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涵沒說話。

    “蘇沅！”蘇衛(wèi)軍氣得臉都是紅的。

    “算了算了，那就一起去吧?！逼渌舜驁A場。

    *

    太陽剛升起，他們一行十五人往村委會的二層小樓去，讓人安慰的是，路上沒什么喪尸。

    “應(yīng)該都圍在其他人家門口了，就像我們家一樣?！?/br>
    廣播沒有人會用，蘇沅擺弄幾下，村里的老喇叭就有了滋滋聲。

    “喂喂，聽得到嗎？有聲音了！”

    “我閨女真能干！”蘇衛(wèi)軍臉上有光，朝隊伍里資歷最老的人說，“老東哥，你來?！?/br>
    六十七歲的東叔看起來老當力壯，渾身曬得黑黝黝的，手臂是虬結(jié)的肌rou。他應(yīng)了聲，探身過來說話，說了五六遍才停下。

    “這樣能成嘛？”

    東叔擺手：“這就跟咱們種地一樣，地就在那里，不種就沒得吃，外人都管不了！走吧，去看看地里?！?/br>
    一行人又結(jié)伴去地里，各家的地都不在一處，便從最近的開始輪流過去，這一看，就把人心疼壞了，于是趕緊趁著太陽還不大，搬水泵出來抽水灌溉。

    農(nóng)田的事情，年輕人不懂，便被打發(fā)到旁邊盯梢，蘇涵坐在山坡上盯著，蘇沅在另一邊，過了一會兒她悄悄過來。

    “姐，前幾天我聽見煒聰哥開車來找你的聲響了，煒聰哥對你真好啊，這種時候還掛念著你?！?/br>
    “我們分手了?！?/br>
    “你怎么沒去看賀——”蘇沅愣住了，“分手了？怎么會分手呢？”

    “覺得不合適就分了。對了，三車物資有你的一份，我車里屬于你那一份我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你看你過來取還是我給你送過去，在煒聰家兩輛車的物資，你的那份就得自己去找他要了?！?/br>
    蘇沅著急道：“姐，現(xiàn)在是說物資的時候嗎？你們怎么會分手，你那么愛他，他那么愛你——”

    “以前的我的確愛他，現(xiàn)在的我不愛了。至于他對我的愛，你覺得他真的愛我嗎？”

    “當然??！”蘇沅斬釘截鐵，細數(shù)了數(shù)項她認為的賀煒聰愛蘇涵的事跡。

    “這樣就是愛嗎？”

    蘇沅肯定點頭：“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需要我?guī)兔?？?/br>
    蘇涵看著她：“可這些，他不是也對你做過嗎？”

    蘇沅愣住了。

    “以前是我沒有在意，也沒有往那一面想，可既然你說他關(guān)心我來例假肚子不舒服，接送我上下班，幫我送藥都是愛，那么他愛我，也愛你?！?/br>
    見蘇沅如遭雷擊，蘇涵站起來：“我去那邊守著吧，有事就喊我?！?/br>
    途中有喪尸過來，被蘇涵按倒在地上，不過太陽慢慢熾熱起來，已經(jīng)不適合繼續(xù)灌溉了，蘇衛(wèi)國他們決定傍晚再繼續(xù)?；爻痰穆飞暇陀錾鲜畮字粏适耍挥锰K涵動手，其他叔叔伯伯就叫著沖上去，上鋤頭鐵鍬，不一會兒就把喪尸打倒了。

    路過村委會時，一個人在樓上招呼他們。

    “是老鄭啊?！?/br>
    老鄭是村里有名的養(yǎng)豬大戶，他們家和養(yǎng)豬場都在村子最偏的地方，聽老鄭說他們家早就把周邊的喪尸清理了，可是豬叫喚吶，怪物就不停地來，實在愁人。光是顧著家里的豬就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還是今天聽見廣播才知道原來村里人已經(jīng)開始組織自救了。

    “加上我們家！”老鄭拍拍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外甥。

    有了盟軍加入，大家士氣高昂，應(yīng)老鄭頭請求與許諾送豬rou答謝，先到老鄭頭家的養(yǎng)豬場清理喪尸。干到天徹底黑了才各自回家，晚飯都多吃了一碗米飯。不過有多少人做噩夢，那就不得而知了，就蘇涵知道的，蘇衛(wèi)國晚上就做噩夢了。今天他殺了一只喪尸，聽王月娥說，那個人是蘇衛(wèi)國小時候的玩伴。

    這邊的動靜自然被其他人家看在眼里，之后幾天，陸續(xù)有人出門，后山上的尸體越來越多。蘇衛(wèi)國他們這兩排住戶被熏得受不了，見沒有家人來處理，就將尸體全都挖坑埋了，邊上插上木板標明身份。

