷央求,“大人,先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大人,倘或您在這里出事,叫我等如何對朝廷交代?” 豐年也不住拽他往上走,“老爺,太太還在家呢,您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辦?” 奚甯閉一閉眼,到底轉了身,艱難地挪步,眾人忙將其團團圍住,往上游護送。小半個時辰才走出百來丈,地勢漸高水位漸低,展目一望,天色混沌,暴雨傾城,水有浮尸,幾十畝田地已經沒了蹤跡,離得近的屋舍,已被洪水吞沒半墻,水還在杳杳往更遠出奔流。 奚甯心中大慟,他自幼久居京城,久居富貴,年年都有旱澇災害,不是那個省就是這個縣,呈遞在他面前的,始終是一些干癟的數字。時而久之,他已經麻木到不能想象,區(qū)區(qū)幾百畝田,幾千生民,竟然是如此浩瀚的一方天地。 雨水混著他的淚,融入渾濁的洪流里,他忽然自嘲地笑,笑自己枉為宰輔,高喊蒼生,卻也不過是個在宦海里玩弄權術、無所作為的庸才罷了。 雨滴與愧疚壓低了他的頭,片刻抬眼,迎面在遠處水中看見奚緞云,也被十幾名差役護著,鬔發(fā)亂髻,衣裙被雨沖刷得緊貼著皮膚,正于茫茫洪流中驚惶張望著走來。 四目一望,奚緞云又驚又喜,艱難地涉水往前跑,奚甯心一跳,也跟著涉水而來,跑近了,抓著她兩個胳膊咬牙切齒,“不是叫你在家等我么?你怎的跟來了?!” 雨聲太大,水勢太洶,漫天哭天搶地的嘶喊,奚緞云唯恐他聽不見,也聲嘶力竭地喊:“我不放心你!我才不要在家等、你要是死在這里了,我等不回你怎么辦?!” 說著,心也像有場洪流退了潮,露出一點干燥的陸地。她劫后余生地嚎啕大哭起來,抖著手,將他臉上的亂發(fā)撇開,捧著他的臉看,“甯兒,我要急死了,他們說你往泄洪這里來了,我好怕……” 奚甯顧不得四下有人,忙將她抱著,“不怕不怕,我有人跟著,不會出什么事??焱嫌稳ィ粫核瓦^來,想走也走不了?!?/br> “你呢?!”奚緞云急了,攀著他的胳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