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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的風呼呼的吹著,帶著潮冷的濕氣。 他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猜測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十點。 他攤開毯子,披在身上,走到一旁蹲下來,避免讓門口的監(jiān)控拍到自己,不等到漁歌他是不會回去的。 他就那樣蹲在角落里,直到月亮升至中空,又飛快陷落。 時間仿佛也過得飛快。 但對于等待著的人來說卻是那樣漫長。 腿蹲麻了,江致就又站起來走一會兒,臉上始終沒有一點的不耐煩,表情十分平靜,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披著毯子,但他還是覺得后背陣陣的發(fā)冷,而額頭又發(fā)著燙,一冷一熱的交替讓他很是難受。 可能是又發(fā)燒了。 他很容易發(fā)燒,一個月總要病上一回,看來這個月才一號就要病倒了。 大概十二點的時候,他腦袋開始發(fā)暈發(fā)沉,有些站立不穩(wěn)。 他靠著墻強撐,心想就當是懲罰。 他其實很清楚,這樣是沒用的,漁歌怕是早就恨死他了。 只是他至少…… 至少要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 耳邊的風吹得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冷。 他縮在角落里,落葉從他跟前滾過。 冷風像是灌進了骨縫里,他整個人開始不停戰(zhàn)栗,腦子里又像是燃著一團火,燒得他神志不清。 他拼命睜開快要無力支撐的雙眼,掐著自己的胳膊,讓疼痛拉回不斷遠去的意識。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是有算計。 如果用這幅模樣和她說對不起,她應該就不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了吧。 他也不祈求她原諒他,只求她還愿意相信他,相信他說的不是假話。 這或許會是最后一次和她說話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 漆黑的夜好像滲進了一點點光,好像是天亮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有人在朝他走來,伴著沐沐晨光。 是你嗎?漁歌。 * 清晨的陽光略顯清冷,窗外乳白色的霧氣漸漸散開,風里帶著絲絲涼意。 漁歌睜開眼,視野還有模糊,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醒了。” 漁歌瞬間清醒過來,猛地抬起頭揉了揉眼,“我怎么睡著了!” 好在眼前的沈沐白是睜著眼的,她松了口氣,“你什么時候醒的?” “昨天晚上就醒了?!?/br> “有哪兒不舒服嗎?” 沈沐白輕輕眨了眨眼,“胃疼?!?/br> “多疼?” “快疼死了?!?/br> 雖是這么說著,他卻一臉的風輕云淡,語氣也是輕緩從容。 “你講真的?” 快疼死了不該捂著肚子嗷嗷叫嗎? 這人真快疼死了還搞得這么從容優(yōu)雅? “真的?!?/br> 沈沐白蒼白的臉龐上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漫不經(jīng)心地說,“只是習慣了。” 漁歌一愣。 “要不要給你叫醫(yī)生?” “醫(yī)生來過了?!?/br> “哦……” 漁歌不太擅長關(guān)心人,也不知道該繼續(xù)說些什么。 她低下頭,扣著床單琢磨著,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她怎么跑床上來了? “這哪兒來的床???” 她問。 “我叫護士推過來的?!?/br> 漁歌抬頭看向沈沐白,“那誰把我弄床上來的?” 沈沐白笑笑,葡萄美酒般令人沉醉的嗓音帶了一分揶揄,“除了你親愛的哥哥我,還能有誰?” 漁歌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都餓暈了,胃也疼得不輕,明明是該她照顧他,結(jié)果打了瞌睡還要人家來抱她上床。 “那個,謝……謝謝啊?!?/br> 漁歌撓了撓后腦勺,表情很不好意思。 “親人之間沒必要說謝謝?!?/br> 沈沐白此話一出,漁歌愣住了。 沈沐白自己也愣住了。 親人這個詞,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有些陌生與諷刺。 自重生后,漁歌就從來就沒有期望過這個家里還有人把自己視作親人對待。 而在沈沐白的認知里—— 親人,就是用親情的名義逼迫著他做著他所厭惡的事的人,比如沈立國,比如張?zhí)m英。 從前的他其實并不喜歡彈琴,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可自從張?zhí)m英沈立國發(fā)現(xiàn)他有彈琴的天賦,便天天逼著他彈。 他甚至都回憶不起,在他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里,本該熱熱烈烈的青春里,除了彈琴,還剩下別的什么? 什么都沒有。 于是他似乎是報復性的,把自己完全淹沒在了琴海里,一并淹沒的,還有那顆本該鮮活的心。 此后的他,就像八音盒上用塑料雕刻出的假人。 除了音樂,他無法再饋贈外界任何東西,包括感情。 他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音樂,再沒有其他。 但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世界其實還可以有一些別的東西。 就像他的音樂也不再是單一的悲調(diào),也可以是快樂的,美好的。 從前他的生命里只有黑白二色,但大概就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抹斑斕的光照了進來。 他終于知道,不管再黑的夜,也還是可以亮起來的。 漁歌都可以走出來,他何必非要把自己關(guān)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