    后來，蘇涵也看見了賀煒聰，他也參加了農(nóng)田灌溉隊伍，為他家的水稻灌溉。經(jīng)過搶救，這一季的水稻好歹都撐下來了，不過蘇衛(wèi)國經(jīng)驗豐富，說這一季的收成肯定不太好。

    “不太好也比完全沒收成強！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br>
    他們村的難題還沒解決，外頭的事情實在管不著了。

    花了一個星期，村民們才合力將村里的喪尸清理干凈，蘇家村本來有一百六十多戶人家，這些年到外頭定居的也有二十多戶了，剩余的一百四十戶人家，竟有六家滅門了。

    沉重的氣氛彌漫在蘇家村頭上，他們舉辦了簡單的集體葬禮。

    之后又花了三天功夫，他們在村口砌墻，只留了一道門供車輛出入。蘇沅提議在山路上最窄的那幾段路也設(shè)路障，這樣一來如果有喪尸摸進來了，也會被擋住，多一層路障就能多擋住一會兒。

    這實在是個好主意，于是又花了好幾天設(shè)路障，在村長的安排下，還設(shè)置了巡邏人員，排了一張表一天二十四小時巡邏，分六班，每家每戶都得出人。

    “誰家要是不愿意出人，那就搬出去住！”村長沉著臉如此說道。

    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沒有人敢梗著脖子說“這是我家我愛住就??！”，末世讓每個人都繃緊神經(jīng)，為了安全，每個人都付出了努力，誰敢不配合，憤怒的村民還真有可能將人攆出去。沒有人愿意出去，不見好多離開村子的人都回來了嗎？帶回來消息說外頭已經(jīng)亂套了！

    比如蘇涵的小叔就也回來了，就住在祖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里。

    蘇家三兄弟，還有一個排第三的蘇衛(wèi)民。與在家務(wù)農(nóng)的哥哥不同，蘇衛(wèi)民后來做生意發(fā)達了，成了一個小包工頭，日常就是接工程，早就在城里買房定居在外地，只有過年祭祖才會回來。

    蘇衛(wèi)民家的房子在b城，比a城回蘇家村的距離要遠兩倍，可想而知蘇衛(wèi)民一家逃命回來該多困難。當初她和蘇沅他們從a城回來，因為反應(yīng)及時出發(fā)得早，這還用了兩天一夜才到，蘇衛(wèi)民一家直接走了半個月！抵達蘇家村時，一家人的樣子別提多凄慘了。

    蘇衛(wèi)民不止一家人回來，同行的還有兩家人，說是認識的朋友，一同避難來的。村長把他們安置在村子里的空房子里，還收他們租金。他們沒有多少食物了，錢倒是有不少，村長不要錢，說：“沒有食物，那就給金子?！笔樟私鸾渲附痦楁溄鸲h(huán)，然后給村里人開會，聲明這些金子都屬蘇家村，以后有機會再來分配，要是沒處使，那就供奉給祠堂，讓祖宗保佑。

    獲得全票通過。

    村子里經(jīng)過這樣一番收拾安全很多，大家恢復(fù)了往日的作息與生產(chǎn)。蘇涵每天要做的就是鍛煉、到地里挖紅薯、白蘿卜，摘豇豆，趁著做飯的時候拿空間里的糧食出來做，有時候還會去巡邏山路。

    同在一個村子里，她經(jīng)常會遇見蘇沅和前男友賀煒聰，前者避著她，后者總是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她。在地里遇見賀煒聰?shù)拇螖?shù)比較多，當然還會看見邱云光和賈希媛，他們兩人也會一起到地里干活，采摘賀家地里的作物，每次都能聽見他們倆的抱怨。有一回，賈希媛過來找她借衛(wèi)生巾：“哎，這里生活真的是不方便，想用什么都買不到，有錢也難買，唉！”

    賈希媛跟蘇涵抱怨一通，蘇涵沒說什么，只繼續(xù)手頭的活。

    “你等一下，我把這一缸子蘿卜弄好就去洗手給你拿。”

    “沒事！你先忙你的吧！對了，你是不是跟賀煒聰分手了？他最近天天拉著個臉，臭死了?！?/br>
    “嗯?！?/br>
    “姐妹，分手這事你做得對！既然你們分了，我也不怕跟你說，我們云光說……”將從邱云光那里聽來的賀煒聰對蘇沅的不同說了，最后總結(jié)，“他不是個好對象，你們分手是對的。”

    干完活，蘇涵看在曾經(jīng)共過患難的份上送了她兩包衛(wèi)生巾，提了句：“下一回就得拿東西來換了?！?/br>
    那一刻，賈希媛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負心漢，她似乎覺得自己跟蘇涵推心置腹了，蘇涵這么說可不厚道，把蘇涵膩歪到了，直接送客。

    第18章 第三更

    他們家總共有七畝地,大部分種了水稻，一年種兩季，一些邊角的地方就種了一些蔬菜作物,平時夫妻倆照看田地,蘇衛(wèi)國還會到鎮(zhèn)上找些零散的工作，有時候會將蔬菜作物載到鎮(zhèn)上去賣。原先家里還在后院豬圈養(yǎng)了豬,前年豬瘟損失了不少錢，這兩年夫妻倆就不敢養(yǎng)了,只養(yǎng)了幾只雞幾只鴨，過年還多幾個rou菜。

    不過那幾只雞鴨，連同家里的大黃狗都因為末世初期叫喚吸引喪尸，被蘇衛(wèi)國夫妻宰殺了?；丶疫@些天，那些雞鴨也陸續(xù)消耗得差不多了,腌的狗rou蘇涵沒吃。

    經(jīng)過一家人辛苦勞作，家里的地窖很快就裝了許多紅薯白蘿卜和豇豆,在搬運的時候,蘇涵騰挪了一些進空間,但數(shù)量沒有很多，養(yǎng)父母都是老莊稼漢，對作物的產(chǎn)量心里門清，拿多了他們會發(fā)現(xiàn)的。

    不過她認為紅薯等物還是做成干貨和腌制品比較好，不僅能儲存更久,攜帶著逃難時也更方便,也方便取用。

    正好王月娥看著地窖里的東西心疼地嘆氣：“要是能賣出去，多少也是筆進項?！睎|西太多了，家里才四口人，就是敞開了吃也吃不完,她就趁機跟父母商量將紅薯、白蘿卜和豇豆進行處理，她也沒有用別的說法，說法就是關(guān)于儲存以及逃難時的便利。

    “現(xiàn)在村子安全了，怎么可能要逃難?！碧K衛(wèi)國笑呵呵地，“再過兩個月地里就能秋收了，好日子還在后面呢，這陣子村里有人從外面回來，都說外面過得很慘，沒吃的沒喝的，超市都被搬空了，找點東西吃還要靠搶，還是我們村里好?！?/br>
    “就是，看他們以前總是看不起我們種地的，現(xiàn)在過得還比不過我們種地的呢！”王月娥頗有些解氣地說，她還擰了擰蘇衛(wèi)國，“你三弟不是個好東西，他們回來沒什么東西吃，你做大哥的送了他兩袋米就夠意思了，要是敢背著我偷偷給你三弟送東西，我一定饒不了你！”

    “嘶！你胡說八道什么啊，我才沒有偷偷送東西?！碧K衛(wèi)國齜牙咧嘴。

    蘇涵看得好笑，嘴角有了淺淺的笑意。

    “沒有最好！地窖的鑰匙我捏著緊緊的，你休想繞過我的眼睛！”蘇衛(wèi)民當年做生意的時候借走了兩個哥哥家的積蓄，之后十幾年沒有聯(lián)系，蘇天寶長到十歲才第一次見到三叔。回來時，蘇衛(wèi)民已經(jīng)發(fā)家了，開著小車穿著西裝特別神氣，連本帶利地將欠款還了，但姿態(tài)從此沒有放下來過，惹得王月娥很不滿。現(xiàn)在見一直狗眼看人低的小叔子落魄了，要仰仗他們“種地的”過活了，她心里別提多暢快。

    當然了，王月娥只敢在家里偷偷樂，這讓蘇衛(wèi)國很是無奈。

    見夫妻倆鬧停了，蘇涵才繼續(xù)勸：“爸媽也聽小叔也其他回來的人說過了，外面的情況很不好，我們村現(xiàn)在還好，可誰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我倒是沒關(guān)系，反正我吃苦吃慣了，天寶呢？要是真有逃難那一天，滿地窖的東西又重又占地方，根本沒辦法全部帶走，路上是要生啃紅薯還是蘿卜？我那輛面包車就那么大，頂多再加上爸的摩托車，能帶走多少東西？大米是最要緊的，難道紅薯那些東西就都不要了？地里現(xiàn)在還沒有采摘完，等全部采摘回來量可不少，爸媽，這事你們得多想一想?！闭f完她就出去了，留下蘇衛(wèi)國夫妻繼續(xù)考慮。

    不用考慮很久，蘇衛(wèi)國夫妻倆就決定了。

    “紅薯做成紅薯干，白蘿卜做成蘿卜干，那東西輕，都不占地方，豇豆可以做成酸豆角和干豆角，如果真有逃難那一天，最少能有點配菜可以拌米飯！”王月娥拍板了。

    就這樣，家里開始忙碌起來，蘇天寶也被蘇涵拉過來一起忙，憑白又多了一份工作，他真是欲哭無淚。他想要偷懶，可他姐現(xiàn)在真的太兇了，那眼神掃過來他就雙腿發(fā)軟，根本不敢反駁。

    豇豆和蘿卜由王月娥負責收拾，她說只有她做的酸豆角和蘿卜干最好吃，兒子能拌米飯吃兩大碗。蘇涵就帶著蘇天寶一起做紅薯干，將紅薯洗干凈上蒸籠用大火蒸熟，再剝皮切片放到院子里晾曬。

    翻曬的工作主要由蘇天寶負責，現(xiàn)在日頭足，曬個兩三天就曬透了，蘇天寶想說自己黑了好難看，但他姐眼睛一掃讓他拿麻袋來裝，他就“哦”一聲去雜物間拿麻袋了。

    地里不停地挖，家里不停地做，一日三餐還跟著消耗一些，半個月下來，一家人都膩得不行。

    腌制工作暫時告一段落，蘇涵又去砍番薯藤采番薯葉。這東西不顯眼，以前家里養(yǎng)豬時就砍來喂豬，后來沒喂豬了，偶爾會采一些比較嫩的回來炒著吃，但也吃不了多少。直到后來城里人說番薯藤番薯葉養(yǎng)生，家里才會帶到鎮(zhèn)上去賣，還真的賣得不錯呢。

    不過現(xiàn)在根本沒地兒賣去，地里的番薯藤葉就沒人搭理了。空間里能保鮮物品，蘇涵就砍了很多放進去。

    “你要番薯藤干嘛??？我家也有，你自己去挖吧！”

    “最近感覺身體濕氣重，想弄一些回去曬干泡水喝，回頭我曬好給你送一些。”

    東叔擺擺手：“我家多得很，別給我送，你自己去搞吧！”

    院子里又曬起了番薯藤，王月娥也沒管，她忙著要去買豬rou，她力氣大，扛了一袋子四十斤左右的大米。

    “媽，我也去?！碧K涵擦擦手也跟了出去。

    *

    村里有不少人養(yǎng)豬，末世來臨前些天都斷頓了，好在它們什么都不懂，喪尸在豬圈外頭嗷嗷叫它們也不管。主人家投食、洗澡降溫，解救后精心喂養(yǎng)幾天，就將瘦掉的肥rou養(yǎng)了回來。不過并不是每一家每一頭豬都這么好運氣，有的人家豬圈建在外頭，根本不敢出去照料。等鼓足勇氣殺喪尸救豬后，豬已經(jīng)餓了四五天，天氣又熱，后來大部分都死了，剩下幾只勉強活著，養(yǎng)到今天每天都在掉秤不說，眼看就要撐不住了，主人就打算提前殺了賣rou。

    今天要殺豬的是村里養(yǎng)殖大戶鄭屠夫家，以養(yǎng)殖為生，家里沒有種糧食，所以提出要求要拿大米、粗糧和紅薯等來換。

    到了地方就看見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平日里誰家也不會屯很多rou，到現(xiàn)在早就饞rou得不行。

    被宰殺的幾頭豬長得都不大，也是，才養(yǎng)了半年多，還沒到年節(jié)下呢，能有多大？主人家是抱著換來救命糧食的想法的，家里親戚都喊了過來，手頭不是杵著鋤頭就是鐵耙，圍著將村民擋在外頭。

    “排隊！排隊啊！先登記，把帶來交換的東西先登記，我這邊再根據(jù)登記上的給發(fā)rou！”

    蘇涵跟王月娥一起排隊，正巧兩行隊伍，蘇衛(wèi)軍家就在隔壁，排隊的是蘇沅、蘇松和蘇柏，他們搬了兩袋米一帶干玉米過來

    “大伯娘。”三人喊人，蘇涵也喊了幾聲“松哥，柏哥，小沅。”

    王月娥點點頭，“你們媽沒來啊？”

    “毛蛋生病了不舒服，我媽放心不下在照看。”蘇沅小聲說，“讓我們買一塊豬腱rou給毛蛋燉湯喝。”

    “?。啃°淠阍趺凑f話那么小聲跟蚊子嗡嗡一樣，嗓子不舒服??？”

    “沒、沒有，咳咳?！碧K沅偷瞥了一眼蘇涵，見她目視前方，就有些難過地抿唇。

    不止蘇沅在看蘇涵，蘇松蘇柏兩兄弟也看了她好幾下。以前這丫頭見到他們都眼睛發(fā)亮，喊大哥二哥的，現(xiàn)在卻在打招呼后就不說話了。

    王月娥可不知道小年輕心里轉(zhuǎn)著的想法，她現(xiàn)在滿心都是豬rou。